第17章

  真正倒在床上已经是夜里很晚了,温存过后,一片寂静,耳畔是祁培生平稳的呼吸声,纪越的脑袋乱糟糟的,像是绷紧了无数丝线,疲惫溢满每一个角落,叫他昏昏欲睡。直到纪越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纪越喃喃道:“我的车……”

  “车怎么了?”他声音很轻,像是半睡半醒间的呢喃,闻言祁培生甚至都没有睁开眼,懒洋洋的开口。

  一旁的纪越作势要从床上爬起来:“我的车还在公司……”

  祁培生感觉到他的动作,一把给纪越按了回去,他没理解纪越的意思,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我要把车开回来。”纪越的嗓子已经哑了。

  听清了纪越的话,祁培生有些愠怒的坐了起来,一把按开了灯,不耐烦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光线一时间有些刺眼,纪越扭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情绪上头,许多事情混杂在一起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堵死在一点,纪越在这一瞬间急的几乎要哭出声来,他懊恼的垂着头,竭力解释道:“早上没有办手续,没办法停在员工区,我就停到公共区域了,这都一整天了,我得把车开回来,不能过夜。”

  太贵了。

  祁培生看着他,纪越轻轻的喘息着,像是有些缺氧,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是情事过后的疲惫脆弱,而是真正的痛苦,额角都在刹那间沁出一层薄薄的湿汗。

  祁培生紧皱的眉头在一瞬间仿佛冻住了一般,他漆黑的眸子落在纪越身上,沉默了好几秒,随后他伸出手缓缓抚过纪越的脸颊,掌心的温度令纪越轻轻颤抖,却也情不自禁的倚着他的手掌仰着头闭紧了眼睛,舒展的脖颈全然裸露,仿佛芭蕾舞剧台上落难的白天鹅,有多脆弱便就有多动人,祁培生的拇指抚过纪越干裂发红的嘴唇。

  祁培生听见自己轻声开口:“那就去取。”

  得了祁培生的允许,纪越深吸了一口气,跌跌撞撞的爬下了床,他裸露的皮肤上还有祁培生留下的红痕,祁培生闭了闭眼,神色间交杂着近乎赤裸的担忧和无奈。

  小越的状态不太好。

  纪越抓了一件T恤套上,就感觉身后贴过来一个人。

  祁培生不知何时下了床,手臂从他耳边穿过,也拿起一件衣服。

  “先生……”纪越的手顿住,轻声开口。

  “我去不得?”祁培生低声反问。

  纪越就不再说话了。

  而后祁培生叫起早已睡下的司机,纪越拘谨的跟老六道歉。

  疾驰下山的车上,纪越余光瞥见嘴角绷紧的祁培生,他吞咽了一下,察觉祁培生身上的不知名的负面情绪,纪越垂下眸子,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良久,这一日压抑紧缩着的心脏好像终于泄了气的气球,一阵抽搐的疼痛让纪越皱了皱眉,他下意识的咬紧下唇,撑过这阵疼痛,然而胸腔逐渐溢满酸苦,膨胀开来,蔓延到舌尖,令纪越情不自禁的小声呻吟出声,因他压着嗓子,更像是一个深呼吸。

  纪越偷偷抬起头看了祁培生一眼,祁培生今日下飞机后没怎么忙,可毕竟前一夜没睡好,纪越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惫。纪越低下头去,这一次伸手握拳放在了嘴边遮掩,视线挪向窗外,他也觉得自己在折腾,但更觉得自己突然间什么都做不好,懊恼不已。

  光线幽暗,祁培生甚至不屑隐藏阴沉的脸色了,他余光察觉纪越的动作,又听见纪越压抑的低喘,这会儿那种揪着心口的无奈再次盘踞心头,祁培生干脆扭过头来,伸手把倚着车门的纪越拽向了自己。

  “想什么呢?”他的语气少见的有些急躁。

  纪越身上软绵绵的,毫无防备的倒下就栽到了祁培生的腿上,他立即挣扎着要起来,然而即使路上的灯光昏暗,却足够祁培生看清纪越发红的眼角,那一刻祁培生一把压住了他。

  纪越爬不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慌张的转过头捂住了脸,他的头枕在祁培生的腿上,脸却埋在祁培生的肚子上,落在祁培生眼中,大有闷死自己的打算。

  祁培生身上的味道和温度,平日里就令纪越沉沦上瘾,这时候如同某种催化剂,勾出了藏在纪越泪腺和喉咙里的所有压缩的委屈,让他挣脱不开后干脆伸出手搂住了祁培生的腰。

  祁培生皱着眉,他低头看着抱着他不松手的纪越,困倦被击退,更多的无奈涌上眼眸,神色几乎是悲悯的,他伸出手盖在纪越的后颈上,一下一下、缓缓的、温柔的揉捏着,安慰着纪越。

  纪越在祁培生的手掌附上来的瞬间就轻颤起来,他的手在祁培生身后扣紧,将这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领导者的衣角拽的皱皱巴巴,喉咙里吐出断断续续的抽噎。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祁培生感觉到自己肚子上晕开了湿意,没有推开纪越,而是手掌向下,轻轻的拍着纪越的后背,祁培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就像在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他也在安慰自己的小朋友。

  第18章

  “祁董,滨海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都到了,在隔壁会议室等着。”郑楚轩从外面走进办公室,对祁培生道,随后看向纪越。

  纪越闻言抿了抿嘴,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昨日夜里祁培生由着他胡闹,一起回公司取了车,司机老六把自己的车开了回去,祁培生则亲自开车领着他回了家,途中再没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纪越站起来跟在郑楚轩身后,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祁培生一眼,祁培生对上他的视线,不怒自威的掌权者神色温和冲他的摆了摆手:“去吧。”

  纪越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因祁培生的话提起多少勇气面对等候在会议室的众人,不过他现在大部分的心思仍停留在昨日的失控之中,情不自禁的回忆着种种细节,从中分辨祁培生话语中的疲惫和无奈。

  这么多年来,纪越未曾言明,一直以来都骄傲于自己的听话乖顺,从不扰人,可他这时候仿佛失去了唯一的优势,也成为祁培生忙碌之外的负担。他甚至还没扑向前方,就烧成了无用的灰烬停留在原地。

  但留给纪越忧愁难过的时间是很少的,抬起头,他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见里面西装革履的众人,纪越再无喘息的余地,紧随郑楚轩走了进去。

  而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祁培生也是心中烦闷,不多时郑楚轩回到了他的办公室,祁培生抬起头见是他,干脆把手中文件放到了一旁,欲言又止道:“你觉不觉得小越……不太对劲。”

  郑楚轩微微一愣,谨慎道:“纪助理工作能力没问题,应当是初来乍到还不太适应总部的环境,有些压力,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确实是有些过分紧张了。”

  祁培生深呼吸,微微皱眉道:“他父亲前阵子突然离世,对他打击颇大。”

  郑楚轩联系起前些时日纪越到海市的事,斟酌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常吗?”祁培生轻声喃喃道,而后站了起来,他走到落地窗边,习惯性的俯视着整个世界,然而眼前却浮现出这几个月来纪越一次次反常的举动,对比着纪明辉出事、去世时纪越的反应,纪越那张无暇的脸庞上病态的脆弱神色,祁培生不耐烦的闭了闭眼。

  “给我联系宗林吧,把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祁培生低声道。

  郑楚轩昨日才把这部分的工作交给纪越,闻言顿了顿,方才开口:“您明天下午有个董事会例行会议,不能缺席。”

  祁培生回过头来看向郑楚轩,皱眉沉声道:“提前通知所有董事会议往后推两个小时,先把宗林找来。”

  “是。”郑楚轩点头应下。

  纪越在会议室并未呆很久,该交代的主要情况前一日都由尹正君说完了,今天主要是跟各部门负责人认识认识,因此不多时便回来了。

  祁培生赶鸭子上架,如今纪越已经被推着站到了这个位置,他心知肚明工作时候的祁培生绝不会是床笫之间那个堪称温柔的情人,同时广生的任何一点意外都不是他能承担的,纪越战战兢兢得恨不得多出三头六臂,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纪越在电脑里熟悉着最近几日祁培生的日程安排,把滨海项目最近需要查验的时间节点背熟,然而当压力过大的时候,即使纪越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却也很难集中注意力。他效率低下。

  纪越深呼吸,抬起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在看手中文件的祁培生,放缓了动作轻轻起身走到咖啡机旁边准备给自己做一杯黑咖啡提提神。

  纪越拿着咖啡杯回过头来,确认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走到祁培生的桌子旁,小心的开口:“您两点在会议室有个会,是和昌建的合作项目,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嗯。”祁培生应了一声,眼都没抬。

  纪越顿了顿,迟疑着问道:“我不知道,是应该像这样提前半小时跟您说可以吗?还是再晚一些,或者再提前一点?又或者是在每天的早些时候就把一天的主要安排告诉您比较好?”

  闻言,祁培生这才将视线从手中文件挪开,看向纪越,微微眯起眼睛,无奈道:“你不必如此紧张。”

  “哦。”纪越微微皱眉,祁培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萦绕在纪越心头的疑虑便不能消退,他又不能一问再问,只得闷闷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未察觉,在他身后祁培生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眉头紧皱,平添几分寻常人才有的无奈。

  纪越则悄悄给郑楚轩发去一条消息,询问他以往都是如何通知祁培生的。

  不多时郑楚轩发来回复,纪越小心翼翼的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不过两日,他那厚厚的笔记本就已经写了三分之一。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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