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云

  何似跟在徐见澄后面进门。

  “……妈?你怎么来了。”

  徐荆坐在沙发上,用描金骨瓷茶盘托着,端着杯正山小种,正在看露台上的花。

  栀子和洋桔梗被雨打的弯了颈,花瓣吸饱了水,泡的过于胀大,甚至都有些皱缩了,垂落在泳池边上,像引颈受戮的天鹅。

  何似僵了一下,徐见澄把蛋糕换到左手,右手伸到后面牵着何似。

  何似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出来,在家长面前这算什么?

  没想到徐见澄握的更用力了,何似觉得自己腕骨要被捏碎了,轻轻倒抽了口气,徐见澄这才稍微松了松。

  “站着干嘛,带着人家进来啊。”

  都说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徐见澄倒跟他母亲长得不太像,他母亲是很温婉端庄的长相,上镜又大气,徐见澄脸部线条反而过于凌厉了,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他父亲。

  “阿姨好。”

  何似站在玄关处脑海中一片空白。

  徐荆坐在沙发上笑眯眯道:“你好,我能先和见澄聊一会儿天吗?”

  何似手无足措的点了点头,徐见澄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何似,让他上楼。

  *

  徐见澄上楼的时候,何似正靠在椅背上揉着左眼。抹茶乳酪舒芙蕾被以角平分线的方式切割成了两半,抹茶粉撒在纸盒上。

  “眼又疼了?一会儿给你拿冰袋敷一下。”

  徐见澄走过去,拿手蹭着何似颈椎棘突的那块骨头,每当布满薄茧的指腹蹭到那块微微突出的小骨头,徐见澄都感觉有股微弱而又麻酥的电流导了进来,让他深深地从心底里战栗。

  “阿姨走了?”

  “走了。”

  何似转着手里的笔,看着胳膊底下的卷子。

  徐见澄看了一眼一旁的舒芙蕾,“怎么不吃?”

  “留着等你一起吃。”

  何似往前起了下身,他感觉那块骨头要被徐见澄擦出火星来了,“你妈她知道吗?”

  徐见澄一只手就能握住何似脖颈,他把何似又拖了回来,那块胫骨都被磨红了,何似本来皮肤就奶白奶白的,这么一看可怜兮兮的。

  徐见澄的手又往下伸了伸。

  “疼。”

  何似拿叉子把另一半舒芙蕾切成小块,插起一块转身堵住徐见澄的嘴。

  “她知道吗?”

  何似又问了一遍。

  外面雨势稍小了点,窗檐上挂了一排排的水滴,珠帘一样直直的坠了下来。

  徐见澄慢条斯理的吃完嘴里的舒芙蕾后道:“知道。”

  “先洗澡,换身睡衣,我去做饭。”

  徐见澄下楼做饭去了,何似拿笔在卷子上点了点,也起身去洗澡。

  从镜子里看,他颈椎七块,胸椎十二块,腰椎五块还有最下面的那一块尾骨,总共三十三块椎骨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齿印,青红紫交错,还有红色的小血点。

  “嘶……”

  何似轻轻碰了下,疼的皱了下眉。

  徐见澄的牙可真够利的。

  温热的水流滑过何似后背跟针扎一样疼,刺的他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傻逼 徐见澄,再让他咬自己就是狗。

  徐见澄的沐浴露是荷兰的小众品牌,一按下去绵密的泡沫立刻溢了出来,全都是淡淡的雪松味。之前何似还觉得很好玩,用手一撑就能撑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泡,灯光在泡泡薄膜上下界面发生干涉像抓住了彩色的珍珠,但现在他只想赶紧洗完。

  何似草草的冲完,穿上睡衣下楼。下台阶的时候脚滑了一下,后背咯在了楼梯扶手上,疼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徐见澄正在楼下摆盘,何似气不打一处来。

  “傻逼徐见澄!”

  徐见澄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何似,“怎么了,要造反吗?”

  “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

  “我后背好疼好疼好疼啊!”

  何似几步下了楼梯跑到徐见澄面前掀开睡衣露出后背。

  徐见澄眼神暗了暗,把何似搂了过来,叼着他颈窝的那块软肉,“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今天晚上给你拿热毛巾敷一敷。”

  何似被亲的顿时没了脾气。

  第二天到校时昨天被打下来的灯已经不见了,新的灯换了上去,李思佩沉默的坐在位上,脖颈上多了一圈显眼的白绷带。

  直到放学时,天又开始下雨。

  何似和徐见澄走出教室的时候被等在一旁的李思佩叫住。

  “徐见澄,我能跟何似说几句话吗?”

  徐见澄看着李思佩,点了点头。

  走廊的灯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电路老化的缘故,暗淡得很。

  “何似”,李思佩神经质的攥着衣角,“我要走了。”

  何似原本一直看着窗外,听到这句话猛然回过头来。

  “我知道……我挺讨人厌的,话多还吵还胖,学习成绩也一般般,虽然在实验班但是每次都给班里拉平均分,班主任之前问我要不要去学美术,我答应了,要集训到高三下半年才能回来,我一走班里人肯定会轻松很多吧,到时候你别忘了我啊。”

  李思佩扯出一个笑容。

  徐见澄就在楼梯旁边站着,半个身影笼在阴影里。

  “可能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吧,谢谢你。在你来之前都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小组讨论的时候也是,从来都不会叫上我,也没有人愿意坐在我后面,吃我的零食。”

  “总之就是,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何似觉得李思佩有些过于紧张而语无伦次了。

  “也希望你和徐见澄幸福。”

  何似眼睫肌收缩瞳孔骤小。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思佩就背着书包下了楼。

  何似站在那里,看着窗外一个微胖的身影冲进雨中混入了人群,他甚至都来不及把伞给她。

  所有的雨水看起来都那样,看起来所有人在同一场雨里彳亍,但有人在淋雨,有人在看雨,有的人在等雨来,有的人是雨后的云。

  “走吧。”

  期末考试后,他们还剩最后一次社会实践活动。

  说是社会实践活动,其实就是打着实践的名号去外省玩。

  何似有点不太想去,拿着报名表迟迟不肯签名。

  吴忧在旁边夸张道:“哇,徐神竟然要跟我们去实践了吗?难得啊!”

  何似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吴忧:“他以前没去过?”

  “嗯……我想想,他以前每次都以要竞赛要封闭训练的缘由推辞,不过这也是高中最后一次了吧,难得大家一起出去。”

  “你不去?”

  徐见澄看何似迟迟不肯签名。

  “诶,你别,我去我去。”

  何似看出来徐见澄要揉那张报名表。

  “你替我签了吧。”

  何似把报名表推给徐见澄。

  这次实践活动为期一周,在X省,坐高铁也就三个小时的车距。

  想着反正也可以在车上补觉,何似强拉着徐见澄威逼利诱,打了一个通宵的xbox,第二天集合的时候眼底一片乌青。

  吴忧看何似脚步虚浮的模样道:“不是吧何似,昨晚又通宵了?”

  何似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斜靠在徐见澄肩上,整个人都快进气多出气少了。

  徐见澄是真的厉害,昨天他们玩到四点上床,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又下楼去做早饭,跟个没事人一样,何似被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心速过缓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徐见澄依旧神色如常。

  徐见澄揉了揉何似发顶,“上车睡。”

  可是等车真的开起来时何似又睡不着了,窝在徐见澄旁边翻来覆去。

  徐见澄没办法,只好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看什么?”

  “徐神!要不要打牌!”

  季影他们不知道从哪拿的两副牌,凑了一桌子玩捉黑枪。

  徐见澄摇了摇头。

  “来吧!”

  何似小声在徐见澄耳旁嘟囔了句什么。

  徐见澄对季影淡道:“你们玩吧。”

  季影看徐见澄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劝说了。

  “你要是去玩,我就可以一个人占两个座横着躺了。”

  徐见澄揪了揪何似耳尖,“我们看电影。”

  何似还以为徐见澄选了什么大片,结果是星际宝贝。

  “喂,幼不幼稚啊你。”

  “不喜欢吗?那再换一个。”

  “别了,就这个吧。”

  ……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徐见澄侧头看向何似。

  何似皮肤白,一有点淤青就很明显,眼圈下面青青的一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在说什么啊?”

  “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教你史迪仔语。”

  徐见澄看着何似,他的瞳孔色深,仔细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性。何似被徐见澄看的往后一缩,但被搂住了。

  徐见澄压着何似,气息轻轻吹着何似耳廓上的绒毛,吹的何似头晕目眩,还好他是坐着的。

  徐见澄又紧接着用虎牙去磨何似的耳垂,像是饿狼叼到了肉,把何似磨出了奶音。

  何似带着点泣音道:“会留印的。”

  徐见澄装作没听到的模样,转而去咬何似薄薄的耳骨。

  “我不要了,我要睡觉了,我好困我好困我好困。”

  何似推着徐见澄,但他被磨光了力气,手上根本使不出力气,看起来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求求你。”

雨后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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