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最是王侯贵家宴罢, 余音绕梁, 意犹未尽。
曲终人散,各自回府。
苏淮硬生生插在两人之间,还略微推着苏妙与赵谨隔开些距离。
刻意得不要太明显。
等到赵谨一个冷眼扫来, 便立马驳了回去。
“没与外面的狐媚子断干净了, 别挨着我阿姐!”
周南竹从后头一把勾住苏淮的肩膀, 冲着赵谨笑得邪肆不已, “就是, 娶了亲还与外面的莺莺燕燕不干不净的——”
苏淮一抖肩膀, 嫌弃地挥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儿?”
“嘿,我发现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识好歹呢?”
“小爷我就不识好歹怎么地了——”突然瞥到门口一脸严肃的中年人, 苏淮立马后退两步, 拔腿就准备往方向蹿。
却被一只戴着大玉扳指的手给揪着领子给拽了回来,苏淮咬牙切齿地勾着背道,“周南竹,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却是已经晚了——
来人恭敬上前行礼道,“小人张世均见过世子、周公子。”待赵谨微微颔首后,对着苏妙道, “小姐,将军命我来接公子回去。”
苏淮被揪着命运的后领子 ,只得生生地转了回来,讪讪地上前道, “张叔,我在怀远侯府跟着我姐夫学策论呢,过几日再回去。”说着反身一扭,妄图挣脱周南竹的束缚。
挣脱倒是挣脱了,却被张副将拦住了。
张副将一板一眼地道,“公子,我奉命而来。将军有令,纵然是绑,也要将公子你绑回去。”说也就罢了,身后的另一人还飞快地取来了一捆绳子,明目张胆地表示着要将苏淮带回去的决心。
苏淮瞅着张副将冷厉的样子,转了转眸子,开始打亲情牌,“张叔,我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你忍心看着我爹把我吊门上抽鞭子吗?”
“虽说我年纪小,但我也知道羞耻为何物啊。”顿了顿,好吧,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张叔啊,虽然上次把你敲晕了是我不对,但是南山书院那鬼地方你也看见了,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啊……”
“再待下去,我会癫狂的啊!张叔你就原谅我吧……”
语意哀婉,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后边儿的周南竹戳了戳林京京,低声道,“还要跟着苏淮混,拜他做大哥吗?”
却听见面前的副将淡声道,“公子言重了,小人从未怪你故意设了连环套,躲在门后将我敲晕,也没怪你用绳索将我绑在凳子上,更不会怪你为了掩人耳目,将我布条堵嘴塞在床底下……”
苏淮:……
张副将抱拳道,“只是将令难违,公子还是不要为难小人才好。”
林京京的小眼神越发钦佩了,他对付他爹的那些手段,与他大哥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以前咋没碰到这苏家的小霸王呢?
呵,周南竹咧嘴一笑,懒得再看林京京一眼。我这么大的一个榜样立在你面前,你非要去与苏淮那小白眼狼混。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罢了罢了,看得到我的好的姑娘们多得是,本公子不与你计较。
手下却动作丝毫不减地,将苏淮往张副将面前推了推,“淮淮啊,你离家这么久,苏将军和夫人定然是想你了,你快快回去吧啊。”
张叔在前虎视眈眈,周小人在后暗暗使劲。两面夹击,天要亡他。
苏淮眼巴巴地向苏妙递眼色。
苏妙笑眯眯地上前跟着喊着张叔,“淮淮近些日子很是勤奋好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说要把这几年荒废的时光都补回来,我看着都感动不已。不若你回去和爹爹说说,让他在我这多待上些日子吧。”
苏淮很欣慰,所幸阿姐还是会帮他的,反手就将周南竹那个混蛋推远了些。
一旁的赵谨看着苏淮一本正经地胡咧咧,抚了抚额头,你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怕是有什么误解。
林京京也忙跟着帮腔,“对啊对啊,我大哥才说了要好好读书,以后跟人吵架争执都不会词穷了。”
苏淮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我真是谢谢你!
张副将毫不留情地道,“小姐,是公子与赵二公子动手一事传到了将军那里,这才……”
说要看好苏淮的小flag历历在目,苏妙果断地就闭了嘴。
怎么回事儿?
苏淮诧异地看了他张叔一眼,又哀怨地看了苏妙一眼,看来是不得不回去面对他爹了。只得暗戳戳地问道,“张叔,我爹他近日没什么别的烦心事吧?”接着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继续打探,“还有我娘,她这几日在家吧?”
张副将老老实实地想了想,“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苏淮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爹心情好,再加上阿娘拦着,怎么着也不会比上次惨,回就回吧。
刚准备搭着他张叔的肩膀走。
却听得他张叔接着道,“就是昨日与大理寺卿吵了一架。”
苏淮:……
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扭头瞅向苏妙,阿姐……
“张叔……”苏妙张了张口,刚要换个角度再劝劝。
便听得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张副将,这几日我一直在教习苏淮。今日出门之前,那粮草调度的策论,才将将讲解了一半。”
赵谨良心发现了?
苏淮看向赵谨,迅速上道,“对对,张叔,这几日姐夫正教我兵法策论呢。”
“这……”张副将狐疑地看了自家顽劣的小公子一眼,又看了看赵家清风霁月,屡得将军夸赞的世子,一时有些为难。将军原话是无视那两个小王八蛋的话,可并未说若是世子发话又该如何啊。
赵谨接着道,“不若,明日我与妙妙亲自送他回去如何?”
一言既出,迅速拍板。
张副将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怜巴巴的苏淮迅速变脸,扬着笑意一巴掌拍上赵谨的背,“姐夫,小弟感激不尽,若是明日你能在我爹面前夸夸我就好了。”
倒真是蹬鼻子上脸,蹿得飞快。
苏妙看着苏淮猝不及防的狗腿子,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莫名。
忍不住揪了揪苏淮的袖子,道,“我明日也回府的。”我也可以在阿爹面前夸夸你的。
苏淮绝情地从苏妙手中揪出自己的袖子,“阿爹不连着你一起骂就不错了。”待赵谨没注意,却是暗暗地低声凑近苏妙道,“阿姐,你先别闹,明日过后,赵谨那混蛋还是混蛋的,小爷才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苏妙眨了眨眼睛,苏淮也眨了眨眼睛,然后苏妙极其配合地后退一步,腾开了位子给苏淮献殷勤。
赵谨:……
“我明日怎么说,完全取决于你的策论完成得如何。”
苏淮扬着灿烂的小脸,“好的好的。”顿了顿才想起什么,“但是我策论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赵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对上毫无波澜的面瘫脸,苏淮咬着牙,“我回去就重写,没写完不睡觉……”
……
所以,在苏淮丢下她麻溜儿地蹿上了来时的马车,苏妙的心里并无一丝波澜。
已至黄昏,夕阳西下,人影斜斜,光线都晦涩了些。
车轱辘子吱吱呀呀,马车晃悠个不停。
来时睡了一路,再睡回去有些不太好。
苏妙开始没话找话说,“赵大哥,你与李家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赵谨暗暗地看了她一眼,已然看透了她的心思,意味不明地道,“其实,我与李暮烟没什么的。”
呵,这是安抚我的心,让我不至于嫉妒得失去了理智,然后报复李暮烟吗?
但这是原女配的路子,搁我,我哪敢啊……
若是我不是看了书还穿了书的那个倒霉的天选之子,倒真是信了你的话。
想起方才泼茶的一幕,苏妙缩了缩狗脖子,“赵大哥,还有一个月就和离了,这一个月,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能不能看在我还算乖,也没给你添麻烦的份上,救我一命啊?”
赵谨:……
千算万算,没算到苏妙放着上句话不管,神经兮兮地说了这一通。赵谨的声音也寒上了几分,“都说祸害遗千年,放心,你不会有什么不测的。”
苏妙:??!
她好想把旁边的书甩他脸上怎么办?
到底是没敢,苏妙气咻咻地住了嘴。
车内陷入久违的寂静与沉默。
有些无聊……
苏妙侧着身子,从车厢一侧的暗格里乐滋滋地掏出一个纸包。掀开,拈起一粒梅子塞进嘴里。
吃东西方是正道。
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暗格里摸出纸包的赵谨陷入了自我怀疑,这不是他的马车吗?他为什么还不知道暗格里头放了吃的?
男子的眼神实在无法忽略,苏妙也不是记仇的主儿。
苏妙顿住了摸桃干的手指,大方地将纸包往前推了推。
赵谨默默地推了回去,接着拣起了一旁的卷宗看了起来。
晃晃悠悠,没人看着她,苏妙靠在车壁上,一粒梅子一块桃干吃得自在。
方过拐角,长街上热闹哄哄的叫卖声传来。
车厢内逆着光线,男子的脸上晦暗不明,修长的手指紧了紧,“苏妙,其实我可以不与你和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淮(得意):小爷的魅力你这等凡夫俗子怎么会懂?
林京京(撒花):大哥说得都对!
周南竹(无语):……
不好意思小可爱们,这几天收拾东西投奔我小姐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