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谋反

  贵妃的母家姓吕,她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国舅,在朝中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地位,也正因如此,贵妃在后宫才显得高人一等,就连皇后对她都客气几分。

  可这位吕国舅也是个树大招风却不自知的,平日里丝毫不知收敛,许多人看他们家不顺眼,此前还顾忌着贵妃太子的权势,不敢招惹,现下趁着太子犯事被禁足,什么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齐齐给吕国舅下了个绊子,纷纷为他们家倒台添砖加瓦。

  若细说起来国舅爷身上犯的也不过就是以权谋私的那点事,可毕竟梁成帝对太子并未消气,于是借着多人弹劾吕国舅的东风,准备敲打发泄一下,但他也顾忌着吕国舅多年来根基深厚,骤然拔起只怕整个朝廷都不得安宁。

  且梁成帝还未决定要如何发落太子,于是便只是颇为暧昧地将吕国舅“暂停职权,由尚书府代劳,待审理清楚后再做定夺”。

  名义上是审理国舅,但朝中明眼人谁人不知,真正要“审理”“定夺”的,是太子之位的去留罢了。

  束缚在东宫的太子听闻此消息,顿时方寸大乱,把心一横做了个仓促决定,并秘密修书一封。

  当他放下毛笔时,神情残忍却又落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封密信由他的亲信送往沈府。

  又过了半月,太子依旧禁闭,梁成帝仿佛将他遗忘在了东宫,从未看望甚至从未提起。

  而这一日,百无聊赖的太子收到了从外面传递进来的两个消息:其一,五殿下与傅沉失手,南晋丢了城池一座;其二,雁回山上的温泉行宫终于修建好了。

  第一个消息是向融在退朝后打听到的,而第二个,则是沈言休特意送进来的。

  沈言休语焉不详,可太子却从中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意味,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着,脸庞苍白,双颊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沈言休会为他做怎样的安排和谋划,他相信这个人办事的能力,可也正因如此,才愈发有一种无处可逃的即将被按头造反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自己都觉得困惑,毕竟最终盖章落印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那一整天,太子一口水都没有喝,站在东宫中院几近干涸的荷花塘前,任凭冷风在他身上来回肆虐,初冬寒冷的凉意渗透进他的骨头缝里,浇凉了那燃烧了数月的热血。

  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神情一会儿柔和,一会儿狠厉,仿佛是将自己短暂的一生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通,最后停留在此时此时。

  他狠狠地一拳砸上假山石,将心里的焦灼不安都压了下去,生出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

  “父皇,不要怪我……”

  他抬头张了张口,无声地说道,随即静默地回到殿内,再也没有出来。

  *

  延福殿。

  今年还尚未下过雪,梁成帝却早早地住进了暖阁。

  皇后娘娘到来时,暖阁中水汽氤氲,药香弥漫,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撤去药浴的用品,草草通了会儿风,便引皇后进了内室。

  “陛下。”

  她欠身行礼。

  梁成帝合目皱眉侧卧在榻上,闻言抬眼看了皇后一眼,道了句“免礼”,随后挥了挥手,命宫人们退下。

  待内室的门重新关好,皇后娘娘将暖炉拿在手里捂了一会儿,随即坐在梁成帝榻前,帮他按捏腿部,担忧地问道:“陛下今日还是不见好么?”

  她手上的力度适当,梁成帝十分受用,又歪了歪身子,说道:“不好。今年入冬来的早,未能早做准备,便加倍找上来了。”

  他年幼时曾患过腿疾,后来虽被医好,却留下了后遗症,每到冬季便会腿疼不止,尤其是刚刚入冬的那一个月,最为难熬。

  皇后娘娘想了想,一边按着腿一边试探着说道:“陛下,妾身这力道恐怕掌握不好,以往……都是贵妃那边最有法子,陛下每年都是在她那里住上半月后便好了……”

  “不要提她,”梁成帝脸色一变,瞪视了皇后一眼,说道:“朕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烦,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一见着朕除了哭诉就是哭诉,没完没了,朕宁愿疼着,也不想去找那个晦气!”

  “是,”皇后顿了一下,又道:“妾身虽没有子嗣,却也能体会那种子女牵动着心弦的感受,太子殿下那边……不知陛下做何打算?”

  梁成帝轻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绿釉瓷瓶,缓缓说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光是你,恐怕现在外面都在猜吧?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这些年来,太子胡作非为的还少么,哪次不是朕宽恕着他给他善后?他非但不知感恩,还……还办出这种混账事!这不是打朕的脸么!”

  皇后赶忙为他倒了杯水,扶他喝下,说道:“这些年陛下的宽容众人都瞧着呢,若是陛下烦了,换一个乖巧的皇子,没人敢怨恨陛下。”

  梁成帝闻言,忽然冷笑道:“哼,乖巧的皇子?朕哪里还有什么乖巧的皇儿了?”

  皇后疑惑:“五殿下和六殿下,一向都是听话的……”

  梁成帝摇头冷冷地说道:“老五,别人都当他是只顺毛的猫儿,可朕知道他心里的主意,两年前为了傅沉的事,他顶撞朕还顶撞得不够么?简直称得上是野心毕露!且他对朕所行之事心存不满,若是让他即位,朕的身后名还保得住?至于老六,他倒是听话,可他听得是谁的话?是他亲哥的话!若是有一天朕让他往东,老五让他朝西,你猜猜他会如何?”

  皇后有些为难,还未说话,梁成帝便继续说道:“不用想了,他定然不会听朕的。说白了,太子德行如何,朕难道不知道么,即便如此还是立他为太子,其实就是因为这些皇儿里面,最听朕的话的,便是他了!他固然做事极端、心狠手辣,可当政者,没有点魄力和手段又怎么行?权谋之术罢了,无伤大雅。”

  皇后听着听着,便听明白了,看来梁成帝虽然怒气未消,却从来未曾动过换太子的意思。

  或许其中有一个原因,连梁成帝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如此认可太子元瑞,其实有很大的原因是元瑞性子与他最为相似。

  所以他怒也好、恨也好,可最终认可的,还是这个儿子。

  而皇后很快又想到一事,说道:“可是陛下,太子和傅沉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该寻个什么机会让他们缓和一下,否则将来……”

  “朕也担心啊……”梁成帝叹息道:“唉,此次派他去边境,便是存了这个心思,谁知他竟……竟这样跑回来了!也罢!此事日后再提吧,对于傅沉,朕还为太子留了后手,只是……希望永远都别用上罢。”

  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了一下,宫女进来换了一批新鲜艾草,屋内药气更加浓郁了,梁成帝有些昏昏欲睡,耷着眼皮忽然说道:“听说温泉行宫修葺好了?”

  “是,陛下,近日才修好。”

  “嗯。”

  梁成帝未再言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下月初一,朕去住上几日,太医说温泉水对朕这腿颇有帮助。你随朕同去。”

  皇后颇有些为难地说道:“多谢陛下想着妾身,可是……要么还是德妃陪您吧,您不在宫中,妾身便万不能同时离开,否则万一……”

  “哈哈,”梁成帝笑道:“皇后一直都是这般尽职尽责,这些年来,真是多亏了你。此事明日再议,说不定……”

  他顿了顿,像是同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说道:“说不定,到时候也可让太子随行。”

  皇后垂着眼睫,未发一言。

  月底,太子的禁足解了,据说当日他兴高采烈地到延福殿给梁成帝请安,可却碰了个钉子,足足被晒了半日才得以面见父皇。

  他垂头丧气地归来,转头便听闻吕敬——国舅爷的亲儿子——因办事不利被连降三级、调出京城的消息。

  太子被喂了颗甜枣,又接二连三地挨了几巴掌,心里血淋淋的,那残存着的愧疚和恐惧却好似减弱了些许。

  人一旦对某个位置产生实质的向往,恐怕就再也难以纾解了。

  *

  葭月初一,前线暂无消息传回。

  梁成帝被腿疾折磨得日渐消瘦,终于数过了日子,出发前往雁回山温泉别院。

  他带走了整个御林军,两位嫔妃,以及憔悴了许多却因此显得乖顺不少的太子殿下。

  太子对此颇为感动,抓紧机会在父皇面前表现,还特意抽调了自己的五百府兵,派去快马加鞭检查行宫安全,而他则一路上鞍前马后,对梁成帝毕恭毕敬。

  梁成帝自认为是前一阵子的敲打起了作用,暗自得意。

  此次出行,治疗腿疾只是其一,另一个目的地是雁回山上的长公祠,此处离温泉行宫极近,相距不过一个山头,此处祭拜一番可祈求战事早日结束、各方安稳太平。

  梁成帝上了本月的首道香,按照惯例,每月都是要安排宗室或者豪门显贵人家的女眷前来诵经祈福的,这是延续了数代的传统,恰好此次是与梁成帝同行,幽云郡主便主动承担了本月之责。

  她独自带了些人留在长公祠,梁成帝则同浩浩荡荡的大瑞人马取道温泉行宫。

第88章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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