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目的
几个时辰前,宋语山抱着向死之心走出侯府,走进那条阴森的小巷,但那条巷子里却空空荡荡,半条人影都没有。
她兀自纳闷,若是那人等不及先走了,她……她该去何处“自投罗网”?
正焦躁不安,忽然背后风声一紧,来不及回头,便有一块湿溚溚的软布罩上了她的口鼻,紧接着她便四肢无力地滑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发觉自己眼睛被黑布遮住,身体漂浮在了半空中,恍惚之间还在庆幸,谢天谢地这次不再用麻袋套她了,否则她可能会是第一个晕麻袋晕到死的人。
而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地方。
宋语山最先发现了自己的手脚都是自由的,没有任何束缚,但是小腹却不知为何有些酸痛之感,但并不强烈。她警惕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但马上又合上。
她余光看到屋内有人。
不远处响起微弱的脚步声,忽然又“咔嗒”一下,像是那人将茶盏一类的硬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
宋语山努力保持着镇定,眼球固定在某一处,一边装睡,一边悄悄地弯起手指检查自己藏在袖中的东西。
谁知摸了半晌,却一无所获,她心里一凉,果然银针和药包已经被收走了,怪不得屋内那人会这么气定神闲,看来是吃准了她任人宰割的命运。
宋语山有些灰心,这种绝对的弱势地位,怕不是得装睡一辈子才行。
但是显然连这个机会都是奢侈的。
那人向她走来,仿佛一只捉到了老鼠之后尽情玩弄的猫一般,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若是再装睡,这把刀可就指不定落在何处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床尾传来,宋语山感到自己从头到脚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于是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不与他对视,一翻身滚到了地下,不情不愿地跪拜道:“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她不能跑,不能慌,甚至不能有太多的恐惧情绪,因为对方不像人,更像是个猎手,若是背对着他逃跑,可能会激发他捕猎的本能,若是慌乱恐惧,则会增加他的快感。
对猎物来讲,是致命的。
太子元德发出一阵笑声,然而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坐回到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尖刀,怪里怪气地说道:“哟,本宫上次见你 ,你还是傅侯爷的婢女,如今不是了?”
宋语山道:“……仍是。”
太子忽然将尖刀钉在桌上,怒道:“那你为何不自称奴婢!”
宋语山吓了一跳,压制着剧烈的心跳,长拜道:“奴婢知罪!请……请殿下恕罪。”
“恕罪?”太子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在宫里,像你这般没规矩,都是要拖出去杖毙的。”
一句狠毒之言被他说得仿佛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话尾微微上扬。
宋语山伏在地上,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言语。
“……但你若是能回答本宫几个问题,将功赎罪,此事便算是翻过了。”
“殿下请尽管问,我……奴婢定当如实相告。”
“先把头抬起来。”
宋语山犹豫一瞬,但还是照做了,太子见她听话的模样,心里稍微高兴了些,其实他栽在这丫头手里两次,早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直接剁碎了她。
可施虐的欲望又迫使着他克制自己的怒气,给她最为漫长的折磨。另外,傅沉如此看重她,也许她知道不少秘密,定要趁此机会撬出一二。
“先说说你们侯爷每日都做什么。”
宋语山呼吸一顿,如数家常一般地说道:“他……他每日卯时起,戌时休,一日三餐,看书练剑,偶尔出门……”
她声音越说越小,太子刚好了一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觉得我会想知道这些?看来你对自己这条小命并不珍惜啊,那对这张脸呢?”他把刀捡起来,刀刃抵在宋语山侧脸上,微微用力,不怀好意地说道:“连傅沉何时起息都知晓,是靠着这张脸爬上他枕边的?当年父皇赏赐了他十个女子,个个都比你有风情,可一个都没能留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冰冷的刀刃帖在脸上,宋语山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此处,恐惧在膨胀,但她不敢颤抖,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刀刃便会割入她柔嫩的肌肤。
她没说话,太子却忽地恍然大悟道:“对了,想起来了,你是个医女,还有个神医父亲,那你来说说看,傅沉他有何病症?”
宋语山却瞪大眼睛,醒来后第一次感到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再顾不刀尖,问道:“我父亲他在哪!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太子却将刀收回,说道:“请他喝茶。至于这茶里是否投了毒,便要看你今日都说了什么了。”
所以父亲还是活着的,还……还有机会。
“侯爷他,素有顽疾,头痛之症由来已久,尚且还能医治,但失忆之症,却是药石难医。”
“还有别的吗?这都是些街头巷尾流传遍了的,休想拿这些来糊弄我!”
他再一次发难,拿刀子在桌上刺起一个纸包,说道:“眼熟吗?是你上一次用在本宫身上的小伎俩,这次也没少准备呢,整整十包,一会儿都用在你自己的身上可好?我还可以再添上些别的,然后让我看看你这白玉一般的身子,是如何慢慢溃烂、腐败的……”
宋语山脑海之中已经隐隐出现了些画面,她摇着头,向后退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或许是侯爷他并未可以隐藏自己的病情,因此街头巷尾的才都知晓……”
“知道怕了?”太子拿着刀摇晃着,药粉包随之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他又道:“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无妨嘛,我再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好不好?而且,我还可以暂且放了你父亲,也让你回侯府,继续待在傅沉的身边。”
他说完便被自己的“仁慈”而感动到了,但宋语山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放她回去?他怎会轻易放她回去?
他想放回去的,是一个耳目,是一个“自己人”,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利用起来将傅沉炸得尸骨无存的□□。
小桐被揪了出来,大约侯府里再无可用之人了吧?无怪乎要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手段诱自己出来,却又好言好语地与她“聊天”,原来安的是这样的心思。
“心动了么?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为我做事,我便暂且饶了你们父女。”
这时太子的声音被打断。
“殿……殿下,您现在方便吗?”门外太子的那位随从小心地试探着问道,没敢太大声,只是轻微敲着门。
“向融?又有什么事?”太子厌烦地说道,他正与宋语山说道关键的地方,正要进一步说服这个丫头,被打断了当真不爽:“不是说了有什么事让沈先生先顶着吗?”
“沈先生有些顶不住了……”
“什么顶不住!傅沉今日是半个死人,不会亲自来,无非就是他那几个手下,不对,他们这么块就找到这儿来了?”
“没,不是傅侯爷,是……六皇子。”
“……”
太子默不作声,鲜血冲上头顶,气得一张脸都憋红了。
“怎么哪都有他!他又来这儿做什么?替傅沉跑腿跑成习惯了?”
“回殿下,他说上次那紫砂壶的事还没完,他要挨个找殿下您的幕僚聊聊此事,此前已经找过赵先生了,今日来找沈先生……”
“来找沈先生的?”太子狐疑地念道。说来确实是太巧了些,一个破烂紫砂壶,听起来分明是个幌子,但要说他是冲着宋语山来的,怎么偏偏找的是沈先生而不是他?
况且上一次他为了息事宁人明明已经另外赔了他整整二十个紫砂壶了!个个儿都是油润光泽的上等档次,还有什么可没完没了的?
“没关系,你告诉沈先生由着他闹,不必理会,闹够了自然走了。”
向融得令,立马去了前厅。
太子侧头诡异地盯了宋语山片刻,思索着此处是不是已经暴露,要不要把她转移。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主意,毕竟他时间也有限,总不能因为一个时常抽风的蠢弟弟而折腾自己。
决定之后,他递给宋语山一个眼神,又看了看桌上的茶盏。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宋语山虽然万分不情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好撑着酸痛的双腿走过去给他倒茶。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哪了,哦,对了,我愿意把你放回去……”
有茶水润着嗓子的太子重新为她描绘了一幅关于前程的蓝图,他甚至许下了金银财务甚至地位——如果她想,日后自己得等大宝,便可封她做个贵人。
当然太子并不介意此时便坐实她“贵人”的身份,甚至十分迫切,只是为了放长线才暂时压制着自己的本性。
而宋语山显然对此嗤之以鼻,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看上去陷入了犹豫和挣扎,像是在认真思考着太子给出的条件。
因为她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个机会,连傅沉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太子如此地针对他,也许她可以趁此问出些蛛丝马迹。于是过了片刻,她冒险说道:“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毕竟侯爷他平日里对我很好,我有些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