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精神奕奕的子璟看了看床上闭目的大哥，凑上前问：“大哥，子璟今晚坐在这里陪你可好？”

　　周子珏慵懒地半睁开眼，看了看一脸真挚关切的弟弟，又睨了早已不耐地弟媳，微微点头笑笑：“子璟不怕累着的话，就在这里陪大哥罢。”

　　“不怕不怕。”子璟忙不迭摇头。

　　月鸾腹诽了两句，忍住自己想要甩头离开的冲动，温声对子璟道：“子璟真的要在这里坐一夜么？那阿鸾一个人回房了。”

　　“不要不要！”她话音刚落，还未转身，已经被子璟一把抓住，“子璟陪大哥，阿鸾陪子璟。”

　　傻小子，要不要这样折磨人啊！月鸾好郁卒。

　　“可是阿鸾很困！”她努力做出为难的模样。

　　子璟纠结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豁然开朗的模样，将月鸾用力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又空出一只手将她的头拨在自己肩上：“这样阿鸾就可以睡了。”

　　月鸾那意料到他来这么一出，这房内可不止两人。她赶紧挣脱跳下地，窘迫地扫了眼看好戏的周子珏，又对子璟道：“阿鸾不困，阿鸾陪子璟。”

　　说着，赶紧在凳子上坐好。

　　子璟喜滋滋地挪动凳子，和她挨在一起，转头对周子珏道：“大哥，你睡吧，子璟和阿鸾在这里陪你。”

　　周子珏点点头，大致还是于心不忍，又加了句：“子璟困了就回房睡，不用一直陪着大哥的。”

　　子璟狠狠点头。

　　不过令月鸾遗憾的是，这周子璟显然天生异质，平日沾床就睡，雷打不醒的人，竟然一直坐直着身子，时不时去瞧周子珏的状况，丝毫不见困倦。当真是苦了无辜的她。

　　到最后，她已经听见了四更的锣声，屋外隐隐约约有了亮色，眼皮实在撑不住，她终于是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房内有响动时，月鸾睁眼，舒了口气，这一夜总算是熬了过去。

　　早膳依旧是在周子珏房中打发。丫鬟熬好了汤药，周子璟自然而然要月鸾假手。

　　周子珏不推脱，月鸾只得无可奈何继续这种事情。

　　她是有些想不通，子璟心智有碍，想事情简单，但这周家大少爷总不该不知，让她这个弟妹喂药，着实有些不妥吧。

　　周子珏当然知道不妥，不过对于周家大少爷来说，看她有怒不敢言吃瘪郁卒的模样，让他莫名爽快。

　　“哎呀，怎么能劳烦二少奶奶呢！”月鸾正不情不愿地服侍着周家大少爷时，大少爷的两位侍妾咋咋呼呼走进来，伸到半中央的汤勺，被碧禾一把劫了去。

　　月鸾当真是求之不得，交了碗勺，暗舒一口气，退后了两步。

　　哪知，周子璟却是横眉倒竖，气哼哼地大叫：“阿鸾喂的药不苦。”

　　碧禾和宝莲向来是有些畏惧周家这位傻少爷的，宝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双眼发青的月鸾，柔声道：“听张叔说，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昨晚守了大少爷一夜，想必也是困了吧，不如回房好好休息一会，大少爷这里有我和碧禾照料就好了。”

　　“是啊，喂药这种事，二少爷你怎么能让二少奶奶做呢！这药要真苦，谁喂的还不是一样。”说完，阴阳怪气瞟了眼月鸾，眼眶里的酸味，差点让月鸾倒了两颗牙齿。

　　“是啊，子璟，大哥这里有碧禾和宝莲照顾就好，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子璟一整晚没睡，一定困得狠。”为了离开这鬼地方，月鸾也赶紧附和。

　　子璟双眉拧紧，怒气冲冲，脑子想的还是宝莲的话，跳起来大声反诘：“阿鸾喂的药就是不苦！”

　　碧禾和宝莲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求救似的看向大少爷。

　　过了一夜，周子珏脸色明显转好，也不复昨日的狼狈状，饶是头上裹着纱布，也依旧透着点优雅俊逸。他看了眼手握拳头，好似受了天大不公和委屈的弟弟，又看了看准备撤退的弟妹，作势喝了一口碧禾递过来的药汤，而后咂咂舌笑着道：“子璟说的不错，阿鸾喂的药确实不苦。”

　　子璟一听，脸色稍霁，得意地拉过退出几步远的月鸾，又抢过碧禾手中的碗递给她：“子璟才没有骗人，阿鸾喂的药就是不苦。”

　　月鸾硬着头皮，双手僵僵地拿着碗勺，喂药的动作也好几次差点打滑，洒了周子珏的衣襟。

　　如芒在背，大抵就是如此。她不需回头，也知道碧禾和宝莲，此时是如何牙痒痒地盯着她。

　　这样莫名其妙的处境，想着便觉得气愤，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狠了些，勺勺用力，往周子珏口中塞。

　　周子珏看着她愤懑的表情，心中自是得意。嘴里也不甘示弱，她喂得狠了，他便顺势咬住那勺子，让她费力才能□。

　　子璟傻兮兮地看着自己媳妇服侍大哥，心中愉悦不已。阿鸾喂的药不苦，大哥喝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他满脑子天真无邪，哪里看得出期间的暗涌丛生。

　　而碧禾和宝莲，看着周子珏那故意的小动作，气得牙齿都差点颤起来，心中暗骂月鸾，不要脸的骚蹄子，哄得一个傻少爷团团转还不满足，主意竟然打到了她们大少爷头上。

　　不要脸！忒不要脸！

　　天知道，周家二少奶奶有多无辜。

　　一天一夜，终于回到自己房内。月鸾打定主意，周子璟再如何撒娇纠缠，她都不会再去周子珏那服侍他。他哪里是需要她伺候，分明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可恨子璟这傻子，毫无所知，还助纣为虐。想想就恨不得给他几个爆栗。

　　子璟回房睡了几个时辰，醒来自然是吵着要月鸾同他一起去看大哥。无计可施的月鸾，只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纠结万分的子璟，只好如兔子一般，跑去看一会周子珏，又跑回来看一会月鸾。他这样进进出出，到了夜晚也不消停，实在闹得月鸾想装睡都不行，最后干脆使出见不得人的招数，将周子璟拉上床，脱了两人的衣服，和他“行房”。

　　一番“行房”下来，子璟总算是消停，抱着她道：“大哥有碧禾和宝莲照顾就可以了。阿鸾你好好睡觉，子璟陪你。”

　　月鸾终于是吐了一口恶气，去赴那等了许久的周公之约。

　　周子珏的伤，在卧床精心调养之下，不出十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脸上的青肿淡去，只剩几道不太显眼的血痂。想来是不影响周家大少爷的风姿的。

　　向来忙碌得□无术的他，也算是找着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好好休息了一阵。

　　只是，这好不容易的闲暇时光，他自然是不想在家中一直闷着，也着实烦了两个侍妾的唠叨，趁着自己能行走，便带上最听他话的子璟出门游湖泛舟。

　　子璟自然又是要带着月鸾。于是这一行，便成了三人同行。

　　月鸾其实是很不愿意同周子珏照面的，这位大少爷近期，越来越明显地见不得她好过，总是刻意明里暗里刁难她，让她晦气吃瘪方才快活。

　　偏偏子璟这傻子一点都看不出蹊跷，何时何地都拉着她，真是让她郁卒不已。

　　一行人乘轿到了湖中码头，已有船只在等候。

　　这码头上大部分船只都在周家名下，为着方便，周子珏选了艘灵巧轻舟。

　　此时已近深秋，月鸾委实不觉得泛舟是个好主意，她一上船，便坐在船舱中，凉凉的冷风灌进来，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致。

　　她没有兴致，不代表周家兄弟没有。周子珏立在船头，目眺湖光山色，一身白衣，衣袂随风飘拂，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闲情逸致模样。

　　周子璟更是兴致高昂，先是看人家五六十岁的老艄公如何撑杆划船，一会儿又去看那水中自由游动的鱼群。

　　看了一会儿，她又蓦地想起月鸾，走进船舱，将人拉出来：“阿鸾，快出来看，水里好多鱼。”

　　他动作没个轻重，踩在木板上，那小船便重重摇晃了几下。

　　老艄笑着朝里头大声道：“二少爷可得小心点，这湖水凉得很，可别掉进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少这傻子，说点啥好呢~~~

　　乃们肿么都不打分留言~~~卤煮都木有动力鸟~~~

　　正文 26落水

　　老艄公笑着朝里头大声道：“二少爷可得小心点，这湖水凉得很，可别掉进水里了。”

　　“才不会呢，子璟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子璟拉着月鸾，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出船舱。而后指着那湖中，开心大叫，“阿鸾快看，好多好多鱼！”

　　月鸾往船下一看，果然见着成群的鱼儿，随水波欢快游动，很有些意思。

　　于是她在船头蹲下，倾身用手划了划水波，碧莲湖水瞬间波光粼粼，那些鱼儿似是受到惊吓，结队四散，只不过，不出片刻，这些小东西又从四面八方游了回来。

　　子璟觉得有趣，干脆趴在船上，学她手伸在水中大力搅动，逗得那些鱼儿险些跃出水面。

　　另一边欣赏风光的周子珏，大致是觉出船身晃动，不以为然的看了两人：“子璟，小心些，别落入水中了。”

　　“子璟知道。”子璟高声道，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放轻。

　　过了片刻，子璟忽然兴奋大叫：“大哥，阿鸾，快看，那里有一条花花的鱼。”

　　他一边叫，一边用力划水，似乎是想将让船只凑过去。可这小舟哪里顶得住他的蛮力，顷刻已经摇摇晃晃。那头的老艄公一边费力稳住船只，一边大声道：“二少爷别乱动，小心这船翻了。”

　　子璟哪里听得进去，还在用力搅动湖水，自己身体慢慢往下滑动也不自知，只高兴道：“子璟要抓那条大花鱼。”

　　一旁的月鸾终于发觉不对劲，转头一看他往下滑落的身子，吓得赶紧去抓住，口中慌乱叫道：“子璟，当心别动。”

　　她话音刚落，子璟已经稳不住重心，眼见着就要落入水中。

　　站在船头的周子珏听到动静，转头一看，眸色一深，飞速走过来，用脚将子璟用力一勾，险些落水的子璟便被勾上了船只内。

　　周子珏身手确实不错，这一连串动作，利落漂亮。

　　只是，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他左腿受伤，尚未痊愈，虽能站立行走，但稍微使大一点的力气，便难以稳住重心。

　　于是，在他成功阻止差点落水的子璟后，自己却是踉踉跄跄，没能站稳，倒入了深秋湖水当中。

　　扑通一声，蹲在船头的月鸾，只觉得自己被溅了一身一脸的凉水。睁眼一看，周子珏正狼狈在水中挣扎。

　　“大哥大哥。”周子璟从船中爬起来，急得差点跳起来，那船只在摇晃中，顺着风，离周子珏很快就远了好几米远。

　　月鸾稳住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对子璟叫道：“子璟快别动，要是船翻了就麻烦了。”

　　那头的艄公听到动静，越过船舱爬过来，看到水中几米处的周子珏，一拍大腿担忧地叫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大少爷怎么落水了！”

　　他说完，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周家大少爷是会水性的，但此时此刻，他往船只游动时，却明显是力不从心，动作缓慢，身体更像是隐隐在往下沉。

　　月鸾也看出问题，她甚至还看到湖面涌上的一丝红色。她暗道不好，大致是周子珏的伤腿被撕裂，所以才这般没力气。

　　她转头看了眼年迈的老艄公，心一横，脱掉脚上的鞋，一跃入水。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而是一人拉扯着两个弟弟的市井女子。从前带着两个弟弟下水游玩时，自己也略懂了点水性。

　　当然也只是略懂。

　　好在距离不多，月鸾费力游到周子珏身边，将他托起，用尽全身力气拉到船边，而后借着老艄公的帮助，两个人终于是狼狈上船。

　　周子珏的左腿果然已经是一片红色，脸色也大概因为这疼痛，看起来很不好。

　　而月鸾，只觉得周身冷得发抖。深秋的湖水实在是凉，她浑身湿透，忍不住在风中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子璟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爬在大哥身旁，急得哇哇哭出来，指着他的左腿道：“大哥大哥，好多血。”

　　“大哥没事。”周子珏想要安抚他，出来的声音，却还是因为疼痛和寒冷，而有些颤抖。

　　“阿鸾……”子璟看完这边，又转头看向蹲着抱作一团的月鸾，抽抽泣泣哭得厉害。

　　月鸾冷得实在厉害，也没了哄他的心思，反倒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宝二宝做错事还会挨她耳刮子呢。

　　“二少爷，别哭！我们这就回去。舱里有薄毯，你快给大少爷裹上，别冻着了。”老艄公善意提醒。

　　子璟嗯了一声，笨手笨脚地扶着周子珏移至船舱，果然见有一条薄毯。

　　周子珏脱掉湿透的外衣，看了眼跟着进来，脸色比黑炭还黑的月鸾，随手将那毯子递给她：“刚刚谢谢你，你先裹上，别伤风了。”

　　月鸾一脸郁卒的菜相，一边腹诽这个季节泛什么舟，一边讪讪婉拒：“你用吧，你伤还未好，身体虚，要是再着凉，怕是会很麻烦。”

　　周子璟也连连点头：“大哥用大哥用，阿鸾穿我的衣服。”

　　说着，他已经解下自己的外衫，而后又去扒月鸾的湿衣服。

　　月鸾一愣，赶紧抱紧双臂，警觉叫道：“子璟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湿衣服不能穿在身上的。阿鸾脱了湿衣服，穿上子璟的干衣服。”子璟说的一脸无知无辜。

　　月鸾气得恨不能打他两巴掌，就算老艄公在外头看不见，船舱内的周子珏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啊。他竟然叫她脱衣服！

　　周子珏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稍稍背过身，沉声道：“这种时候，阿鸾也不用太顾礼节，身体要紧。”

　　子璟愣了愣，好似有些反应过来，坐起身挡在月鸾面前：“阿鸾快换衣服吧，大哥不会偷看你的。”

　　月鸾面上一红，应景地打了两个打喷嚏，咬咬牙，瞪了眼子璟腹诽，刚刚落水的怎么就不是你这傻小子，看能不能再淹得更傻点。

　　想是这样想，但身上委实冻得有些受不住。她只得遮遮掩掩脱下湿透的衣服，将周子璟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阿鸾还冷不冷？”子璟见她换好衣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子璟抱着阿鸾就不冷了。”

　　月鸾也确实有些虚，懒得再和这傻子负隅顽抗，干脆老老实实窝在他怀中。还别说，真是个暖和的地方。

　　周子珏听见没了响动，便转过身，看向抱作一团的两人，最后视线落在脸色略微发白的月鸾身上，大致是因为穿着子璟的衣裳，显得她格外娇小，那空荡荡的衣衫里，便委实令人遐想。

　　周子珏虽然刚刚很是正人君子，但在之前，他确实看到过她湿身的模样，一身衣服贴在身上，玲珑身段尽显。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饶是腿上的伤，阵阵疼痛传来，他也因为自己看到的那点风光，忍不住同市井登徒子一样，心思多有淫猥。

　　在听到子璟要脱她衣服时，他更是有些悸动，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发出的声音，显得沉稳从容。

　　他活了这么多年，算是阅尽繁花，天姿国色娇媚佳人，什么女子没见过。却当真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明明是很不喜欢他，也明明不见得水性多好，但还是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去救他。

　　“阿鸾，刚刚多谢你！”周子珏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

　　月鸾本来阖眼躺在周子璟怀里，听到他的声音，慵懒地睁开眼，不以为然道：“大哥不用放在心上，这是我应当做的。”

　　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身子，秀眉一拧，瞪着一脸没事人的周子璟，恶狠狠道：“子璟，刚刚为什么说不听，要你别乱动非乱动，看到大哥和阿鸾落水了才开心是不是？”

　　“子璟知道错了。”子璟见她发火，心虚地低下头，又悄悄抬头，偷偷用余光睨她，“子璟以后都听话。”

　　周子珏也稍稍凑过来，做出训他的语气：“是啊，子璟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要是子璟落入水里，又不会游泳，会被鱼儿吃掉的。”

　　子璟哭丧着脸，看了看凶巴巴的月鸾，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大哥，委委屈屈地嘴巴一撇：“子璟掉进水里，阿鸾会救。”

　　“谁救你！”月鸾没好气地戳了下他的头。

　　“阿鸾救了大哥，也会救子璟。”子璟一把抱住她，呜呜呜地撒娇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