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从下午三点开始，手术室的灯便一直没有熄过，直到现在七个小时过去，紧张的氛围一直没有舒缓。

　　许知跟章方绍静坐在门口等候，傅时寒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的指甲掐进手心，也是给她温暖跟鼓励。

　　宋慧慧跟章鹂远也在这里，现在离暑假过去还走，两人带完补习班的孩子，就到这里来报道了。

　　医生护士还在来往。

　　之前章方绍查过资料，询问过医学院的教授同事，那位很有经验在附属医院担任外科主刀主任的同事告诉他，许牧烟这样的情况，手术需要的时间大概为八个小时，如果情况复杂一些，十几个小时也是难免的。

　　朱医生是省立医院也是整个省内关乎这科最顶尖的医生，章方绍的那位同事也称赞过，所以章方绍必须沉住气，等着最终结果的出来。

　　许知等几个年轻的孩子也保持住了这样的稳重，除了她们紧张的神色，有些颤抖发抖的身体，诉说了他们的不安外，也只有握着许知的傅时寒，能够明白许知的担忧。

　　“会没事的，”傅时寒凑到她耳边安慰她，尽量不让声音影响到其他人，只让许知感受到自己，感受到自己与她共情的心情，“妈妈会没事的。”

　　“嗯。”

　　许知勉强收敛一点。

　　过了一会儿，手还是颤抖的厉害：“傅时寒，我还是很担心。”

　　“会没事的。”傅时寒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许知，“我们妈妈会没事的。”

　　说给许知，也是说给自己。

　　章方绍几个也没有发出声音，压抑着自己的焦虑，静静等待着医生的消息，希望不会让他们失望。

　　等待的时间本就过得缓慢，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更是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分分秒秒都在眼皮底下流逝。

　　手术室的门中间打开过一次，来往的护士行色匆匆，章方绍什么也不敢问，唯恐得到的答案不如人意，也怕影响到里面的手术。

　　等到十二点半的时候，几个人额头都冒着细汗，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露出朱医生疲惫的面容。

　　他看着等待门口的人们，那些或紧张或焦急的脸孔，露出个轻快的笑意：“章先生，恭喜你们，手术进行的很成功。病人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估计明天早上就会醒来。”

　　“好的，谢谢朱医生。”

　　听到想听到的消息，章方绍的激动无以言表，只能让表情不那么兴奋，好显示自己的儒雅稳重，只有闪闪发亮的眼睛出卖了他。

　　朱医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从这段时间的照顾来看，章方绍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的男人，妻子病重在床也不离不弃精心照顾了那么多个月。

　　这份情深义重可是少有。

　　只是一场大型手术做下来，他现在也很需要休息。

　　便只对他点点头：“你们先去住院部看病人吧，注意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有什么情况联系黄医生。”

　　这才终于都舒了口气。

　　无论是许知傅时寒还是章方绍章鹂远都放松下来，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好似挣脱了什么束缚。

　　“吱吱，”章方绍恍惚看向自己女儿，企图寻求事情的真实感，又似乎只在告诉真相，“你妈妈她，没事了。”

　　他的嘴巴有些发干，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等待，压抑心中的压力作用，使得整张脸憔悴不已。

　　现在却突然间容光焕发，所有的殚精竭虑消失不见，整张脸沉溺于幸福当中，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恍惚。

　　他跟许牧烟相知相爱二十多年，怎么样都希望她是好的，现在终于可以安下心来，继续陪伴妻子的未来。

　　“嗯。”许知同样很兴奋，但是她表现得比章方绍要沉稳，如果忽略她握着傅时寒的手，估计谁也不会相信，她内心的情绪有多激动。

　　大约是这些日子的磨砺，养成了许知不动声色的模样，即使是这样的大镜头，也稳住了自己的形象，给人以意料之中的感觉。

　　哪怕她内心很起伏。

　　傅时寒的手都快被她攥痛了，却有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许牧烟没事，不仅对许知来说是喜事，对傅时寒来说也是喜事。

　　沈秋红没有给过他母爱，傅宣颖没有给过他亲情，他所感受到的长辈温暖，都来自许牧烟跟章方绍。

　　许牧烟虽然言辞严厉了些，也不像其他母亲那么温柔，那么宽容有情调，但她无疑是个好母亲。

　　她给了傅时寒沈秋红没有给过的那一份温暖。

　　所以傅时寒很感激她。

　　第二天上午，许牧烟醒了。

　　她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听着仪器运转的声音，闻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镇痛效果退下后蔓延的痛感，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麻醉剂作用下失去意识混混沌沌的十多个小时里，许牧烟一直沉沉浮浮，害怕自己不能清醒过来。

　　哪怕她有足够的求生意志，也害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最后成功了。

　　她重新睁开眼睛，重新看到了光明，重新看到了自己的爱人跟孩子，还有孩子选中的伴侣。

　　这样真好，不是吗？

　　看着围拢过来的家人，许牧烟忍不住红了眼睛，却是因为喜极而泣。

　　几个月的坚持有了最好的收获。

　　许牧烟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术后反应虽然也出现过几次，但是因为发现得及时，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没有对她造成多余影响。

　　这期间，《你是我的声音》累计票房达到十二亿五千万，超出六亿目标六点五个亿，是华荣集团要求的两倍。

　　华荣集团的子公司华青娱乐已经派人过来商议合作的具体事宜，因为许牧烟还在住院的缘故，这场会议暂时推迟，具体时间由工作室这边定。

　　不过对方给出的诚意很足，不仅愿意等到许牧烟病好之后，继续完成合作的事宜，还带了水果礼品来拜访。

　　工作室的难关已经度过，接下来的生活只会更加美好。

　　许鹤轩听到外孙女事业有成、女儿手术成功后，不由得心情大好，原先不利索的身体也利索了，出院抢回了梅州集团的控制权，把许向文跟许飞星这对丢人现眼的糟心父子扔了出去。

　　字面意思上的扔。

　　许向文跟许飞星被他扔到了南半球的澳大利亚，虽然生活费用贵了点，但是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工作什么也安排好了，保证他们为祸不了四方。

　　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后，许老爷子把梅州集团让给了大孙子许逸远历练，自己带着郭焱的合同去了庚省。

　　把合同亲自交到郭焱的手上，叮嘱郭焱辅助好许知，许老爷子就马不停蹄去医院探望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女儿。

　　在许老爷子诚恳的态度下，跟女儿女婿达成了和解。

　　只有跟章方绍认真相处了之后，许鹤轩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许牧烟宁可净户离家也要选择他，实在是这样的好男人太难得，错过了就是遗憾终生。

　　许鹤轩算是那圈儿不错的人了，但也做不到章方绍这样细心，愿意在病榻前照顾妻子，任劳任怨且从不言悔。

　　此外，他还愿意成全妻子的事业，即使外界的传闻不好听，也能给妻子足够的尊重，甚至让女儿跟着妻子姓，只为弥补妻子离家的心神不宁。

　　这样的男人，太稀罕。

　　即使是许鹤轩自己也做不到。

　　能遇到一个愿意一生把自己放在心上守护的男人，哪怕飞蛾扑火也要在一起，这是许牧烟做到的事情。

　　为了不让人生留下遗憾，她选择用半生去追寻幸福。

　　然后，她成功了。

　　即使是许鹤轩也得承认，许牧烟的眼光真的很不错，比他当初跟妻子的都好，他跟妻子看中的那人……现在已经是圈子里提起来就觉得耻辱的存在，好在当初的事情没有成，不然许鹤轩也觉得脸上无光。

　　而继承了许牧烟眼光的许知，在择偶方面同样优秀。

　　傅时寒这小子的名字，许老爷子其实是听过的，当初傅家那些荒唐事，圈子里哪户人家不知道？

　　傅时寒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其实是个聪颖机灵的小团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学习成绩越来越差，大家也都忘了曾经的话语。

　　直到云水附中打架的事情出来，正式退出了辛省傅家的圈子，才蓦得有人感叹起来，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关注他了，提了几句也就顺势过了。

　　傅时寒再回到辛省是前段时间的事事情了，带着傅宣颖的资助，说服了屈紫静跟沈秋红，一起夺回傅氏集团权力，成为真正名义的继承人。

　　这中间发挥出来的本事，可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子，所以哪里不知道，之前的成绩都是在伪装？

　　这样一个要能力有能力，要天赋有天赋的男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为自己面都还没见过的外孙女的男朋友，并且在女儿女婿那里都看过眼，许老爷子可不就是感慨吗？

　　呜呜呜，老爷子我自己都还没有见过的乖巧懂事外孙女啊，这么快就成其他家的了啊！

　　可是看着眼前金童玉女的外孙女跟未来的外孙女婿，许老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句：“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多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外孙女跟他不是很熟。要是现在当着外孙女的面说她男朋友的坏话，估计原本看在许牧烟的面子上对自己态度不错的许知，就会沉下面孔不认吧……

　　许鹤轩不相信那套所谓的血缘关系的奇妙性，许向文不是自己的儿子？许飞星不是自己的孙子？可是他是怎么对自己的？血缘关系也不是绝对的！

　　所以许鹤轩并不觉得自己外祖父的身份能够压住许知，能够插入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那么他还不如直接作壁上观，孩子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许牧烟的事情他已经吃过亏了，许知的事情不会再犯，他清楚自己在看人这点上，没有女儿的眼光来的好。

　　既然许牧烟已经认同了傅时寒，那傅时寒就是好的吧。

　　……大概。

　　“谢谢外公。”

　　许知的这声外公又让许老爷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诶，好孩子。”

　　他拿出支票填了个数字，“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许知没有收，直到许牧烟点头示意了，才把支票好好收起来。

　　她跟傅时寒一合计，打算存起来以后创业用，这段时间在工作室的经验，让许知对未来有了想法。

　　不过她没打算直接去母亲的公司里面帮忙，虽然这里的大家都认可她的实力，但是她还是希望能跟傅时寒拥有一家一起奋斗过的品牌。

　　这也是傅时寒的打算。

　　傅氏集团沾了不喜欢的东西，傅宣瑞跟傅兆野碰过的东西，他并没有想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现在傅宣颖说得好听，愿意等到他大学毕业，但是哪天沈秋红熬不住了，狐狸就会露出自己的尾巴。

　　傅宣颖既然有那样算计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没有匹配的野心？仅仅是因为报复的话，她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还不是因为沈秋红手里起决定性作用的股份只会给傅时寒？所以要顺带拉拢一下？好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傅时寒的敏锐看透了她。

　　许牧烟出院的时候，是个晴朗多云的日子，难得天气不是很燥热，许知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呼大家。

　　一群人好好吃喝了一顿。

　　等到这里的事情忙完后，许牧烟就会回到公司。大的事情已经忙完，后半年属于纯粹的过渡期。

　　当初被许向文收买想要在宣发上动手脚的员工是苏芙蓉，苏芙蓉虽然在配音上有些名气，但是一直比不上那些大牌，许向文许诺以后会捧她，她就答应了那个要求。

　　不过苏芙蓉一直是不安的，从许知放弃自己方案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许知没有开除自己，也不过是看在曾经的情意上。

　　所以等到《你是我的声音》收官后，苏芙蓉就选择了主动辞职，不过这时候许向文自顾不暇，也顾不得上她了，苏芙蓉只能自己再找工作。

　　章方绍没有直接去学校，他多请了一个学期的假。

　　估计在许牧烟身体没有好全前，他都会去公司照顾许牧烟，虽然不能给出专业性的建议，但是在养生方面，章方绍的经验还是很足的，每天变着法给许牧烟煲汤。

　　看得工作室，哦不，公司里面的小年轻们一边口水直流一边泪眼汪汪，为什么前脚带着男朋友疯狂秀恩爱的小老板刚离开，后脚大老板就带着自己老公来每天秀恩爱啊！

　　单身狗没有人权的吗？

　　许牧烟跟章方绍老夫老妻恩恩爱爱这么多年，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估计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大病一场，生死一线，许牧烟早就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了，她只想跟自己的家人好好的。

　　许老爷子看到自己女儿外孙女日子都过得不错，也就幸福地回去了。

　　直到看到自己公司里被历练压迫得瘦了许多的大孙子，才哎哟一声反应过来，大腿一拍继续投入到教养大孙子的漫长过程中去。

　　估计没有意外的话，以后的梅州集团还要靠庚省的那一对母女来撑。

　　单单许逸远撑不起这个大担子。

　　许老爷子转转眼珠，就有了分离集团的想法，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是暑假的结尾。

　　九月一号，惯例是开学报道的时候，不过高三的同学除外。

　　大部分学校的高三同学在八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到学校补课了。

　　常城三中也不例外。

　　当初五班六班的那些同学，在许知跟傅时寒关系的联动下，好得就跟一家人差不多。

　　然后他们知道了，原来他们的班主任也是情侣，并且打算在他们毕业后结婚，让他们也参加他们的婚礼。

　　学生们：“……”

　　总感觉每天都在吃狗粮呢。

　　这会儿同学都在做作业，暑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支持了许知策划的电影《你是我的声音》，贡献电影票跟深刻语言评论的同时还不忘披着马甲在网上冲锋号角，明明加起来不到八十人，硬生生刷出八千勇士的感觉，把所谓的三中精神喊的响亮天。

　　一起狂欢，一起庆祝，一起……被老师追着增加作业……其实也是蛮有趣的不是吗？

　　完全不是啊！

　　学委！我们的作业什么时候能够写完？你说试卷？什么试卷？我已经堆了十张试卷还不够吗？什么？居然还有没发的吗？能不能一刀给个痛快？

　　不同于高一的兴奋，高二的意犹未尽，高三生的氛围到了紧迫的地步，噼里啪啦间就是火花。

　　五班跟六班的班主任分别带着一个学生回到了自己教室。

　　“打扰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们班里要来一个新同学。”

　　宋慧慧的声音打破了课桌间刷刷不停的写作业声，大家都惊讶地抬起头来，高三时候来的新生……没搞错吧？

　　哪尊大佬那么有自信？

　　而后他们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语气跟熟悉的表情：“好久不见，我是许知，我回来了。”

　　教室里沉默了两秒钟，而后突然爆发了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班长你终于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卧槽！我不会是出现了幻觉吧？”

　　“啊啊啊许知大佬啊！”

　　“我们还以为你想不开要去当大老板再也不回来了呢。”

　　“班长，你作业写了吗？快点开课后辅导带我们飞啊！”

　　“班长，三十张试卷写的我头疼，请赐予一蹴而就的力量！”

　　“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