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韩臻跟着郭焱一路南下。

　　途中郭焱导演几次三番跟人阐述自己的不情愿以及如何在对方的纠缠中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

　　看在许老爷子的面子上来庚省一趟，已经是他给出的最大诚意。

　　至于对方的剧本……连本公司备受期待的《神枪手马睿》的续集《神枪手唐星》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又提什么不入流工作室的作品？

　　不过是想要借着他一步登天罢了，郭焱可不会给人这种机会。

　　韩臻一直保持沉默。

　　嗓子不舒服是一方面，不知道如何搭话是另一方面。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知道命运弄人的道理，因为许飞星不需要自己了，公司就要直接把自己送走，据说合同已经转给了工作室。

　　他想逃也逃不了。

　　但是韩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他原来是鲨鱼直播网的小博主，每天唱唱歌弄弄乐器，粉丝也渐渐有了两三千。

　　后来被许逸远看中签约了梅州集团，不顾一切地前往。本以为是梦想的开始，没想到是噩梦的序幕。

　　他的创作被冠上另外个人的名字，眼睁睁看着那人参加选秀获得冠军被称为全能型歌手天才，自己却只能在不见人的环境里充当那个人的替身。

　　明明自己才是正主不是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许飞星家大业大又是梅州集团总经理许向文的亲儿子，哪里是他这个大学没毕业就凭着热血来到辛省以至于跟家里人断绝关系的小可怜能比的？

　　许飞星在幕前火了多久，他就在幕后痛苦了多久。

　　前段时间嗓音出现问题，韩臻已经察觉到了征兆，但是许飞星拧眉让他滚出去，他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他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可以不用再当别人的替身，只做自己的韩臻。

　　他能去宜居的城市打工养活自己，在奶茶店里跟着背景乐唱上两句，或许会得到顾客的夸奖，总而言之比现在自在……

　　他已经疲惫到了一个地步，失去了在娱乐圈奋斗的动力。

　　只是人生总是不如愿。

　　许飞星已经打算放弃他了，许老爷子却突然找到他，跟他签署了另外份合同，开出了比以往优渥的条件，让他跟着郭焱导演去到庚省。

　　他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要的自由再去远去。

　　辛省也好，庚省也好，都不是他想要的家。

　　就在韩臻这么想着的时候，庚省到了。

　　来接他们的是许逸远。

　　“小副总，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工作室那边的人呢？”这话也只有郭焱导演能说，至少韩臻是不敢动的。

　　“她去跟编剧协商剧本的事情了，暂时赶不过来，就拜托我过来了。”许逸远的态度良好。

　　“什么编剧这么重要？连我都可以忽视？”郭焱指了指自己诧异道。

　　以往听到他名字的人哪个不是直接凑上来的？

　　难道这人以为欲擒故纵对他有用？

　　没有甩开袖子直接离开已经是看在许逸远这个少东家的面子上了！

　　许逸远干笑两声，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昨天许知整合了员工的思路，虽然没有直接应用的意思，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是不错的。今儿一大早就去找编剧了，也不知道她认识的是哪一个。

　　“您别这么说，好的剧本才能让您出手不是吗？她也是在为你做准备。”

　　郭焱哼了一声没说话。

　　许逸远的视线随后落到了韩臻的身上，对于这个自己发掘却被自己弟弟当做踏脚石的歌手，他一直怀着愧疚。

　　很多时候想要制止都无能为力，只能更加愧疚更加亏欠。

　　“你来了，”最后他嗫嚅嘴唇，“这边的小老板很好说话，她也很欣赏你……你在这边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韩臻什么都没说，一路上郭焱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估计是把他当做了哑巴。

　　但是只有韩臻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初许逸远让他签约梅州集团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的人生就灰暗了，现在他便再也不敢相信了。

　　许逸远知道韩臻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拉着人就去了工作室集合。

　　许知还没有回来。

　　“你们这个待客之道不行啊。”郭焱喝着白开水不知滋味，以往请他的哪个不知道他喜欢喝苦涩的黑咖啡？哪个不是大牌的咖啡准备着？

　　“小老板不喜欢喝茶跟咖啡，白开水是最好的待遇了。”充当秘书的员工郭采玲说道。

　　旁边一个胖胖的姑娘走出来：“玲玲，帮我榨一杯黄瓜汁。”

　　“子美，你又喝这个啊？”郭采玲笑着说道。

　　“对呀，我最近戒奶茶了。”

　　傅子美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跟她肥胖的外表完全不相合，她手里拿着盒润喉片，打开塞了一颗到韩臻的手里，“吃两颗，对嗓子比较好。”

　　韩臻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好的，谢谢。”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傅子美却没有任何的不适：“你叫韩臻对吧？以前在鲨鱼网直播唱歌的那个？还会玩很多乐器？我最喜欢听你吹长笛了，悠悠扬扬得很有意境。”

　　韩臻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最原始的那批粉丝，她这样赤忱的模样，让他心里流出了滚烫的泪。

　　“对了，那个时候你的直播间叫做臻臻乐声，我记得可牢靠了。”

　　傅子美直接搬了个能承受她体重的椅子在韩臻的对面坐好，“后面怎么没听见你的消息了？本来我听到《剑指挚情》的时候还以为是你的作品，声音风格听着都很像你，没想到作词作曲演唱写得都是另外个人的名字，倒是让我好扫兴。”

　　郭采玲把榨好的黄瓜汁塞到她手里无奈地道：“人家梅州集团的小副总还在这里呢，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好的，好的。”傅子美连连摆手，又朝着韩臻问道，“你现在还唱歌吗？吹笛子呢？我记得你弹吉他也很不错……”

　　傅子美的热情让韩臻动摇，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现在……不唱了……我的声音不行了，嗓子哑的说话都难，就不怎么唱歌了。”

　　“去医院看过了吗？”傅子美关切地问道，“我们省立第三医院在这方面可有经验了，国内外都排的上名，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着她也不顾手上的黄瓜汁了，直接站起来对郭采玲说道：“玲玲，我带着偶像去医院了，等会儿小老板问起来你跟她说一声。”

　　“行行行，路上注意安全。”郭采玲挺习惯这样的作风。

　　傅子美又柔柔地笑了。

　　韩臻实在拒绝不了他的好意，郭焱跟许逸远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也就只好跟着人走了。

　　那杯黄瓜汁落到了郭采玲的手里，她看着郭焱晃了晃杯子：“新鲜的，还没有喝过，郭导演要不要试试这个？”

　　郭焱导演一口白开水含在口中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你不要就我自己喝了啊。”郭采玲双眼冒光，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了个干净，“上午买的黄瓜都用完了，这可是最后一杯黄瓜汁。”

　　自从许知上位了之后，员工们就改了以前咖啡不离身的习惯，换成了各种各样的果汁，别的不说，皮肤倒是感觉嫩了不少。

　　郭焱：“……”

　　郭焱实在受不了这个气！

　　他从事导演行业这么久，自从第一个作品走红后，就再也没受过这样的冷待，虽然从许逸远的表情来看，可能是工作室的常规操作。

　　但是郭焱还是受不了！

　　他顺风顺水这么久，哪里受过这样的落差？

　　郭焱猛的放下了水杯：“老子不干了！什么狗屁工作室，能有什么好的剧本？还想让老子给你们干活？”

　　“我告诉你们，除非是邱虹在这里，不然谁来我都不干了！”

　　郭焱跟邱虹间接合作过一次，对对方的剧本满意到了极点，一直想找机会跟人合作一次，却苦于邱虹比他还挑剔。

　　“那还真是不巧啊。”

　　一道清竣的女性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正好是许知本人。

　　郭采玲惊喜的：“小老板，你回来了！”

　　郭焱意识到来人便是冷落了自己好几个小时只为了去见个编剧的对象。

　　刚站起来往那边看去，就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茫然跌坐回了沙发里。

　　邱虹怎么也在这里？

　　他刚才没说什么坏话吧？

　　“虹姐，我要处理其他事情，就麻烦你跟导演聊一会儿了。”许知说道。

　　详细具体的细节在邱虹的公寓里面已经商量出了章程，邱虹也正式跟许知签约了，她挺喜欢许知的想法。

　　眼下邱虹拿出了她的最大诚意，许知自然对她很尊重。

　　不过尊重是相互的，邱虹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去忙吧，我跟郭导演是旧识，正好聊聊剧本上的事情。”

　　“那就麻烦虹姐了。”许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玲姐，麻烦给虹姐榨杯果汁，火龙果加奇异果的。”

　　“好。”郭采玲连忙骑着自己的小电瓶车去就近的水果店买水果。

　　因为邱虹的存在，郭焱什么反对的心思都不敢有。

　　邱虹有退圈意向的时候，他是所有导演里面最心痛的，现在有跟邱虹合作的机会，自然高兴都来不及，刚才说的话也全都跑到了太平洋。

　　邱虹对郭焱的脾气也很清楚，柔和了眉眼对他说道：“小老板最近事情很多，你也别弄些事情麻烦她。”

　　她知道许知身上承担着整个许牧烟工作室的未来，也想为她分担一点。

　　不提在故事上的志同道合，单单许猫猫跟傅狗狗的存在，就让她对许知十分感激，后来听许知说收养是傅时寒的主意，对傅时寒也有了爱屋及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郭焱在邱虹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邱虹老师，我们现在要开始谈剧本了吗？”

　　“还没有，”邱虹说道，“我得先弄清楚你的行程跟意愿，我不会强迫导演拍摄他不喜欢拍摄的作品，这是我的第一准则。”

　　不然凭着邱虹在业内的地位，真没有几个人敢拒绝她。

　　“愿意，愿意，我绝对愿意。”郭焱举双手双脚表示，“我现在也挺有空的，其实老爷子叫我过来，就是给小老板帮忙的，既然邱虹老师也有拍摄的要求，不如直接跟我合作吧。其他导演现在也都没空不是吗？”

　　邱虹暗笑两声：“那我们就签合同吧，具体的内容你跟严律师先商量着，我去找其他人说点事情。”

　　严律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邱虹要找的是傅子美，从剧本上来看傅子美是最适合胖女孩角色的人，而且她的歌喉也很不错，连假唱配音都不需要，直接自己录音就可以。

　　她要跟傅子美接触一下，不过傅子美跟韩臻出去了，邱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其他员工交流起来。

　　郭焱听着严律师讲合同里的细则，心里半点感觉也没有，只想着早点签字跟邱虹聊上话。

　　那是他藏了多年的暗恋。

　　咳咳……

　　偏偏严律师像是没有感觉到他迫切意思的样子，板着张脸说得越发详细。

　　郭焱：……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讲完？

　　严律师：……他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听懂？

　　也算是个乐趣。

　　郭采玲已经买好水果回来了，她给邱虹榨了混合果汁，又倒了杯白开水给许知送过去。

　　邱虹喝着果汁等待。

　　傅子美跟韩臻回来的不算早，这两天天气变化大，不少人喉咙都感到不舒服，轮到傅子美跟韩臻的时候，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韩臻的喉咙，得出的结果是有些红肿，心情不舒畅也有影响，叮嘱他放松心情的同时，另外配了些药给他吃着。

　　傅子美不放心又问了些问题，医生耐心地一一回答，最后说道：“如果他能保持良好的心态，按时吃药，大概三个月后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准。这期间不能使用过度，也不能抽烟喝酒过疲惫，总之要好好把身体养好，精神上面也需要放松。”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傅子美的唇角露出笑容：“好的，谢谢医生。”

　　韩臻恍惚张脸感觉到了轻松，似乎有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到了他的脸庞。

　　“谢谢你，子美。”

　　他由衷地说道。

　　傅子美对着他的时候有些羞怯，眼睛飘忽地不敢看他：“不，不用谢，你是我的偶像嘛。”

　　他们回到工作室的时候，郭焱已经签好了合同，正跟邱虹谈论剧本上的事情，许知叫了财务计算可用资金，随后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傅宣颖打了她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许牧烟工作室。”

　　“是的，我是许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傅时寒的姑姑……”

　　许知蓦得瞪大了眼睛：“时寒现在还好吗？”

　　傅宣颖在那边噗嗤笑出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那外甥还有当祸妃的天赋？”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想要投资你们的电影，不过因为资金紧张的缘故，只能给出三百万，意下如何？”

　　这已经是傅时寒拜托了傅宣颖的结果，傅时寒猜出工作室的财政问题，特意叮嘱了傅宣颖。

　　不过傅宣颖的大头都用来对付傅氏集团了，眼下也拿不出太多的钱。

　　许知怔愣着说不出话，她哪里不知道这是傅时寒的意思，想到自家内敛的小男朋友为了自己跟姑母周旋（误），许知整颗心都泪眼汪汪：“……非常感谢。”

　　傅宣颖这才痛快地笑出来：“我外甥比我幸运，他遇到了你。”

　　没等许知反应过来，就跟着说道：“我这边有事先挂了，财务会在一点左右跟你联系，你在工作室里注意一下就行，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联系。”

　　原先华荣集团划给许牧烟工作室的六亿可用资金在之前的五部电影里面已经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可用资金不到两百万，想要拍部电影完成后期宣发等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

　　傅宣颖的投资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会儿郭焱也在跟邱虹讨论。

　　“这个设定要求不好找啊……”郭焱看着人设说道，“如果用硅胶的话，虽然能有胖女孩的感觉，但是总不太自然，如果用现实里的胖女孩……没有演技可能达不到这个水准。”

　　以前他是不会说现实里的，不过今天早上他才看到一个，也不好意思不说了。

　　邱虹看到了提着药回来的傅子美跟韩臻，对着郭焱说道：“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她是个专业的演员，曾经参演过《橘子洲头》，《会飞的卤蛋》里面也有短暂的出场。作为演员来说，她的专业素养很不错。”

　　邱虹花了一天的时间补完了许牧烟工作室的作品，对傅子美这个极其符合胖女孩人设的人也十分关注，她发现傅子美虽然被身型局限，但是演技跟配音都十分不错，自然到看不出痕迹。

　　郭焱的视线却是直接越过傅子美落到了韩臻的身上：“这个人！很符合剧本里面男主角的人设！甚至从经历上来说也有几分相似，如果好好地调、教，应该挺容易进入戏里的。”

　　好吧，这下看中的男女主角都有了。

　　“子美，你跟韩臻过来，”邱虹直接对着傅子美招手，“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你们先跟我说吧。”傅子美说道，“韩大哥要先吃药，医生给他配了两周的药，叮嘱了早中晚各一次。”

　　“行。”邱虹笑道。

　　韩臻被傅子美推着去吃药。

　　原先以为这天是无望的，后来发现，这天才是梦想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