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汉平

  向安整个人失了智,在店里失控地走来走去,想翻翻书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晚上跟周礼躺在一起,开一盏床头小灯。他考虑片刻,还是决定不隐瞒。

  “老周,”他闷闷地说,“我今天见了个人。”

  “谁啊?”

  周礼温顺地抚着他鬓边耳发,一边整理今天账目。

  “曲离。”

  他感觉耳边周礼的手明显不动了,又着急解释说,“不是私下,是他们公司来跟我们谈合作,无意间碰到的,我事先不知情。”

  “没关系,”周礼说,“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

  “前几天,他来店里找过你,你不在。”

  “!”

  向安一骨碌爬起来,如临大敌道,“他来找过我?什么时候?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向安,放轻松一点,不必要这么紧张。”

  周礼合上电脑,手指敲敲盖子,无奈道,“二十号,我在整理新书,他推门进来,问你在吗,就这么简单,”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他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人,你们合作与否,都对彼此没有影响,不是吗?”

  “可……”

  向安不死心,“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周礼耸耸肩,“他抱着一捧花,进来买了本书,又走了。他有向我点点头,却并没有招呼,看样子是没认出来吧。”

  “他……算了。”向安甩甩头,欲言又止。

  周礼耐心地侧过头,等他说下去。

  他只好说:“你说得对,没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人烦恼。”

  周礼笑笑,即使知道他这话违心,还是点头附和:“对。”

  “老周~”

  “嗯哼?”

  向安露出邪性的坏笑,凑到他嘴上,猝不及防啄了一下。

  “我们嘿嘿吧?”

  随手关了床灯,扔掉碍事的电脑,向安扑倒周礼,扯掉他的【】,热情而卖力地拥吻。

  周礼娴熟地回应。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两年以来,向安第一次如此主动。

  他不断地去交握周礼的手指,在反复的【】中伸长脖子索吻。

  忘情地扭动【】,企图在周礼身上获得更长久,也更猛烈的愉悦。

  而周礼似乎明白他的心情,也不断地更加用力地回应,

  【】

  ——

  向安从公司逃了两天假,窝在家里不出门。

  他以为毕竟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自己躲在房间里消化两天,重新调整心情,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

  可他还是低估了曲离对自己的影响力。

  第二天中午,收到江晓筝传来的简讯,新戏杀青刚下飞机,约一起吃个饭。

  向安简单打理了下,跟周礼打个招呼,就往门外走。推门一抬眼,见到等在店外的曲离。

  赶紧退回来,从里锁上门,大声问周礼:“诶!老周!咱家歇业那牌子呢?”

  “咋?”

  “快挂出来!下午休息半天,不开门!”

  周礼不明就里,翻出牌子走过来,恰看见门外曲离转身,瞬间了然,咧嘴一笑:“好。”

  “你笑什么?”

  向安愈发烦躁了,没好气地赶他,自个儿进里间去窝藤椅里面,随手薅了本书一通乱翻,怎么看怎么不顺气儿。

  曲离在外扒着门拍:“向安!向安!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没人搭理他。

  此时此刻,向安极其后悔当初为嘛要装个落地窗玻璃门,让不想见的人苍蝇一样在自己眼前扑哒,真是自找罪受。他扔了书,索性趿拉鞋上二楼去。

  中午周礼做了小米粥,两人就着咸菜凑合吃了点儿,又猫床上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伸长脖子望了望窗外暗下来的天空,问:“他走了没?”

  周礼说:“没呢。”

  向安垮下脸,有些犯愁地念叨:“你说他这为了本破书,至于么,是不给签还赖上我了怎么的?”

  “你当真觉得他只是为了你的书?”

  “我……管他是为了什么。”向安嘴硬道。

  周礼一边整理书单,一边不甚在意说:“算了吧向安,都这么多年了,一把年纪,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还要我怎么放下?难道非要满脸堆笑跟他握手言和举杯互庆才算放下?非得把他要的给他才叫释怀?”向安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可是你想想,真的不见他,不听他,你就开心了吗?”

  周礼放下书单,从办公桌后看向他,认真道,“你这些年不断地赶稿,硬着头皮凑影视化的堆,不就是为着有这一天见面吗?”

  向安忽然哑了。

  可死盯着周礼的目光却好像在倔强地反驳:“我没有!”

  周礼接着说,“我猜他放弃自己的舒适区,一意孤行尝试现在这个领域,也是为了有天能跟你产生交集吧。”

  “别把他说得那么深情!”向安嘁笑,“老周你是不是忘记当初我是怎么抓着你哭的了?”

  “我不是要揭你的伤疤,向安,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别再揪着过去不放了。”

  周礼的目光诚恳而真挚,落在向安眼里,却如同镜子一般□□裸地映照出他的内心。

  “我不想一看见他,过去就在脑子里重演一遍,只求他放过我。”他不想再为了这个人跟周礼争执下去,一拉被子,龟缩进被窝里。

  过了半晌,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整个世界哗哗响。

  被子里的向安竖起耳朵,听见周礼从桌前起身,脚步极轻地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外面下雨啦。”

  向安闭眼装睡。

  周礼又说:“他还没走。”

  向安依旧不回应。在心里炸毛道:没走就没走呗!有屋檐有树遮的,大夏天还能淋死他不成!

  等了会儿,房间里静悄悄的。

  周礼叹了口气,开门下楼去了。向安数着他的脚步声,从阳台,转过隔间,踩着木制楼梯,一级一级往下,再逃避不下去,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鞋也不穿,冲下楼去。

  在廊道里拦下周礼,气道:“你要去跟他说什么?”

  “不说什么,”周礼依旧好脾气,“给他递把伞。”

  “你干什么非要给他好脸色?!”

  向安崩了,多年练成的从容稳重全乱了套,他跟个闹别扭的小女生一样,第一次昏了头找周礼的不痛快。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他口不择言,“所以才上赶子要把我推出去吗?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爱过我,对不对?你就是把我……”

  他情绪激动,失望地胡言乱语,刺猬似的见人就扎,毫不考虑后果,眼看着那句最敏感的话就要出口,周礼上前一步,依然温柔地安抚他: “我爱你,向安,正是因为我爱你,才不希望你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别像我,连放下的机会也没有。”

  周礼把他拥进怀里,哄道,“去吧,好好把以前的误会解释清楚,不管怎么样,我会在这里等你。”

  “不对,”向安固执地小声反驳,“我们情况不一样。我跟曲离,我们的感情并不像你想象那么深。”

  “向安……”

  “如果真的彼此相爱,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分道扬镳,说到底,是因为我们都太自私,不肯服软不肯低头,为了自己放弃了对方。”

  他接着说,“既然早已经决定放弃,现在就没理由再回头。”

  “老周?”

  “你说。”

  “如果当初魏雨堂没有出事,到今天他忽然回头来找你,你会抛下我跟他去吗?”

  他抬头注视周礼,目光如星辰灼灼,显然已知了答案。

  而周礼也不负所望,微笑道:“不会。”

  向安啄了下他脸颊,开心地笑了:“我也不会。”

  天色快暗尽时,江晓筝电话打来,说一定想见向安一面。挂掉电话,周礼递来一把伞,向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

  他决定跟自己和解。

  推开门,外面雨水已经积起了水坑,院子里到处被淋了个透,湿漉漉地泛着光。曲离坐在屋檐下那把废弃的咖啡椅上,隔壁花店挂在院墙上的吊兰探个头过来,引来雨水滴湿了他半个肩膀。

  见向安出门,连忙站起身。

  向安把伞递给曲离,说:“你回去吧,别白费劲了。”

  曲离说:“向安,我们聊一聊?”

  这时向安已经克制了情绪,整个人透着股被邪教洗脑式的释然,他耐心地劝解曲离:“你回去吧,别再执迷不悟,跟我有什么瓜葛了。”

  曲离不听,继续说:“以前是我不对,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给我个机会,我们别再错过好吗?”

  “不是你本意?”

  向安重复这句话。

  他现在是真搞不清曲离脑子里都塞着些什么东西了。

  “曲离,是你说,不会再给我机会,是你挂断我的电话,无视我的消息,是你忙不迭地要挣脱我,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才想起来否认,说那些不是你本意?”

  向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曲离百口莫辩的慌张,他急急地上前来,想要握住向安的肩膀,却被不近人情地避开。

  曲离动作滞了半秒,依旧舔着脸解释:“我去找过你。想通之后,我立刻去找你,可是你离开河宁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涪安也没有,我很后悔,向安,我很后悔跟你吵架,很后悔让你伤心,后悔在你伸手挽留我时没有抱紧你!”

  “你在演苦情戏吗?”向安不为所动,甚至冷笑了,“一句后悔,就想把我曾承受的痛苦全都抹杀?”

  “曲离,我来问问你,”

  他知道周礼一定在店里关注着自己,很想能表现得冷静而淡定,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不能控制。

  “你说找过我,是什么时候?”

  “当我痛苦不能自抑时,当我抱着你送的围巾哭得死去活来时,你在哪里?”

  “你决绝地甩开我的手,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切断联系,你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可我呀,还是不愿意放弃你,”

  “我搭末班火车,在你家门外站了一夜想见你一面,你在哪里呢?”

  “你那时跟谁在宁夏摄影,寻找你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像是屋檐遮阳蓬坏了,透下一滴雨,正砸在向安眼皮上,砸得他眼睛一痛,滚出颗泪来。又被面无表情抹去。

  他想,果然不该出来,就知道会闹这么一场。

  曲离慌乱地辩解:“什么宁夏?我从没去过宁夏!我不知道你来找过我!向安——向安你听我解释……”

  “这都不重要。”向安说,“重要的是,那天我一个人茫然地走过锦城街道,看着陌生人来来往往,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我突然发现,曲离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曾经我以为我的生活没了你就会一片灰暗,我会无所适从活不下去,可是,十年了对吧?”

  害怕算错似的,他又掰着指头数了一遍,确定道,“对,是十年了,这十年之间,没有你,我过得很不错。”

  “谢谢你们,曾教会我成长,以一种残酷的方式。”

  他深深弯下腰,朝着面色如土的曲离,郑重而疏离地鞠上一躬,把伞留下,回身招呼周礼。

  不一会儿,周礼从书店出来,撑开一把大黑伞,揽着向安的肩,两个人出了院子,渐渐消失在雨中。

  整个过程,曲离仿佛失线木偶一般,傻傻旁观。他没有任何立场言语,也没有任何权利动作。

  直到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漫天的雨点打在蓬布上、砖墙上,他茫然地向远处望去,视线却不知道落在哪处。

  “对不起,我错了。”

  有人喃喃自语。

  可能也和他一样,失了魂魄吧?

2017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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