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河宁

  向安的梦想是写小说。

  之所以叫做梦想而不是理想,是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很荒唐。

  写小说能干啥?能当饭吃?

  咳,是倒是有人能赚得家财万贯钵盆满盈哈。

  可中国有多少人?14亿!会写文的多少人?想出头的多少人?在各大网站摸爬滚打等着一个渺茫机遇的数不胜数,14万万大浪淘沙,能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个?

  怀着这样一个白日梦想,你说荒不荒唐?

  所以他不敢跟曲离讲,这样的梦想适合深埋在心里捂死了好。

  他只跟曲离说他的理想,是努力赚钱开家小书店,整天窝在店里角落,一边看书,一边抠脚,随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会有种无数人走进自己的生命,又毫无留恋走出的感觉。

  像认识了很多人,又失去了很多人。

  曲离扯了一通,说你们文人就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又爱钻牛角尖。

  末了又说:“我的理想也是努力赚钱开间书店。有吊顶水晶灯,有明亮的大落地窗,藤椅装在整齐的书架后,室内装修充满设计感,你就窝在窗前小沙发上看书抠脚,我下了班推门而入,你从层层书色间抬眼望来。”

  向安听着他期待——最好隔壁是家花店,藤蔓顺着窗桕爬过来,带着阳光温暖到透明的慵懒,绿萝绕着月季刺丛叠起围墙,吊兰却从屋瓦间探出头看你。就像我看你时候的目光。

  曲离说着,双腿交叠,躺在向安的腿上。

  “未来呀未来,只愿你一如期待。”曲离这样说,向安也这样想。

  转眼间六月底,学校正式进入考试期,曲离这学期课程多了些,前前后后算下来得考十来天,可饶是这样,他也还是比向安提前一天解放。

  原本到了期末,向安该很紧张的——参见上个学期——可自从确定了人生方向,决定朝着喜欢的路拼一把之后吧,他整个人就跟彻底放飞自我了似的,对学习成绩无欲无求,再也找不回从前刷题刷到忘我的影子。

  再加上,崔书记知道向安青年之声参赛选题是《古代志怪小说起源》,当即动用自己“广博”的人脉,替向安辗转“勾搭”上了一个同样对古代极感兴趣的历史系老师。约见过几次后,两人聊得很是投机,向安就更没心思复习什么积分什么线代了。

  本来向安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曲离是很赞成很支持的,可眼看着向安临期末了也不复习,整天一趟趟往外跑,就有些坐不住了。

  更何况一来二去几次后,那老师居然邀请向安直接去他家里!

  曲离神经都紧绷起来:这这这……这怎么能行!

  一个男学生,老是往一个男老师家里跑,像什么话?!

  ……

  唔。

  男人嘛,在谈了恋爱之后对另一半生出占有欲和控制欲,跟守财奴似的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觊觎他的宝贝,其实就是怕失去他嘛,这种心态可以理解。

  于是趁着这天吃午饭,曲离提出强烈反对:“你才跟他认识几天啊,你就去他家?万一他对你不怀好意怎么办?”

  向安怎么说也跟他说不通,好气又好笑:“曲离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人家好好一个历史系讲师,能图我什么?”

  “你们孤男寡男同处一室,图什么不能得逞吗?!”

  曲离霸道又不讲理的口气像极了旧社会思想顽固的地主大爷,而这句话针一样,咻地刺中向安的敏感点,他气急了,把碗底往桌上一砸:“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上赶子做个同性恋吗!”

  话一出口,空气骤然安静了。

  曲离心突的一下,抬头看向安眼神复杂,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而向安几乎是立刻后悔,恨不得把那话捡起来塞回嘴里。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怎么可能收得回?

  于是他只能弱弱改口:“这个世界,不正常的人只要我们两个就够了,干嘛拖别人下水呢?”

  说完,像是不敢面对曲离,他借口去图书馆复习,掩上门逃了。

  一整个下午,向安窝在图书馆最里层书架后,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

  他知道曲离下午有堂考试,四点结束。照常只要曲离一有空就会给他发消息联系,可这次一直到六点、七点、八点,路灯都亮起来,曲离的消息也没有发来。

  这让向安愧疚死了,躲在角落自责泛滥,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就跟疯狗发狂一样逮谁咬谁!完全不考虑后果!完全没有智商!

  他完全能想象那话有多伤曲离的心,而他最最不想做的,就是伤曲离的心了。

  可是,覆水难收,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该扎的刀子扎了,还能怎么补救?

  十点,向安从灯光明亮的图书馆出来,咬着手指纠结要回家跟曲离说点什么才能求原谅,就听见“叮”的一声响,急忙把手机翻开。

  他以为是曲离的短信,眉眼刚刚舒展开,却看见向聍语气急切说——

  哥!曲哥哥黑着脸找你们崔书记去了,你快看看他们在哪,我看他样子挺吓人,可别出什么事!

  向安的心咯噔一下。

  一谈恋爱就智商掉线,这话完全是在说曲离。

  他中午跟向安吵了架,一肚子火没处泄,又等了整个下午没等来向安的消息,从商院回了家,越坐越气。他明明是为了向安好,却弄得自己跟个控制狂似的被讨厌,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焦躁。

  恰好这时候他刷理工的论坛,刷出那个历史老师的楼,刚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紧跟着“猥琐”,“油腻”,“衣冠禽兽”,“理工人须知”各种字眼跳出来,顿时脑子一热,摔门而出,整个人只想干架。

  可要干架找谁干呢?这是个问题。

  他倒是最想揍企图接近向安的“猥琐”老师,可问题是他连人住哪儿都不知道!

  那跟向安干架吗?

  想都不要想好伐!

  他的向安捧着含着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动手?

  呃……莫名有点污哈?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总之,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我们天选之子——崔书记头上。

  本着擒贼要擒王,除草要除根的原则,几乎没有犹豫,他就提着他的三十米大刀直奔13栋男生宿舍楼,准备去好好惩治一下这个问题的“根源”了。

  向安赶到宿舍楼下小树林时,曲离正一只手提着书记的领子,一只手紧握拳头虎虎生风。

  当然,拳头不可能真砸下去,曲离又不傻,只是想吓唬吓唬小崔,好让他以后别再乱给向安介绍什么不三不四的“老师”。

  可向安一看这架势,还以为曲离把崔书记怎么的了,大喝一声,赶紧跑来要救书记于水火。

  说时迟那时快!

  他当即使出一招鹰爪探手,想要抓住曲离的拳头!

  恰好曲离没看清来人,条件反射地就挥拳一避!

  于是……这一拳就不可避免而又理所当然地,正中书记下颌骨最痛那块凸起。

  ……

  可能,是书记命中该有此劫吧?

  唉。

  向安他们家的家教是内严外松,对内,怎么管教都行,对外,遇上再不讲理也得礼让三分。

  看着书记捂着下巴龇牙咧嘴,就跟之前被狠狠羞辱过一番似的模样,他急昏了头。论起亲疏远近当然曲离才是自家人,于是他毫不犹豫拿出了自家人的口吻瞪眼:“曲离你疯了是不是?这跟书记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冲我来啊!”

  说完赶紧凑到书记跟前,着急去检查其他“伤处”。

  曲离好心干了一摊子坏事,有苦难言:“我怎么了我?向安你这语气……不是……”一时热血冲了脑子,更气了,“妈的你自己问他我揍他了吗?”

  书记一向是个和事佬嘛,一听这话急忙反应:“没没没,向安你信我!我们相处很和平!”

  局面现在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增加这话的可信度,他甚至忍着痛把捂下巴的手放下了,耸肩龇牙笑,假装没被砸到。

  可事实证明,他的努力都是白费,因为向安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只见他抬头直勾勾地望着曲离:“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曲离顶回去:“你问他我动手了吗!”

  向安说:“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

  突然好心疼书记……明明跟他没有关系……夹在中间一脸茫然的样子……

  曲离一愣,气焰顿减:“我……我那是口快!我是想保护你嘛……”

  而向安音量拔高:“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这是不是印证了一个道理——吵架像弹簧,你弱他就强?

  曲离一看这架势,瞬间连残存的理智也没了:“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啊向安?你就为了个拉皮条的要跟我吵架吗!你真的爱我吗!”

  “不爱!”向安更是毫无理智,“你看看你说了些什么话,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2007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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