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37

  另一名家丁走了过来,口气不好地数落同伴:“你真是一问三不知,连大人一大早被请去翠云楼喝茶。你的耳朵不好眼睛也不会看吗?”

  转而又赔笑对慕锦道:“郡主恕罪,这阿风是大人看他可怜捡回来的,耳朵不太好使。”

  慕锦“嗯”一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于是又转身往大街上走。

  是不是她有点想多了,一个能照顾孤儿,收留残疾少年的人,心地是极好的,人品又何须担忧?也许人家压根不会理长公主,只是碍于身份客气一点而已呢?

  她一路步行,打听了一下,却发现翠云楼离这里居然挺远的。

  于是租了个马车一路赶了过去。

  翠云楼客人不多。慕锦想不明白连白跑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她上了二楼,酒楼二楼有看台,正好能看到一楼大厅,大厅上架着一个高台,正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声音,节奏很慢。

  慕锦在一间雅间找到了连白。 她站在门口思量片刻,也不知道该不该贸然打扰,对方来这听个戏,自己这样跟屁虫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正思量间,房间内却响起一阵女声:“连尚书只顾看戏,有那么好看吗?”

  !!!!!!

  慕锦心中一惊,是朱绮。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绮坐在里面的位置,慕锦看不到人,只听到人的声音。连白坐在二楼看台围栏的边缘,只露一个后脑勺,正看着楼下的演出。

  “上次请你来我府中喝茶,尚书喝完一杯便走。这次请尚书来听戏,尚书却只顾听戏。”

  连白视线从楼下收回来,回头看了人一眼,样子有些窘迫道:“多谢长公主殿下。”说完又不自在的把视线偏到一边。

  慕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另外一边的朱绮站起身来。朱绮走到连白身边,靠着围栏低头看坐着的人,笑吟吟道:“尚书,有那么好看吗?”

  连白一张白皙年轻的脸红了。她实在太过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害羞起来,脸就红的厉害,又因为本身长得白,红里带粉的,看起来不似平日里那般淡漠,竟然有点带着紧张的可爱。

  连白僵硬的点点头。

  朱绮又看着人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有我好看吗?”

  “咣当”一声,椅子倒了,连白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慕锦叹了口气,这是撩神吧……连白年纪小,可经不起这么撩拨。

  连白从地上站起来,步子有些踉跄,忙道:“长公主美意,下官心领了,今日还有事下官……下官……告辞了……”

  朱绮却一把拉住人的手道,“尚书如果当真无心,又怎会答应过来?”

  连白磕磕巴巴:“长公主身份贵重,邀请下官……下官不敢怠慢。”

  朱绮一双丹寇抓了人的袖子不让人走。

  “连尚书,你看看我。”

  连白低着头。

  “都说连大人什么都不怕,地狱都趟得过,如今却不敢看我。我当真……那么可怕吗?”

  连白缓缓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瞳孔大而深。

  朱绮看到人涨粉的脸,啧了一声,“连尚书当真是个美人。”

  连白从人手里挣脱出来,就往外疾走。慕锦心里一惊,赶忙躲到一边。

  连白走的急,却是没发现她。

  出了酒楼,慕锦一路慢悠悠往回走。这可怎么办啊。如果连白这次真卖了长公主这个面子,网开一面。陛下怕是以后更麻烦了。

  陛下爱才,又极看重连白,自己贸然说了,是不是有挑拨之嫌?唉,这官场的事情,还真是烦得很。

  昭兰殿。

  慕锦心中烦忧,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这里。

  一进殿中,朱颜正拿着一页信在看,表情有些凝重。慕锦行了个礼,朱颜目光却完全没落到她身上,只是“嗯”了一声,依旧低头蹙着眉头看信。

  慕锦心道:“难道有人比她快一步直接告了连白的状?”

  于是开口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事?”

  朱颜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阿锦,上官那边……出了点问题。”

  慕锦整颗心都顿时提了起来,哑声道:“上官大人……那边怎么了?”

  朱颜看人一眼:“百姓暴动,说不让分渠改道。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分流难道不是好事?解决水患。慕锦想不明白百姓为什么不同意这事。

  朱颜道:“过几日我派个人过去仔细看看。实在不行再多加些人手。”

  慕锦整个人有点恍惚,没听清人讲什么。上官那边出问题了,百姓暴动,那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前世明承拍戏的时候一次吊威压伤了腰,养了好几个月才站得起来。

  要不是情况严重,上官怎么会突然来信?

  慕锦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昭兰殿,连白的事情她更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上官承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过了几日,户部李胥的案子结果出来了。连续被审了几天,李胥交代了一切。贪污了多少银两都被连白一条条记录在案,呈禀陛下。

  慕锦目瞪口呆。

  因为数额巨大,李胥被抄了家,狱中畏罪自杀。

  慕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连白终究是连白,她的手段和作风和从前别无二致。

  然而长公主那边折了李胥这样一个顺手的人,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就凭朱绮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慕锦觉得她一定会疯狂反扑。连白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然而一连几天,连白照常点卯,照常回家。全无异常。长公主府也一片安静,没什么动静。朝堂上更是一派祥和,没有参连白的本子。

  不应该啊……慕锦心中纳闷。

  可是一切还真就相安无事。甚至长公主借着个不痛不痒的节日给连白送了礼。

  慕锦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但是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再加上上官来的那封信,一时间心中甚是不安,连续多日都睡不好。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元和殿内,空气凝滞般。众官员表情肃穆。

  上官承政再次来信,信中言说:百姓暴动,自己被滚石砸伤。请求朝廷增派人手过来。

  上官他……居然真的出事了。明明临走前说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公孙期侍立在一边忽然出列,一张干巴巴枯瘦的脸,看起来出离的愤怒,吹胡子瞪眼道:“陛下,此等暴民实在可恶!上官侍郎一心为了他们,却遭遇如此对待!”

  一旁响起一个滑溜溜的声音:“诶,公孙大人,此言差矣,百姓又不是疯子,多半是识好歹的。依我看,此次暴动,多半另有隐情吧。”

  说话这人名叫李奇,样子中年,身量有些发福,两撮八字胡,眯眯眼,看起来就像是油锅里炸过一般的……油腻。

  这人刚从地方刚调入刑部不久,慕锦怎么也想不明白,连白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挑上这种油腻大叔的。

  公孙期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也不顾陛下还在,指着人的鼻子就开骂:“李小子,你存心和我作对!每次都跟我唱反调,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为了对付我故意言论相左,你大不必如此!”

  李奇抹了一把对方由于突突突不停讲话浇花一样喷到脸上的口水,表情嫌弃道:“公孙大人,常吞津液延年养生,大人年事已高,还是少吐些续命的好。”

  这李奇说话是个噎死人不偿命的,公孙期每次上朝都要被气的眼睛直翻白。

  眼瞧着公孙老头有点站不稳,大口喘气捂着胸口,夏西宁连忙出列扶着人帮人拍背顺气,语气焦急语调又有点奇异的拉长:“大人大人,切莫动气,切莫动气,想想您的八岁的孙女,想想您的女儿儿子……大人,生命宝贵,切莫动气。”

  慕锦忽然觉得夏西宁有点牧师潜质……

  公孙期每次一发火,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居然很有用。

  公孙老头果然气逐渐喘匀乎了,看了夏西宁一眼,突然眼含热泪,“好孩子,好孩子啊……老朽果然没看错,没看错人。”

  然后就突然父子情深既视感……

  朱颜坐在宝座上,扶着额头道:“二位大人且都歇歇吧,曾广。”

  一名武人将军出列。

  “阿(e)蜜县附近可有驻兵?”

  慕锦眼皮跳了一下,这曾广便是那个三十三岁未嫁的脑子有点轴的选秀公子曾饶的父亲。五十出头,两鬓斑白,眉宇间却英武不减,很是有气魄。

  慕锦轻轻啧了一声,心道:“这曾饶可是比他父亲差的远了。”

  阿蜜便是渡郡上游,此次准备分流黄河水的一个地点。上官就是在这个地方出了事。

  只听曾广朗声道:“启奏陛下,离阿蜜县三十里附近有兵营驻扎。”

  朱颜思量片刻道:“飞鸽传书过去,让当地将领调一千精兵驻扎阿蜜。记得,不要伤人,只维持秩序。”

  曾广抱拳朗声应道:“是。末将领命。”

  要说这曾广,也着实不容易,儿子自从落选,回家以后发了臆症一般的开始撒疯。不是拼命读书练字,就是在弹琴作画。或者上街找人比武论剑。发誓要让自己成为最优秀的,配得上陛下的男人……

  京都百姓一开始不知,以为是哪个初出茅庐闯江湖的剑客。后来知道了内情,曾饶便成为了京都各大茶楼酒馆的下饭谈资。

  “唉唉唉,这曾二公子真是奇了,前日看他居然抓着巷子口十多岁的小儿比剑。”

  “小孩不和他比,一口回绝了人言道‘我不跟疯子比。’气的曾二公子追出人两条街。”

  如此种种。

  如果只是这些,曾广便也忍了。他无事不上街,耳不听,心不烦。

  然而朝中对这种八卦消息却是热衷,饶是曾广将军性子在武人里算是好的,也终究挨不过那些碎嘴的百官们一日复一日的哔哔哔哔,叨逼叨逼,哔哩哔哩。

  终于有一天,曾广没按住自己心中的小火山,“嘭——”的一声,爆发了。

  曾广大将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生气便罢,一发怒十头牛都拉不回。

  他把曾饶捆了手脚,吊在了自己卧室的房梁上,每日早晨中午入睡前各拿鞭子抽半个时辰。

  曾家下人们日日提心吊胆,每天守在将军卧室门口听动静辨认自家将军心情如何。

  第一天。

  “我就要嫁给陛下,你休想拦我!”

  “我要光宗耀祖,我一定要嫁给陛下。你等着,到时候你会后悔你今天这么对我!”

  第二天。

  “父亲……我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下次我再参加陛下一定选我,父亲!啊……轻点打啊……”

  第三天。

  房内已经没了言语,只剩断断续续的哭哭啼啼,抽噎啜泣声。下人们听着觉得甚是可怜。饶是之前二公子作天作地把将军府闹的鸡犬不宁,此刻便也全都原谅他了。

  如此三日,曾二公子被从房梁上放了下来。此后再不提嫁给陛下的事了。

  慕锦下了朝,心中仍有些担忧。

  上官也不知到底伤的多严重,万一……她是说万一……古代医术不发达,伤筋动骨接不回去了,这青年才俊,一身傲骨,又让他如何自处?

  她男神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次日。元和殿。

  司徒君站在大殿中央道:“各位,陛下身体抱恙,暂交我协理朝政。各位有本可奏。”

  殿内百官顿时嗡嗡嗡起来。

  慕锦心道:“陛下病了?她一向身体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这病来的也蹊跷。”

  每日其实都有很多道折子要上的,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各部大人盯着彼此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流连风月场败坏风评,或者疑似几人过从甚密结党营私之类的,借此大作文章的屁话。

  然而今天百官出奇一致,竟然没有上折子的。

  司徒君站了一会道:“诸位大人无本奏?”

  百官眼观鼻鼻观心。

  司徒君笑道:“那好吧,退朝。”

  不知是觉得司徒君不会理会他们那些胡乱勾心斗角的屁事,还是觉得司徒君拿着鸡毛当令箭,众人不服。反正是没本子呈上来。

  百官揖礼,陆陆续续往外走。

  慕锦心道:“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殿内只剩下慕锦和司徒道山,慕锦央声道:“大人……陛下真的病了吗?”

  司徒君看人一眼,表情有些为难:“阿锦,这个……我不方便说。”

  司徒君是个君子,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果然,这事没这么简单。

  慕锦道:“好罢,大人既然不便说,我自己去看吧。”

  昭兰殿内没有熏香气了。

  慕锦觉得自己好像好久没来这里一样,竟然莫名有些陌生感。

  侍女见她竟然开口拦了:“郡主……陛下病了,不方便见。”

  慕锦眉毛拧了起来,“陛下什么病,人也不能见?我来给陛下侍疾。让开。”

  侍女面色为难,咬了咬嘴唇小声道:“陛下吩咐过……不让郡主……”

  话没说完,被一旁屋内走出的人给打断了,“别说了蓬雪。”是紫霄。

  她看了一眼慕锦,叹口气道:“郡主随我来吧。”

  慕锦心中也开始惴惴不安,宫人们这个反应难道有大事发生?

  一路随着人走进房间,绕过一道屏风,就看到了朱颜。

  她面色无异,站在一边,正指挥下人收拾一包衣服。

  慕锦看了那衣服一眼,已经打了一个结,成了一个布包裹。

  慕锦大惊,脱口而出:“陛下——”朱颜竟是要离京,天子离京这可不是小事!

  朱颜看到人,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终是瞒不住你。”

  慕锦道:“司徒君并未说什么。是我自己觉得陛下您……”

  朱颜点点头,“我知道。”

  紫霄在一旁忽然跪下了下来,“陛下三思,阿密那边既然已经派兵过去,陛下何必要亲自去一趟。”

  慕锦也道:“陛下,阿密离京都很远,您一路肯定要不少颠簸劳碌。”

  朱颜看看慕锦笑了,道:“阿锦这是关心我?”

  慕锦一怔,她确实关心人,但是她生怕自己一旦说出来又要被人用别的意思来解读,于是道:“陛下安全要紧。”

  朱颜道:“水患不是小事,牵扯一方黎民百姓,这次事情如果不解决,后患无穷,上官侍郎能力如何我最清楚,如果不是实在遇到困难是不会寄书信过来的,他现在处境艰难,百姓暴动,我不得不去。”

  慕锦有点无法反驳了。一国之主,有时候并不总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事情繁多,责任死死压在肩头。

  慕锦忽然有些动情道:“陛下,带上我吧,我跟你去。”

  朱颜忽然别有深意含着笑意看人一眼:“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上官大人?”

第三十六章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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