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两年后。
深红浅碧醉春风,一个人间芳菲最烂漫的时候。
郁兰陵凤冠霞帔,扯着红绸,另一端是要同她共付一生的男人。
院中如她所愿,种满了浮霞浸染的木棉树,这个时节,那些花儿正开的如火如荼,而院子的四周,则种着青葱秀逸的篁竹,晓风拂过,飒飒作响。
竹围于树,是守护的姿态。
他们走过白石砌成的甬路,两旁是谢元折军中的兄弟,他们说着笑着高兴着,调侃将军总算是抱得了美人归。
郁兰陵红盖头下的唇角晕出笑意,扯着红绸的手温柔又坚定。
“一拜天地”。
愿天地许她几多良辰。
“二拜高堂”。
她双亲已去,他的双亲也已去,今后便只有彼此,相互扶持,岁岁朝朝岁岁。
“夫妻对拜”。
自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番外(一)
郁兰陵在这两年里,没少跟着军营里的大夫打下手,逐渐的自己也能上手了,她在锦城开了一间医馆,谢元折去营地的时候,她就忙活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可今日郁兰陵坐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是难受,就是心里烦躁、想吐,最后她也真的吐了。
郁兰陵觉得自己应该是吃坏肚子了,她给自己把了把脉,把完之后就愣住了。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
这是滑脉吧?
她才跟谢元折成亲三个多月,就有孩子了?
郁兰陵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也没心情坐诊了,收拾完东西,恍恍惚惚的回了家。
谢元折傍晚回来没在前厅看见人,自顾自的拐到了两人的寝卧,推门进去之后,他发现女子正托着下巴呆愣楞的靠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
往日他一回来,女子总是哒哒的跑过来或是抱住他,或是跳到他身上,可没有哪一天这样安静过。
谢元折心下一“咯噔”,这不会是出什么事了了吧?
他快步走过去同她并排坐下,揽住女子的肩膀柔声道:“陵儿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高兴吗”?
郁兰陵摇了摇头。
谢元折耐心道:“那是怎么了”?
郁兰陵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个消息,她想了想,直接拉住谢元折厚实了许多的左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缓慢而清晰的道:“你有孩子了”。
谢元折没反应过来,“孩子”?
郁兰陵点了点头。
谢元折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有些说不出话,“那、那……”
半天了,他也没憋出来个话,只手上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小肚子,缓解着突如其来的焦虑及震惊。
许是有了对比,郁兰陵见他的反应比她还大,心中的迷茫无措反而比先前少了许多。
说起来两人都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刚刚成亲,难免控制不住的想亲近对方。
她偏头把下巴搁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仰头看着他,“除了我不方便的那几日,我们日日都在一处歇息,怀上孩子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吗”?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谢元折被女子直白的话说的脸红,“只是,有些突然……”
“担心自己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郁兰陵往他怀里拱了拱,“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有我监督你吗”?
“再说即便你做不好父亲,不是还有我吗”?
“我会做一个好母亲的”。
说这话的时候,郁兰陵十分自信。
谢元折:“……”。
他还是多努力努力,别让孩子被带歪了为好。
郁兰陵跟着把手放在小肚子上,开口道:“伯晏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谢元折低下头,用他的额头抵着女子的额头,“都喜欢”。
郁兰陵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幼猫一般的摩着他,“我喜欢女孩子,可以给她换繁复美丽的衣裙,精致华贵的钗环,还能陪我一起逛街,再好不过了”。
谢元折笑的宠溺,“好,那就生女儿”。
女子低首,云鬓摇摇,盘起的墨发在素白的颈子上打下 一片光影,“骗人,哪有你说生什么就生什么的”?
之后的几个月,谢元折把手上的事放给了下属,自己专心致志的在府上陪夫人,顺便履行了要教女子弹琴的承诺。
只女子疏懒,没学多久便要赖在他怀里不起了。
八个月后,郁兰陵临产。
她是从夜里开始痛的,一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开始生产,郁兰陵忍着那股钻心噬骨的疼痛,汗珠子不住从额上滑落,她攒着劲儿,不敢乱喊,直到子夜,才把孩子生下来。
脱力前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是个女儿就再好不过了。
她刚醒,就见谢元折在她床前守着,眼下带着青黑,约莫是守了她一夜。
而谢元折则是在女子醒后睁开了眼睛,“陵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兰陵张了张口。
谢元折赶紧倒水喂她,两杯喝完,才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郁兰陵惦记着自己生的小宝贝,忐忑问道:“是女孩子吗”?
谢元折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打击她,他看着女子犹带期待的眸子,避开了她的视线,掩饰一般的咳了咳,“是……男的”。
郁兰陵瞬间心如死灰,她的贴心小棉袄没了,呜呜呜……
番外(二)
五年过去,原先皱巴巴的小不点儿已经长成了一个雨雪可爱的白团子。
可如今这个白团子正皱着眉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小小的年纪做出这等表情,让人看了只觉得心都化了。
可郁兰陵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她在一排花花绿绿的小裙子里捡出一件翠绿色的衣裙,给自家儿子换上,“三月,穿这件怎么样”?
小名三月,大名谢连匪的白团子鼓着脸同意了。
不同意也不行,因为这个家里,娘亲最大,爹爹第二,他最末。
记得以前有一次他不想穿裙子的时候,满眼信任的向站在娘亲身后的爹爹求救,然而那个男人却在娘亲的一个眼神之下,忽视了他的诉求。
从那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个家谁才是一家之主。
小三月想着,等以后长大了,他一定要离家出走,逃离娘亲的魔爪。
番外(三)
十二年后,谢连匪终于长成了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郎,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要离家出走的志向,是以生辰一过,就带上银钱悄悄出了家门。
谢连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他的表舅正是这片领土上的帝王,若是不想被娘亲和爹爹找到,就得去一个表舅也找不到的地方。
而他恰好知道这样的一个地方。
两个月后,灰头土脸的小少爷来到了南方一隅。
他一路上又是被骗,又是被欺负的,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没银子的小少爷连睡得的地方都找不到,肚子更是饿的扁起来了。
他趴在河边,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动个不停。
唉,小少爷想回家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身穿黑色淄衣的男子在他背后打晕了他,并将人扛入了皇宫。
祈毓丰望着床上的孩子,久久不曾移开视线,那些关于女子的回忆似岩缝中的泉水汩汩流出。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眉眼稚气未脱,尤带着三分从母亲那继承来的艳丽,不知日后要引得多少姑娘家青睐。
谢连匪醒来后,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俊美如玉的男人,他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祈毓丰平静的道:“过几日我送你回家,你先写一封信回去,免得你母亲担心”。
谢连匪一听男人认识母亲,对他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好奇道:“你认识我母亲吗”?
祈毓丰没答。
之后的几天,谢连匪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偶尔那个男人会过来跟他说话,也不会说太多,很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待到那边回了书信,祈毓丰便把谢连匪送上了马车。
临行前,小少年看着这个救了他还送他回家的男人,乖巧的道谢,“多谢叔叔,等我回了家,我会告诉母亲的”。
“以后,我还能来找叔叔玩吗”?
祈毓丰轻轻颔首,“可以”。
小少年欢喜的笑了,“那叔叔以后可以叫我三月,亲近些的长辈都这样唤我”。
“三月吗”?
“对,母亲说他是在春光明媚的三月同父亲成亲的,所以为我取名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