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过年

　　过年这天，程父不用上班，程母却要留在银行照常工作。

　　程父平时下厨少，其实他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他今天打算大展身手做一顿年夜饭，程芷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程芷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还健在，白天的时候他们都还打电话过来。程父程母并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样也好，大过年他们没有在父母身边，也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可以陪伴父母。

　　程父把家里的两个燃气灶都用起来，动作间很是迅速。程芷则是靠在厨房门口处理食材。今天C市难得还有点太阳，程芷从窗户外望去还能看到被太阳照着泛金边的云。厨房里父亲烧菜的香气传来，墙上的时针即将指向6，程母也快到家了。

　　比起程芷的惬意，宋佳就觉得过年很是没劲。每年都跟耍猴戏似的，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各有各的固定角色，就等着时间到了登台演出。

　　宋父宋母坐在前排，宋佳一个人坐在后面，玩着手机，百无聊赖。

　　宋母瞅了瞅女儿的脸色，“佳佳，一会儿见了家里长辈要记得叫人啊！”

　　“知道啦，妈！”宋佳没好气道。

　　宋父是宋家这边的小儿子，上头有三位兄长，都是一个塞一个的上进和优秀。他又是个一贯没什么野心的，不同与兄长们对经济有浓厚的兴趣，他志趣只在挖别人墓――考古。父母辈一向忙，哥哥们又都互相较着劲，等他录取通知书出来了才知道他报的是考古专业。父母们气的要送他出国念金融。

　　他平素也不爱在父母面前出头，独独这件事情决计不肯松口，还说：“腿长在我身上，哪怕爸妈送我去了国外，我还是要读这个专业。”

　　他这么坚决，倒是着实令父母意外。世上哪有拧得过儿女的父母，再加上他们想到底自己家有产业，随他读什么，之后来自家公司上班就好了。

　　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儿子毕业之后非但不肯进公司上班，还要继续直博读什么考古博士，而且还自己做主找好了结婚对象――正是他那博士生导师的女儿。

　　要说教授家庭，想来也是不差了，但是和A市宋家相比，那就是远远不够了。

　　自然又是好一番争执，不过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

　　宋佳奶奶埋汰人的水平极高，反正面上都挑不出错来，但回回气得你七窍生烟。儿子是自己生的，最多数落两句，媳妇却是大仇人，真是哪哪儿都不顺眼。至于宋佳么，也就是一个被忽视的对象，不值一提。

　　宋母书香门第长起来的，自己也是学校教授，在外别人家讲起来，也得夸一声学问做得好。只是在宋佳奶奶面前，她不忍丈夫为难，宋佳奶奶那些埋汰人的话她也就当没听见。

　　她们一家到的时候，其余人都到了。

　　她们一家三口喊了人，刚落座，宋奶奶就说道：“你们倒是难请，一屋子人都等你们。”

　　宋佳她们一家三口早已修养出良好定力，都不接宋奶奶的话。

　　宋佳的大伯母，也就是宋修的母亲，那位军人家庭出身的儿媳妇倒开口说话了：“好久没见佳佳了。”

　　“是啊，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大伯母了，大伯母还是这么年轻。”宋佳接话笑着对大伯母说道。

　　宋佳大伯母在军队挂着个文职，工作并不是很忙，她的父兄在部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她待人并不十分骄矜。宋佳心里还有点喜欢她，因为每当她奶奶出言埋汰她们一家三口的时候，这位大伯母常会替她解围。

　　宋佳陆续和大伯母说了些话，场面缓和起来，一大家子人也都在互相说这些什么，勉强有了点过年的气氛。

　　席间，宋佳大堂兄，也就是宋修问他们三个小的：“你们三个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三人纷纷称是。

　　宋修拿出大哥的做派一一问三人要考什么学校，念什么专业。

　　宋执答得含糊：“考得上哪里，就念哪里吧！”

　　宋修含着笑望着自己的堂弟，“阿执一贯谦虚。”

　　又问宋芊。

　　宋芊干脆得多：“B大，金融系。”

　　宋修点头夸到：“有志气。”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宋佳，他也同自己的母亲一样，唤她佳佳。

　　宋佳笑的没脸没皮。“我估计就只考得上A大的考古系，去我外公那里。”

　　宋修点点头，没说话，脸上也还带着笑意。只是宋佳感觉他这笑意里还带着些不屑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倒是坐在宋修旁边的木小姐，也是宋修的新婚妻子，开口说话了，“佳佳很有趣呢！”

　　宋佳对她报以感激的笑容，顺便忽略掉主座上宋奶奶瞪她的目光。至于宋爷爷，他自从将公司交给儿子们打理之后，就常年在家充当背景板，宋佳也没有和他说过太多话。

　　席间又恢复一片热闹的景象。

　　大年初一的早上，宁书远买好了花到墓地看望父母。

　　他来得早，这边的工作人员都还昏昏欲睡，给宁书远开门的时候都能闻到一身的酒气。

　　家家户户都在过年。

　　宁父宁母墓碑上的照片是宁书远上初中时候照的。那时候A大常年搞一些书香家庭之类的评选活动，这还是那个时候他们一家被评选为书香家庭的时候照的。宁父宁母将儿子围在中间，笑的内敛而克制。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好像也是在笑。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照片了。

　　宁书远先给宁父献了花，随后抬头看着父亲的墓碑，未发一语。

　　良久，他才走向宁母的墓前。

　　忽然，他停住了。

　　宁母的墓前有一束花，他走进了些，发现这是一束新鲜的花。花上有些许水珠，或许是昨天也有可能是今天凌晨，有人在宁母的墓前放了这束花。

　　他看了眼宁父的墓，那里除了他今天带了的花之外，空无一物。

　　是谁单单只送了这样的一束花给宁母，而且挑在这个时候。

　　A大的同事和学生不可能，他们要送也不会只送宁母一人，而且也不会挑过年的时候。

　　宁父宁母都是孤儿院里长大的，亲戚一个也没有。

　　宁父宁母醉心科研，社交单一，宁书远想不到是谁，或许他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那是真实。

　　生活总要继续，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道在进行，宁书远也将这件事情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