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清风朗月,舒缓柔软。一河春水漾漾东流,两岸新柳淡淡笼烟。

  近日南槿的五感越发清明,她甚至能感受到树木生长,月光如流水般普照,但也仅限于此,她只能感知低等生灵。依旧听不清别人说话,摸不到任何实物。

  只是,这终日月光流淌之地,究竟是何处?

  九重天有灵力辉映,太阳与月亮都是用术法做来的摆设,空洞洞挂在头顶,没有丝毫日月精华。

  凡间日月交替,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时辰都不能差错。

  幽冥之地,只有黄泉灵光。而魔界,终日黑暗。

  “这里是哪里?”

  最近陪着南槿的这个人,话很多,也不在意她是否能给他回应,一个人喋喋不休也能说上半天。南槿想,他一定是个极有趣的人。

  她问了这话,却并不期待得到答案,对她来说,如今身在何处都一样。

  但她,清楚的感应到,他拿起她的手,指尖冰凉,在她的手心轻轻划过,留下两个字,魔界。

  南槿捉了那么多年的妖兽,遇到过不少魔族器物,上面总会刻着些张牙舞爪的文字,无一例外,都含着掌心这二字。而且,行至阁里那些典籍她也不是白看的,这人确确实实是用魔族文字写的魔界二字。

  眼前的人是魔族中人?这里是魔界?玢垣为何......

  “玢垣,也是魔吗?”

  五百年前,玢垣非神非魔,所以才将她从弑神柱上救了下来。

  而泫幽谷靠人意念而入,进入之后,锁真身,任由广袤无垠的记忆之境渐渐消弭掉真身。阿沅曾说,无人能从泫幽谷出来,也是对的。因为她那一剑彻底斩断了他的仙根,他的肉身当时就灰飞烟灭了,一缕执念自然可去任意他想去的地方。

  那她呢?或许她的真身留在了泫幽谷,在她察觉到触觉消失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开始消融了。

  南槿伸出手,焦急开口:“玢垣呢?我要见他!”她最近却在慢慢恢复,可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为神仙造骨血呢?

  那人却不再开口了,也并未在她手心写字。任她如何询问,他都一言不发,从那以后,玢垣也从未来过。换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婢女照顾她,每日还是会将她领到河流旁边,陪着她吹吹风,再将她扶回去。

  南槿曾听人说,魔界幽冥山有一条河,名忘忧,水声叮咚,能清心静气,想来就是面前这条河了。只是不知道投身其中,是不是真的能诱惑神仙堕落成魔。

  生而为魔之人,仍有理智,相比神仙,他们只是活的更加洒脱自在,随心所欲,喜恶皆是极致。

  而神仙要守清规戒律,渡人向善,结善因,盼着善果。一旦守不住本心,堕落成魔,便只能沦为杀戮的剑戟。

  所以,这世上所有的东西,皆是有失有得,生来仙胎,不用修炼便可享长久的生命,却处处需尊顺理法道义,委实憋屈。

  耳侧脚步杂乱,大约出了什么事,照顾她的婢女想将她扶回去。

  南槿摆了摆手,她知道回去的路,也不想这般无用,走个路都要人随身照看。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若回不来,我自己也认得回去的路!”

  那婢女依旧是执意要回,南槿听不真切她嘴里说的话,但能摸到她手心里的热汗。

  她为什么要着急带自己回去?

  “好了,我跟你走!”

  ......

  从她居住的宫殿到忘忧河,不过百步之遥,从她恢复触觉之后,日日行走,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今日去的却不是她住的地方。

  越走越急,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南槿认得,这气息如今是玢垣的,他受伤了,很严重!

  “玢垣,你还好吗?”

  纵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南槿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了这句话。她摸到床上男子的手腕,冰凉粗糙。再往上,是他劲壮的胸膛,微微起伏,搁着一层寝衣,里面是他缓缓跳动着的心脏。

  南槿就握着他的手,靠坐在床沿,不知多久,她隐约听见,他在耳边轻声唤她,“槿儿。”

  南槿急忙起身,四肢酸麻,让她跌回了地上。

  眼睛亦在那一瞬间清明,她不敢想象,眼前虚弱苍白的男子,竟然就是玢垣。他仅着了件单薄的黑色长袍,翻了身侧卧,目光专注,正注视着她。

  她有很多话要问,有很多话要说,这一刻,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良久,玢垣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扯了个笑容,“你都想起来了?”

  南槿眼眶发热,却落不下泪来。

  玢垣柔柔一笑,吃力的将南槿从地上拉起来,圈在怀里,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

  自从阿爹死后,南槿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快乐过。

  魔界的风光不同于仙界流光溢彩,处处透露着精致,这里怪石嶙峋,绮丽壮观。

  南槿拿着根木棍对着块石头敲敲打打,那石头颇是奇怪,发出沉闷古朴的声音,像极了栖梧山山门前的那块敲门石。

  听玢垣说,如今的栖梧山已经渐渐开始聚集灵气了,桑夏也在那里过的很好。她一直想回去看看,但如今玢垣身受重伤,离不开魔界,她也未完全恢复,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玢垣:“你还记得迥然山上那头妖兽吗?”

  “嗯?”

  玢垣拿过南槿手里的木棍,兀自比划了下,“当年,你就是这样用一根木棍杀了那头发狂的妖兽,将我救了下来!”

  南槿笑着说:“我那时以为你就是个修仙的凡人,那种时候,本来就该我保护你。”

  “不过,我那时又凶又丑,就因为我救了你,你就喜欢上我了?”

  南槿这话自然纯属揶揄,她看过玢垣的记忆,知道这厮一开始纯属贪恋她美好的□□。

  当初他将她带到迥然山,她昏迷不醒,浑身是伤,他那时还嫌弃她累赘,将她囫囵个丢进了洗髓池。

  南槿在里头泡了两天两夜,他才想起来去把她捞起来。

  只是她为了从猫妖手里将他救出来,特意换了凡间的衣服,宫中小宫女常穿的宫装,不仅柔软贴身,还将身子裹的严严实实。玢垣想起她的时候,那布料早就被泡的不知所踪了,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纱衣,还透着里头粉嫩的肚兜。

  后来,他又抱着她泡了几次。年轻力壮的凡间小伙子,对着一具冰肌玉骨的美人动心,倒是情有可原。

  但,他那时已经恢复了记忆,身为九重天一向不近女色的大殿下,竟然会对一个附近山上的小妖精动心。若不是南槿看了宋醍的记忆,只怕谁说,她都不会相信。

  但他就是动心了,尤其是她醒来之后,每次她去泡洗髓泉,他都会跟着。

  古人诚不欺我,孤男寡女,最易日久生情,干柴烈火!

  只是南槿这些心理活动,玢垣一无所知,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九重天上的神仙们,大都枯燥乏味,你不一样!”那时的南槿,在玢垣眼里鲜活又倔强,是他从未遇见过的透澈明媚。

  “阿沅还总说我肆无忌惮,太闹腾呢!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玢垣笑着摸了摸南槿的头发,神襄木为她重新造的骨血,是她原本的样子。

  “玢垣,阿爹的仇,我已经报了。”在去泫幽谷之前,南槿用篷羽从前给她的护身符下了咒,用她之命,诅咒篷羽永生不得挚爱。就算如今她活着,篷羽将不会受到诅咒,但她早已释怀。

  “我们就待在魔界,一辈子。我再替你生一窝小白龙,好不好?

  南槿知道,魔族战士已经打到了北荒,玢垣是想替她抱仇。

  但是,篷羽如今已经坐稳了天界天君的位置,再起战事,苦的只有那些底层的士兵与无辜的八荒平民。

  篷羽、胜遇、玢垣、她们四个人,没有必要至死方休。如今这样,互不联系也很好。

  “好。”

  南槿站起身,跳到玢垣背上,“走了,我要回去吃你亲手挑的鱼肉!”

  说她懦弱也好,没志气也罢,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她只希望能跟玢垣安稳的过一辈子。

  “唔......”

  南槿感觉到玢垣的身子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在倒地之前,还稳稳的将她托在了怀里。

  “玢垣,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南槿哭着用衣袖替他擦拭口中溢出的鲜血。

  玢垣努力的想要咽下去,他不想吓到她,还想跟她说,别怕。但越来越多的血从七窍喷涌而出,很快就模糊了他的一张脸。

  “你离他远点!”

  南槿被人大力推搡开来,触手摸到地上用红线穿着的一个桃核雕。那是他从不离手的东西,大约日日摩挲,上面本不甚清晰的五官,如今隐隐发亮,给那惨不忍睹的雕工添了几分颜色,一个拇指大小的桃核雕,居然也熠熠生辉。

  突然,桃核在她手中裂开,一件死物,此时竟蕴藏着勃勃生机。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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