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圣战战场，天使营地。
据说翻阅天界史的人除了脑子欠抽就是古利格力，于是那晚回到第一天以后米迦勒很干脆地委派了两个副官：你们，给我把圣历5218年以后的天界史，通通给我精简了——我只要跟创世七大天使有关的。
两个副官哭了：殿下，圣历5218年可还是黄金年代，距今都几万年了……
于是米迦勒又派了二十个文书官，命令他们一起干。
当然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是不可能完成全部工作的。只是米迦勒叫他们简化出来一段就送过去一段。
在两军尚在试探的时候，米迦勒就趁着空闲时间开始读。
一开始他还有兴趣看几大天使聊天打屁，或者把记录历史的天使们玩得晕头转向，但越看他越提不起精神，索性放了个魔法，让带“路西菲尔”这四个字的页码直接飘出来。
但是魔法的光芒一闪即逝。一个页码也没有。
米迦勒紧拧着眉，想了很久仍无答案，最后只有开始人工搜索。
他翻了很久，忽然在一行字上停住了视线。
上面写的是：圣历5223年，……首次发出悬赏令，寻找一名名为雷米尔的能天使，至今无果。
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条纪录，简直让人怀疑它存在于天界史上的意义。
原本应该是名字的地方，只有一个符号——套圈黑十字。
米迦勒怔怔看了很久，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这个符号。
他坐了很久，一言不发地红了眼眶。
这本书册猛地被砸到地上。
米迦勒还是盯着它，忽然又走过去捡起它。
他放了魔法，搜寻带有套圈黑十字符号的页码。
他粗暴地翻着书，又小心地翻看每一条纪录。
最后书册翻开到魔法标识出的最后一个页码。
米迦勒的手颤抖着划过每一行文字，最后停顿在创世盛典上，然而这一条记载的仅有当日的节目和人物。
从此以后再无纪录。
今天早上，他听过两个炽天使士兵谈论到魔族。一个说：“听说这一次魔王会亲自出征，我真是有点……”另一个说：“别提了……咳，听说魔王以前不叫路西法的，而且是天界的人。”那一个又说：“我真不明白那些大人物都在做什么。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走了呢？要不然说不定魔族早就被……”
魔王以前不叫路西法。
魔王以前不叫路西法……
书册再一次落到地上。
米迦勒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物是。人非。
事事休。
亚巴顿坐在床上，低着头。
心脏处传来的钝痛感已经不止是由于身体不堪负荷。
即使受到堕天使的身体限制，他之前也隐隐感觉到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此刻，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不由地伸出手抚上心口，衣袍不知何时被捏得起了褶皱。
他再次低声咳嗽起来，他知道自己惊起了外面守着的预言师。
但是这并不是他值得在意的事。
‘路西法，竟派出了沙利叶……他难道真的这么渴望获得胜利？’
他痛苦地闭起眼，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如果他留在第七狱便罢了……若是、若是他亲自出征，那么我做的这些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已经……回不去了。米迦勒……我对这个孩子做了过分的事……’
蓦地睁眼眼，他刹那间明白了自己的倏忽之处。
‘水晶球！……古利格力……好大的胆子！’
深沉的瞳孔中显出浓重的杀机，然而只是片刻，杀意转瞬便消失了。
‘……杀不得。呵……杀不得……’他低头苦笑。
‘竟在意这些……路西法，你以前从来不会在意……你真的变了……若非你……’
‘……我们……说好的……’
物是。人非。
事事休。
深渊殿。
路西法原本只是小憩，却不料跌入了梦境。
同样的梦魇。
宴会。人群。笑语。温暖明媚的热闹殿堂。
手中的高脚杯。视线中的故人。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再看下去。
只是弃了这一杯红酒，向着空旷而廖远的长廊走去。
缓缓走在微风的长廊中，洁白的玉石地面，两侧轻扬的薄纱，柱上栩栩如生的天使雕像。
一直远离身后的喧嚣。
走到寂寞无比的大殿。
向上看，是一如从前的冰冷御座，锁在重重帘幕后瘦长孤单的人影。
他一步一步向台阶上走着，像走在通往天国的阶梯上的信徒。
一直走到他的跟前。
那个人转过身来正视着他。
微风让帘幕轻轻摇摆着。
那个人想要说话。
但是身不由己地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很久。
一直到自己再次从梦中醒来。
路西法睁开眼睛，却没有立刻起来。
想到很多事，却失去了言语。
一直到斯洛尔上前来报告说鲁法兹回来了。
路西法摆摆手，示意他去书房。
战场，天使营地。
米迦勒站在高处望着地平线。
副官丝毫看不出他有何不妥，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疑惑不解地问：“殿下，这里是看不到魔族军队的……您要不先回去？”
米迦勒回过头来，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副官于是起身准备回程。
米迦勒走在后面，忽而又回过头看，不像是去看魔族的军队，反倒是望着遥不可及的另一端。
他的心里被仇恨与无奈填满。他心说：耶和华，你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发誓，只要我还能呼吸与心跳，一定会把这禁锢你的牢笼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