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双眼蒙着厚厚的布条,嘴里堵着满满的布团。
乔小禾仅能凭着耳边渐渐远去的喧嚣声和身下越来越颠簸的感觉, 来判断马车已经离开闹市向着偏僻的郊区极速前行。
驾马车的有三人, 听声音都在三十岁左右,一人声音低粗,一人声音尖锐, 一人声音急躁。行驶的时间颇长, 他们时不时在外交谈几句, 间或掀开车帘看上几眼, 山间冷风灌入车内,叫只穿着清凉夏衫的乔小禾手臂上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乔小禾双手双脚皆被绑得死死的,她背靠车舆一角,从起初的惊吓中渐渐平静下来。
稍加细想,便能清楚这是一起里应外合的熟人作案。
从一开始府内小厮假传霍景元的口谕开始,再到谋划之人摸准了暗中跟在她身边影卫的换班时间,最后趁无人可以从中阻碍时快速下手,掳她与花楹扬尘而去。
而且毫无疑问地, 这起绑架是冲她而来, 所以在半路她用计和花楹逃脱并交代花楹逃跑路线后,绑匪只围追堵截她一人。
绑她的人, 要么因情要么因仇或图财或图色,又或者图一个让她名节尽毁。
一个女子被贼人掳走一夜,就算真没发生什么只是满天的流言蜚语也够毁人一辈子,更何况……
听着外间不时传进来的邪笑,二十三岁的乔小禾没那么天真单纯的以为他们会这般轻易的放过自己。
她来大殷不过一月, 平日也甚少出府,有过来往的人加起来最多不超过十人,能与她结下这般大怨恨的……随便一排除,嫌疑目标便可以锁定。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蒙眼的布条被摘下时,刺眼的火光撞进瞳孔,乔小禾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待眼中适应了从黑暗到亮光的骤然转变后,见到火堆前白衣胜雪的人影时,她有些狼狈的面上却并无太多的诧异。
视线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庙不大,随意一看庙里陈设一览无遗,除了正中一尊褪了颜色还算完整的佛像外,其余桌椅陈设皆是破烂不堪,四周窗棂歪斜漏风,风声呼啸。
“见到我你好像并不奇怪。”
篝火旁。
秋月白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放在火焰上炙烤,她带着蔑笑,依旧是往日的柔声细语,只是此时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染上了层层阴狠。
匕首在高温烘烤下渐渐变得通红,仿佛即将化作恶魔般张牙舞爪叫嚣着。
乔小禾并无半点惧意,嘴角噙着笑语调轻松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这般正常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此说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不,”乔小禾纠正她,“应该说是霍景元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人才对。”
果然,听她主动提起男人的名字时,秋月白面上闪过一瞬的恍惚,随后眸中凶狠更甚。
秋月白咬牙看着她:“如果没有你,将军又怎会对我始乱终弃?如果没有你,我秋月白就是将军夫人!以后无论走到哪都要叫人高看一眼的将军夫人!”
天真!
这梦做得也忒美了。
“没有我也有美人甲美人乙,”乔小禾并不介意被秋月白当做假想敌,她冷冷打断她的美梦,“男人这种食色动物又怎么可能对谁从一而终,再说,你觉得霍景元会那么蠢地养一只随时可能反咬自己一口的美女蛇在身边么?”
“为了将军,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什么都可以做!”
乔小禾笑得更冷了:“就算你肯放弃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更何况眼下你生生把自己能被抬进国公府的最后机会也给断送了。”
“这,这是何意?”秋月白声音颤抖。
“你想呀,你要是不作妖地绑了我,继续安安静静扮演着人畜无害小白兔,对霍景元体贴顺服,再默默给他提供些情报助他除去大患,看在如此功劳上,作为回报霍景元抬你个姨娘又有什么不可以?”
秋月白神色波动。
乔小禾却是话锋一转:“可你偏偏要作死地绑了我,叫霍景元不得不正视你倾国倾城容貌下丑陋恶毒的黑心肠,让人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
“这一步,你走得简直是愚蠢至极。”一字一顿,句句诛心。
眼下的情况,秋月白的意图十分明显。
对方有三个身材魁梧满脸凶悍之人作为帮手,而自己只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行动能力还完全受到了限制,且这个破庙显然是经过秋月□□心踩点决定的连个尖利的物件都看不到。
这般情况下,她想要毫发无损地脱身可能性几乎为零,如今之计,唯有把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乔小禾的一番话顺利激怒了秋月白。
“你这个贱人!”秋月白倏地抽回炙烤的匕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乔小禾眼前,没有任何预兆地便将滚烫的匕首用力贴到了乔小禾被反绑住的手背上。
白皙细腻的肌肤瞬间一片焦黑。
乔小禾只觉手上火辣辣的疼,额间冒着冷汗,一张小脸因疼痛有些扭曲。
秋月白狞笑着,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乔小禾吹弹可破的肌肤:“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弄花你的脸,不然待会岂不是亏了帮我办事的兄弟们。”
身后三名大汉闻言抑不住的狂喜。
乔小禾缓了缓神,忍着几乎置人昏厥的痛楚,继续笑道:“别生气呀,就算做不成将军夫人,凭你的姿色做个七八品小吏的正房夫人,又或者做个三四品官员的姨娘也不是不可以。”
她一边笑嘻嘻地将秋月白曾对她说过的话还与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绑在身后的双手朝匕首的方向挪了挪。
滚着热意的匕首在绳上不经意划过,再划过。
牢固的麻绳开始松动。
“那些个狗男人的姨娘算甚!”秋月白厉声叫道,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乔小禾在故意激怒自己,笑得更加癫狂,“你不过就仗着一张是非颠倒说白为黑的嘴,论才能论容貌,你哪一样比得上我?你凭什么得到将军宠爱!”
“不会又如何?”乔小禾嗤笑,“就算我什么都不会,就算我什么都没有,霍景元他也爱我。”
她说着冷冷的目光扫过站在神像前三名凶神恶煞的男人,通幽洞微:“霍将军的名号想来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厉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他已经朝这个方向赶来,你们说,对于敢绑他女人的人,一人独闯凉军大营斩百余凉人首级的霍大将军会如何处置?”
三人闻言皆是大骇。
当年不过十七还是个毛孩的霍景元胆识勇力俱佳地一马当先冲入凉军大营,凉军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举取了项上人头,直到今日提起霍景元的名字还皆是胆寒心颤。
若是他们落到他手中,恐怕……
乔小禾手背上的疼痛又被狠力加重了几分。
因过度用力,匕首从秋月白手中脱落掉地,她也懒得去拾地起了身,叱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被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吓成这样!别说将军根本不知道是谁绑的她,就算知道了等他来到也为时已晚,到时候你们拿着我给的银子只管到塞外逍遥快活去再不用回来,更何况,”顿了顿,秋月白媚笑道,“你们就不想尝尝名震天下的霍将军,他的女人滋味如何?”
乔小禾的心猛地一缩。
虽然早已料想到秋月白如此打算,然而真听到她如此直白的说出口时,胃中还是一阵难言的恶心翻滚。
三名大汉听秋月白一说眼中虽还有惧意,然而看着身材玲珑有致又有沉鱼落雁之姿的乔小禾,色从胆中生,目露淫邪,双掌摩擦着恨不得立即就扑上去。
秋月白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对着乔小禾云淡风轻地笑起来:“这合欢散可是好东西,服之体内欲.火难耐空虚无比,不被全部填满不罢休……原本四妈妈是要叫我用在将军身上的,可谁知他会在关键时刻寻你去了,如今也算是阴差阳错,你就替他受了这快活罢。”
话落,又朝三名早已等不及的大汉笑道:“给我秋月白做事,我自是从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也不用怜惜她,服了这药她只会嫌你们给的不够,到时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悠悠蹲下身,又拍了拍那张让她厌恶的脸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将军还会不会要你这肮脏残破之人。”
秋月白柔笑着将瓷瓶中黑色的小丸送到乔小禾唇边。
说时慢那时快。
乔小禾瞧准时机,往前一用力将身前的秋月白撞开,早已挣脱的双手猛地拾起地上的匕首,一挥刀瞬间斩断束缚双腿的麻绳。
接着再往前一个翻滚,将地上不知哪伙人燃尽留下的灰屑往后一扬。
“咳咳咳!”
身后几人瞬间便被烟灰迷了眼。
秋月白手中拿着合欢散还没来得及给乔小禾服下,便被这电石火光的变故搅了去,先被撞倒落地此时又被烟灰呛到后,就着手去捂嘴轻咳起来。
鬼使神差地,合欢散便被吞到了自己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