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一场混乱的序曲过去,接下来就是盛大唯美的婚礼。卢琳临时有事,婚礼开始了她才姗姗来迟,便随意坐在了后面。
坐在白晨安旁边,凝视前方娇羞甜美如待放花苞的黎紫玉,颜采不禁恍然。
好像看见那年的九月,女孩一头短发站在宿舍门口,有些局促:“同学你好,我叫黎紫玉。”
不成想转眼间,当年阳光又敏感的女孩今日便要嫁人了。
颜采心里百般滋味。
下面的环节,本来新郎新娘简单亲一下就行。哪知沈衡那腹黑的老狐狸一把拉回黎紫玉,来了个拥抱热吻的现场直播。
围观群众被忽如其来的狗粮刺激的起哄声与口哨声齐飞,满场宾客喜盈盈的笑着,热闹极了。
颜采也在笑,可与此同时她也在哭。
黎紫玉命太苦了。沈衡那人又是冰块一个,还好唯独在面对黎紫玉的时候是个绕指柔。
感念上苍让黎紫玉如今有个好归宿,颜采的泪止不住的流落。
白晨安很想为她拭去眼泪,可他不敢。他先前已经为他的唐突付出了代价,他不敢再随意招惹颜采,就怕她又会消失不见。
“需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颜采迅速抹了抹眼泪,回眸一笑:“不用,谢谢。”
梨花带雨的笑美得让人心惊,白晨安头痛欲裂。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一场热闹的海滩婚礼在结婚仪式结束以后,才显出它的优势。沙滩上的宾客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玩的不亦乐乎。
卢琳这个社交女王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很快,颜采就看不见她了。
颜茹早就借故离开。颜采犹豫着,觉得她怎么也要对白晨安道个谢。
至少是他,在她失望无措的时候,站了出来。
哪怕方式有点极端。
“白晨安,今天的事情,谢谢你……”颜采凝视男人完美的侧颜,终究说出了口。
“你知道吗?”白晨安目光投在远远的海平面上,声音充满怀念,“我会注意到你,和他们两个有关。”
随着看过去,是抱着黎紫玉和她在沙滩上激吻的沈衡。
颜采从头想了个遍,也没想起来曾经在哪里和白晨安有过交集。尤其还牵扯了黎紫玉和沈衡。
白晨安支着胳膊偏头看她:“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
去细沙滩的路上,一定会经过一个一米高的水泥台。白晨安的轮椅下不去,颜采便垫了坐垫,坐在水泥阶上抬眸看他。
“我想知道。”
白晨安怅然一叹:“你知道,放在圈子里,沈衡和黎紫玉就是典型的王子与灰姑娘的例子。”
“起初,我在没见过黎紫玉之前也不看好沈衡的这段感情,但是我这人极其护短。”
白晨安深深凝视身边认真聆听的女孩:“你还记得吗?在遥远的莫斯科,你义愤填膺地说,‘金丝雀怎么了?金丝雀做错什么了要被人莫名其妙地泼脏水?’”
提到莫斯科和金丝雀,颜采忽然明白过来白晨安的意思。
那年她为了散心抽时间独自去莫斯科玩了几天,路过一家精于纯手工制作的工艺品百年老店,被深深吸引住。
每件工艺品都透出匠人的智慧和用心,最让颜采眼前一亮的是最里面摆了半个架子的木雕根雕。
正中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被漆上颜色,越加生动。木雕的下面都有铭牌,或是介绍木雕的灵感来源,或是记录木雕的原型属性。
颜采不懂俄文,把那行俄文单词输到手机里,才知道那只鸟儿是以金丝雀为原型雕刻出的。
在颜采之前,木雕展架前围了几个比她来的早的女孩。莫斯科的冬天,很冷,几个女孩都戴了厚实的帽子。
直到其中一个女孩率先说了中文,颜采才知那几个女孩大概都是中国人。
“啧啧,金丝雀啊!”带着红色贝雷帽的女孩讽笑一声,“你们说,这像不像沈衡家里那个。五脏俱全,偏偏翅膀被人掐住,只能任人摆布。”
颜采心里一颤。沈衡?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衡吧。
颜采摇了摇头,笑自己太敏感。异国他乡的,哪有这么巧?
红色贝雷帽女孩说完,另一个戴着白色圆沿帽的女孩接道:“可不嘛!什么都没有了,可不得好好依附金主?”
当时颜采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几个女孩说话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人听着特别不舒服。
“姓黎的那女人运气真好,多少人想攀附沈衡都攀附不上。她倒是有本事,竟然能让片叶不沾身的沈衡心甘情愿醉倒温柔乡。啧啧,真不知道她给沈衡下了什么迷魂药。黎……黎紫玉对吧,真有手腕啊……”
听到黎紫玉的名字,颜采眼眸一亮。原来她们说的,真的是她认识的沈衡。
再后来,几个女孩没有适可而止。颜采也是那天才知道,女人若是想诋毁女人,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
“切,不就是只金丝雀!”
气涌大脑,颜采硬是挤开围站着的女孩们。
“金丝雀怎么了?金丝雀做错什么了要被人莫名其妙地泼脏水?”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因为没有防备,被挤得踉跄的红色贝雷帽踩到另一个女伴的脚,疼的被踩到的那个女孩龇牙咧嘴的。
“我们说金丝雀碍你什么事了?”
颜采不想主动提起她与沈衡和黎紫玉认识,怕给他们两个带来麻烦。沈衡那边没什么,她主要是怕给黎紫玉招黑。
“没怎么,不过是希望某些人不要离开祖国大门就瞎说八道。金丝雀原本只是一种身体娇弱,需要被人精心呵护的鸟,引申含义都是被人编造出来才约定俗成的。金丝雀本身犯了什么错非要让你们这样编排。”
说实话,颜采心里明白,虽然她当时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但她一句也没说到点子上。
结果到最后,几个女孩大概听出她是为黎紫玉鸣不平了。异国的店里,她们几个差点打起来。
有个运动神经很好的女孩,趁颜采不注意绕到她身后,伸手一推。
颜采当时据理力争,还要努力把声音压在正常的高低范围,以免给店主和其他客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些是私怨,没必要丢人丢到国外去。
就因为她专注于和几个女孩讲理,对身后的推手一无所觉。身体即将倾倒的时候,颜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坠倒的身体被一个带着严实口罩的高大男人抱住。然后男人警告似的扫了那些女孩们一眼,几个女孩退怯许多。
虚空捂住白晨安的下半张脸,那双眼睛和莫斯科手工艺品店里撞见的那双眼睛一样。漆黑灵澈,望着你的时候,像是在与你讲述古老的故事。
颜采有些挫败。怪不得,白晨安从他们初见的那个暴雨天看着就不太正常。这么久了,为什么她没能认出白晨安呢?
“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你?”
白晨安深深看进她的眼里,点了点头。
那天,白晨安为了维护她,最后到底在和女孩们争执的时候受了伤。有个女孩指甲又尖又长,在他的手背划出一道可见血肉的大口子。
可是她想看他伤口的时候,他却缩回手急匆匆的走了,连个姓名也没留下。
“手给我。”颜采一张小脸在太阳底下晒得红扑扑。
白晨安一怔,先是不自在地徐徐挠了两下,然后才在颜采等待的目光中把左手递过去。
海浪不时拍打海岸,冲上碎小的贝壳片,在沙滩上留下点点的白。
在阳光下细细查看,男人的手修长瘦削,骨节分明,手心手背毫无受伤留下的疤痕。颜采缓缓舒出气来,还好,他没事。
于是颜采执起白晨安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搭在轮椅扶手。
覆在左手那种清凉绵软的触感消失不见,白晨安有些心烦意乱。
“颜采。”
“嗯?”
“我的手,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白晨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是别开的。
颜采以为她方才看的不够仔细,落下了微小伤口。主动凑过去,她执起白晨安的左手细细端详。哪知下一秒,她的手被他紧紧扣住。
惊讶抬头,男人眼中的执着与炽热堪比此刻空中的太阳。
“颜采,给我个机会。”
“你一定知道,我喜欢你。”
“从那只金丝雀开始。”
颜采想抽出手。被人光天化日的告白,颜采很羞涩。可轮椅上的男人明显在等她的回应,恐怕不得到答案不会罢手。
颜采抛去心中杂念,抬高视线凝视眼前对她频频示好的男人。是他,在莫斯科倾力护她。是他,带她从噩梦中脱离。还是他,为了帮她编出她是白家少夫人这么没影儿的事。
惋惜地看了眼他身下的轮椅,颜采忽然很失落。这么好的人,偏就不能走路了。
许是看出颜采注意到他坐着的轮椅,白晨安悔不当初。他出车祸以后,一段时间里对走路有心理障碍。后来虽然找回了颜采,但他却居然为了毫无意义的理由将颜采隐瞒至今。
白晨安身子前倾,眼里的急切不容忽视。想不顾一切坦白事实的白晨安被害怕他多心的颜采用一根手指止住。
唇畔贴着女孩柔柔的指腹,白晨安差点忘了呼吸。
“晨安,我并不介意你能不能走路。只不过……”
白晨安心里揪着,像是在承受即将而来的决定命运的审判,便忽视了颜采视线移到正静立在海滩上另一个的男人后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海浪声在等待中越发清晰,四周无人,白晨安在心跳完全紊乱的状态下等来了女孩的声音。
唇边已经没有女孩指腹的温热,湛蓝无云的天空下,他听见女孩淡淡地慨叹。
“唉……若是今天下雨,我就试着做你的女朋友。”
白晨安如中雷击。抬眸一眼望见海天相接的天际,他一颗心蓦地冷了下来。
他出门的时候提前看过天气预报。
今明后连续三天,滨海市全天晴朗。
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