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晨间的路闻开始犯懒，一个人的早餐做起来费劲, 而且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的地面空气了。

　　把自己束在高高的楼层, 容易与人群脱节，也不利于灵感激发，所以她决定出门吃个早餐。

　　扎一个高高的马尾,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扮, 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 路闻活蹦乱跳地下了楼。

　　在楼下刚走几步, 看见一位年轻妈妈带着小朋友上学。

　　小女孩背着可爱的粉色小书包，小脑袋四处张望，很快注意到走路不成直线的路闻，扯了扯妈妈的手臂。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她是喝醉了吗？现在还很早呢，我们要不要送她回家？”

　　闻言，妈妈的眼神落在路闻身上，弯唇笑笑：“姐姐没有喝醉, 这是表示自己心情很好的走路方式。”

　　不成想小女孩模仿起路闻的动作, 两条小胳膊在空中晃来晃去，脚步虚浮画出一道脱轨的弧线。

　　“妈妈你看, 我现在也很开心。”

　　路闻意识到自己成为了那位妈妈教育路上的绊脚石，立正挺胸站好，并且向她们行以注目礼。

　　果然带娃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见妈妈一把揪住女儿的衣领，温婉笑道：“宝贝, 如果我说我们马上要迟到了你还会这样走路吗？”

　　女孩动作顿住，恢复正常的走路姿势，甚至走几步后开始小跑前进。

　　“妈妈我们快走，老师的小红花还等着我呢。”

　　路闻看完了全程，虽说是不敢飘着走了，心情却更为明朗。

　　用餐时收到消息的时候，路闻嘴里还叼着根面条，一面把嘴边的美食咽下肚一面戳开语音，一面把贴近耳边。

　　徐觅就说了两个字——

　　“醒了？”

　　低沉的男声还带着晨间刚起床的慵懒，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悄悄爬上来，顺着心脏一路蔓延到脑后，惹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路闻探头探脑环视一圈。

　　正是早餐高峰期，耳边尽是同桌顾客的攀谈寒暄。

　　她放下筷子，敲了几个字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还记得你昨天干了些什么？

　　路闻：？？？

　　这话像是对醉酒之人的质问，可是她记得自己昨天分明很清醒来着的……

　　吧？

　　不对，到后面睡意袭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对着手机丢下怎样的一顿骚操作。

　　路闻鼻尖一皱，嗅到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把眼前碍事的碗筷推到一边，食指向上滑，翻到……自己昨天很善心地分享过去的一条微博。

　　然后！

　　她惊奇地发现，分享的账号主体是她没加V的小号，名为一世觅语。

　　妈妈耶！

　　她这是……掉马了？

　　等等，不急不急，先不慌。

　　她要保持镇定，不就是男神知道了自己花痴她的日常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粉丝就是要这样疯狂又投入，恰恰说明她是个尽职尽责的粉丝。

　　思及此，路闻稍稍稳住阵脚，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时分享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这个人莫不是天使吧，想嫁嘤嘤嘤！”

　　“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每一处我都十分熟悉。[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配图分别为徐觅的眉毛、鼻子、嘴唇和一双大长腿。

　　“求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我的鼻血供应不足需要觅爷的舔舐急救。”

　　“呵，这该死的爱情！”

　　大概就是……这一些吧。

　　国家有56个民族，一年有365天，而她，路闻，不，现在应该叫一世觅语，有36500种示爱的表达。

　　三万条啊三万条！

　　一个常年不更新社交软件动态的人，在这个小号里发现了自己的里人格，成功发布三万多条动态，其中无一不是对男神的觊觎与示爱，她都要觉得自己很伟大了。

　　而现在，这个被觊觎被花痴的人在屏幕一端看见她的各种行径。

　　他全都看见了！

　　路闻现在十分想抓一根面条，看看能不能把昨晚睡了假觉的自己给吊死。

　　她现在还想给自己身上再裹上几层衣服，因为这种掉马的感觉……就像其他人面前裸奔一样，对方还在细细地打量着你的身体。

　　崩不住啊完全崩不住。

　　尤其是在她遁了这么久，明显是在想办法圆场的时刻，接收到一条来自他的消息。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很熟悉？嗯？”

　　这关键点抓的……让她的心理防线骤然崩塌。

　　“爷，”路闻舔舔唇，小心在觅爷的底线试探，“您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

　　路闻心一横，故作老成的语调：“放下手机，感受生活的美好。”

　　这是他曾经分享过的一篇帖子的标题，如今原话奉还。

　　然而还是没能阻止得了觅爷的窥探欲，他说：“我觉得你发的东西都挺美好的，我先翻完。”

　　“且慢。”

　　徐觅问她怎么了。

　　“敢问一句，您看到哪里了？”

　　路闻太阳穴突突地跳，而比这更难忽视的，是她无处安放的羞耻心。

　　徐觅饶有趣味回：“出道第二年，你第一次公开表示想睡我，和底下的粉丝争了起来。”

　　路闻：“……”

　　额头磕在桌上，发出沉重的一声，然而她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是觉得自己选的男神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世界杯都踢了几届，曾经的巅峰选手都快退役了，他怎么就偏偏抓着这种垃圾话不放呢。

　　都是在荷尔蒙暴击下禁不住诱惑的产物，表达出的原始欲望。

　　当时闹着玩儿，谁曾想过会在多年后的现在，被当事人目击，变成掉皮车祸现场。

　　诚然彼时的她们并没有在网络世界干一架，双方各让一步：“你下半夜，我上半夜吧。”

　　这个瓜啃完，徐觅问她说：“你现在不会像当时那样慷慨，要把我的下半夜分出去吧。”

　　路闻久久没有回应。

　　因为她想到自己当初是把理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贴了上去的——

　　上半夜正是体力充沛之时。

　　他肯定也……看到了的。

　　迎头暴击！

　　此时的路闻只想切腹自尽，或者穿越回去，告诉少不更事的自己：求求你清醒一点、理智一点、矜持一点，这些以后可都是会交给本人审阅的呀。

　　然而，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咳咳，总之为这事儿路闻躲了徐觅一天。

　　不过不是有一句千古流传下来的俗语这么说的嘛，你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这个“明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白云飘飘，碧空万里，约定好见对方基友的日子。

　　掉马后路闻的神色带上一丝慌张，左瞧瞧右探探，活像个多动症患者。

　　等红灯期间，徐觅终于看不下去把她不安分的小脑袋按住：“自然点，你那点历史记录我都忘了。”

　　“真的？”路闻心下一喜。

　　两边的行人止住了步伐，车子重新上路，从驾驶座悠悠飘来一句：“却还记得你想睡我。”

　　路闻：“……”

　　他们到的早，徐觅轻车熟路地带着路闻穿过左拐右拐，最后抵达一个室内滑板场。

　　俱乐部的装修分格从内而外都是现代风，黑白的搭配使整个场所显得简约又经典，不过墙上的涂鸦，还是很滑板的。

　　路闻发现，最开始的地方，这是一个滑板体验店。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板面，分系列摆放。

　　滑板的板面图案已经随着现在的审美潮流在变化了。

　　记得当时他们刚接触这项运动的时候，板面的颜色饱和度可谓高的离谱，放眼看去只能瞧见谁的板最鲜艳最靓丽。

　　现在不同了。

　　摆在一起的几个系列，有国画风也有暖色调，简约大气，设计独到，早已不是当年的风格。

　　路闻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圈子的动态了，可是她身边的这个人……其实他从来没有放弃的对吗？

　　路闻看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这个室内滑板场地占地面积很大，单单是路闻一走进来，就能看到不少青少年在练习动作。

　　他们时而跳起，时而落地。

　　有的已经能做出流畅的动作，在场地的每一处肆意展示自己的技巧。有些在边上不厌其烦地练习一项基础动作，一遍又一遍。

　　这时的俱乐部正井然有序地运作着，路闻就是在一处角落看到熟悉的身影，小跑过去，不可思议问：“你这是在学滑板吗？”

　　龚诗凌尚且算是个初学者，不敢分心，眼神目视前方：“等会儿，等我下来我再跟你说。”

　　路闻答了句好，和徐觅一起坐在休息区等着。

　　个头高了不少的成年人在一众小朋友里很是显眼。

　　“你知道吗？”路闻看着前方认真练习的身影，眼里蓄满了笑意，“当时我买第一个滑板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疯了吗？这玩意儿摔一跤该有多疼。”

　　她模仿得很像，自己也忍俊不禁。

　　“我们都是很怕疼的人，一个冒血珠的小伤口就能嚎叫好半天。”

　　徐觅说：“小女孩都这样。”

　　“不，你看你那一个就不是。”

　　路闻指着的是不小心摔倒在地的一个短发女生，中性的打扮，也混在一群男生中间，乍一看还真像个男孩子。

　　她刚才摔倒了，跌得很重，路闻看见她爬起来时扶了下腰。

　　可是她像没事人一样，神色严肃地研究自己的动作错误，再次尝试。她坚毅的眼神，和当年的自己重合在一起，竟有些相似。

　　路闻说：“她穿女装一定很好看。”

　　放在膝上的手收拢，路闻扫了眼自己的膝盖内侧，没说话。

　　好半晌，路闻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人是不怕疼的，但是总有一味良药让我们克服疼痛。”

　　路闻牵起徐觅的手，十指相扣，而后抬头朝他笑：“在这里的很多人良药是因为热爱，而我的良药……”

　　顿了顿，她徐徐吐出两个字：“是你。”

　　路闻抬了抬下巴，示意：“现在她也找到了。”

　　不远处，男人屈膝蹲在地上，耐心取下龚诗凌的护膝，递上饮料后细细给她擦汗。龚诗凌仰头喝水，把瓶子塞到男人的怀里，笑得比在镜头前的任何时候都甜。

　　与此同时，坐着椅子的恋人相互依偎着，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两处场景，美好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宣布，这个神秘男子，是我们湛哥无疑！

　　如果明天早上，当你从睡梦中醒来，点开一条语音，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音。

　　“醒了？”

　　发现是来自觅爷的晨间暴击。

　　这个时候，你会……

　　*

　　我会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