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彼时，送走主持人和现场媒体, 徐觅的团队正欢呼雀跃着, 商量着如何庆功，下一步又是如何如何。

　　连日的工作压力，紧张的时间安排丝毫没有削减他们的热情, 不停有人对他说“专辑肯定大卖”云云。

　　人群中, 他只是笑笑, 未置一词。

　　听到提示音, 徐觅捞起手机往外走，寻了处安静的角落。

　　阳台，手机是惟一的光源，徐觅倚在墙边，叩字：看完了？

　　路闻回得很快：直播蹲点，你说呢？

　　一个电话通过来，是出现在她通讯录分组的顶端，查看过无数次但从未播过的号码。

　　他问路闻：“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刚才, 我的表现。”徐觅摸了摸鼻子, 竟生出几分羞涩的感觉，耳边是她的呼吸声。

　　糟了, 他好像……还有点紧张。

　　甚至可以说，心跳比直播的时候还要快。

　　路闻想了想，试探性地说：“满分？”

　　“别逗我开心。”徐觅轻斥她，“我要听客观的。”

　　“怎么可能客观啊，”路闻的声音很轻：“我对你的粉丝滤镜, 都快赶上大气层了。”

　　像是被羽毛挠了下心口，徐觅突然有点不想追问了。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说：“我说真的，和你们的重逢，有没有很糟糕？”

　　“哪有糟糕。”路闻嘻嘻笑：“不过要是能笑一下就好了。”

　　“我没有笑？”

　　路闻回想了一下，问他：“你……有吗？”语气很犹豫。

　　徐觅失笑：“那是我记错了。”

　　浅浅的笑意落在耳边，清晰可闻。

　　“你看，”路闻说：“这不是很自然吗？”

　　“你不一样。”

　　月光莹莹，银辉洒落，人群的喧嚣从耳后飘远，徐觅轻启唇：“和你在一起很放松。”

　　路闻胸腔里瞬间炸出了小烟花，她颤着声音问：“真的吗？”

　　很轻的一声应答，她听出了幸福的味道。

　　夜色连着两人飘荡的心，眼前的万家灯火尽是一盏盏的温暖。

　　默了半瞬，徐觅说：“欸？要不要帮我个忙？”

　　在他低低的嗓音里，路闻那根理智的弦，就这样……彻底断了。

　　传闻中，觅爷无所不能，制作作曲后期一键完成，很少与人合作。

　　据说，觅爷说话一向简洁，口中从未出现过拜托体。

　　现在他说……帮他个忙？

　　路闻压下满心的雀跃，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开口。

　　“不要说帮忙了，命都是你的。”

　　这一次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要表达出来的。

　　“那就帮忙吧，”徐觅说：“命我帮你护着，你有义务陪我变好的。”

　　临挂电话前，路闻说了晚安，屏息等着对面的忙音。

　　“路闻。”

　　她正要询问，就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路闻应了声：“怎么了？”

　　对面叹了口气。

　　“不要觉得我离你很远。”

　　气氛凝滞了片刻。

　　有时候路闻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容易就抓住你，连你都不知道飘到哪里的自己。

　　你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闪光点，你独自珍藏。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这样好的人。

　　新人因他的光环注意到他，旧人兜转一圈发现原来还是最喜欢他。会有更多人喜欢他，好像也不缺一个路闻。

　　她便发现他远了。

　　而这些敏感而脆弱的小心思，他都知道。

　　她已经很尽力在掩饰，还是被他瞧出来。

　　眼眶有些发热，路闻说：“你记得我们在山顶看的星星吗？”

　　他说记得。

　　“我一直觉得，和你一起看过的那片天空，才是最美的。”

　　“不是的。”徐觅轻声说：“最好的我们，在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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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触良多，路闻今天切到自己的大号，不再窝在一个小马甲，是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

　　路闻V：今夜没有星星，但我们都知道，从此星光璀璨，从此星河漫天。

　　停车场，打着昏黄的车灯.

　　秦湛手撑在窗口，目无焦距看着前方，标准的等人姿势。搁在中控的手机倏地震动，他回神，捞过机身，解锁。

　　看到提示，他浑身一个激灵。

　　副驾的车门被打开，卷进一股夜间的凉气，徐觅揉了揉眉心，面色疲倦。

　　落座，瞥眼一看，驾驶座上的人正看着手机。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的特别关注。”秦湛回。

　　太阳穴突突地跳，半晌，徐觅才反应过来他的特别关注又是何人。

　　“发的什么？”

　　徐觅凑过去，视线落在屏幕。

　　“文艺！”

　　秦湛评价道，把那句话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不过好像看不太懂的样子。”

　　背靠在椅背上，徐觅轻轻嗯了声。

　　他仿佛累极，浑身像抽干了力气，阖上眼。

　　秦湛侧头看过去，却是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有些惊悚。他耸了耸肩，神色不解。

　　车子从停车场出来，汇入主车道。徐觅清醒过来，看着窗外，面色不察，秦湛还在想着那条微博，也没怎么找他搭话。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徐觅骤然出声，让秦湛心下一惊。

　　许是说了太久的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一个比赛。”秦湛回忆道，“记得吧？有段时间我都在钻研剪辑技巧。当时同城的高校办了一个大赛，特地去围观了一圈。”

　　对于真心喜欢滑板的滑手，录视频是最好的记录方法，也是滑手之间互相切磋借鉴的好工具。而不错的摄影师和剪辑师，往往不可多得。

　　所以秦湛干脆自己学了剪辑。

　　那时的秦秦湛满腔热血，整天抱着机器不撒手，直到看到路闻，才发现自己所学不过皮毛。

　　秦湛还沉浸在回忆里：“我去的是决赛。你知道的，那种比赛能撑到决赛的都是凤毛麟角的，可是我女神惊艳全场啊。”

　　话说两句，就是没说重点，徐觅耐心告罄，第一次发现身边这人磨叽到有种想把他扔下车的冲动。

　　“吊我胃口呢？”

　　“我没说这话啊，”秦湛说，“之前也跟你说过的，你兴致不高。”

　　话里颇有幽怨。

　　徐觅扫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暗藏深意。

　　秦湛顺利接收，想到现在得到情形明显是自己占上风，胸中升起一丝底气，威胁道：“还听不听故事了你？”

　　默了一瞬，徐觅开口：“你说。”

　　“我女神的素材可是托尼·霍克啊！”秦湛甩手就是一个重磅□□，“还记得当时我们有多迷他吗？”

　　徐觅没吭声。

　　他当然记得。

　　为了学会一个动作，看着他的视频琢磨千百遍。

　　在那个没有专业老师的年代，对于这一群爱好滑板的男孩，那些顶级的滑手就是他们的光，其崇拜程度不会比现在的各路偶像逊色半分。

　　徐觅怔怔问：“然后呢？”

　　“当时这种大赛走的大都是怀旧抒情风，人们又对滑板这项运动接受度不高，所以就……”

　　“她落选了？”可能连徐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语气有多急切。

　　“那倒没有……”秦湛说，“只是过程比较曲折。”

　　徐觅家离得不远，这会儿车子已经进了小区。

　　秦湛点到为止，停在这里不说了。

　　公寓楼下，车子熄火。

　　秦湛转头就是一句：“慢走您嘞。”

　　贱兮兮的。

　　兄弟情意多年，彼此都清楚得很对方的脾性。

　　徐觅吐出口浊气，提议：“要不，上去喝杯茶？”

　　“也不是不可以，”秦湛摊手，补充：“如果你一定要挽留的话。”

　　徐觅：“……”

　　秦湛背靠沙发，姿势悠闲，多少有点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感觉。

　　自他们认识起，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徐觅情绪波动得厉害的事情。

　　“喝什么？”

　　徐觅边开冰箱，问他。

　　秦湛：“咖啡、Tea、可口可乐怎么样？”

　　徐觅睨他一眼，没说话。

　　一个易拉罐从天而降，秦湛本能伸手去接，摸到冰凉的瓶身。

　　定睛一看，啤酒。

　　是他们常喝的牌子。

　　“那你还叫我选？”秦湛大失所望，忍不住控诉他。

　　徐觅看了眼翘着腿的秦湛，解释道：“因为今天你是尊贵的客人。”

　　“有多尊贵？”

　　徐觅拿过他手中易拉罐，打开后递给他，抬了抬下巴：“喏。”

　　“还有想象一下选择喝什么的机会。”

　　秦湛：“……”

　　最后是他没忍住分享的欲望，就着一口啤酒豪迈道：“当时也就是个小女孩，乖乖站在那等着。看到评分低一句话没说，后来老师点评，质疑她的素材，说是没有深度。”

　　徐觅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整颗心都泛着酸。

　　“当时她脸都气红了。”这幅画面秦湛回想过很多遍，每每想起来，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你知道她说什么吗？”秦湛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郑重道：“她说没有得奖也没有关系，但是滑板不是肤浅的没有深度的东西。你不知道它的魅力，就不能凭着刻板印象对它盖棺定论。正因为我们不熟悉，作为剪辑师才要把它呈现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每一种文化，都值得被尊重。”

　　徐觅静静听着，没有出声，秦湛又道：“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惊喜吗？”他低头呵了声，“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们的选择，连我们的家人都觉得不务正业的事情，竟然会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认可。”

　　“之后的很多年，我关注她才发现，这个女生不见得有多热爱滑板。那些话她不是在捍卫自己的热爱，而是为了我们这群喜欢滑板的人。”

　　“我觉得她比我们伟大。因为我们在自己的世界沉沦，而她愿意让更多人走进来。”

　　是夜，月光莹莹，初秋的风拨动枝桠。

　　徐觅合眼许久没有入睡，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牵着一道软软的声音。

　　他索性坐起身来，掏出手机，翻出那条微博。

　　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大雨的前兆。

　　徐觅掀开薄被，盘腿坐着，低头敲字。

　　点击发送。

　　睡前，徐觅看着那段话，忍不住笑了笑。

　　晚安，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