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生日快乐

　　谁也想不到唐余安会变本加厉。

　　用盛炔的说法，越是这种高冷闷骚的货，热情起来越是无法浇熄。

　　他开始事无巨细地向唐理智报备，内容无聊到爆炸，像是早饭吃了小米粥、管理会要开四个小时、今晚又得加班到1点。

　　唐理智收到一次拉黑一次，但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好多手机号，骚扰程度绝不亚于那些写着澳门□□的短信。

　　偶尔他会安静下来，唐理智就不可控地怅然若失。

　　一点多的时候唐理智才收到一张衣服的照片。

　　唔，还挺好看的。她想起自己之前买过一件这个牌子的衬衫，胸前口袋上绣着一只小恐龙，而这件开衫的袖口也有小恐龙，等到开春了，白衬衫套上这件草莓红的外套，一定很相配很可爱。

　　她真是一个容易被物质迷惑的女人，唐理智忍不住叹了口气。

　　“楼下商场内买，我帮你挑了一件，下次回上海来拿好不好？”一想到唐余安挤在女人堆里给她挑衣服，唐理智觉得还挺好笑，不过――区区一件小外套就要诱拐她，唐理智撅了撅嘴，立马输入道“猥琐变态”，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发送。她不能再一次被唐余安带着走了，就让时间消磨他一时的热情吧。

　　“哥，怎么样？”顾向亭一路走一路啃着大玉米棒，办公室里都是“嚓嚓嚓”的声音。

　　唐余安看见消息已读，但迟迟没有回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加油！死缠烂打就是个持久战。”近来情场职场都得意的小顾总不禁说起了风凉话，冷不防就被唐余安赏了一记白眼。于是他连忙补救道：“实在不行你就去杭州堵她，见了人之后搂着一顿狂亲，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

　　“原来小顾总追女朋友都是学电视剧的。”唐余安冷冷地发声，对顾向亭的不靠谱再次表示白眼。他现在是要解决问题，细水长流的关怀再不济也比霸道总裁的假把式要好。

　　顾向亭哼哼道：“我又用不着。”

　　“等你用得着的时候别来烦我就好。”

　　男人们对于拿捏女人总是很有信心，或者说，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就像唐余安，他以为自己不会喜欢唐理智，喜欢了又以为唐理智不会离开。

　　唐理智第一次回信息，是因为唐余安整整两天没有发来信息。

　　他在参加一个封闭式会议，用手机的机会屈指可数。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被日复一日的零回复打击到了。所以哪怕这天收到了“没死赶紧回我”的信息都能笑出花来。

　　“没死。”他回道。

　　可惜互动到此为止。

　　某一天，唐理智终于再次有了回复，而且不是贫乏的文字短信。

　　“你整天折腾这些无不无聊？”电话那头的她怒气冲冲，却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宝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下意识地问出口。

　　没有回答，他想他答对了。

　　唐理智脑门上红火的气焰逐渐式微，委屈一下子涌了起来。客户的挑剔，室友的自私，摄影技巧的瓶颈，接踵而来的事情都让她陷入怀疑。

　　她从未在另一个城市独自生活这么久，从未觉得自己的天赋和爱好如此稀疏平常，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的迷茫困顿。

　　“是不是工作不顺利？还是被室友欺负了？”他小心自己的用词。

　　“不用你管！”她长吁一口气，不明白刚才的自己为什么要拨通这个电话。去前男友那里卖惨，怎么听都像是求和的行径。

　　“我今天过得也不开心。”其实和唐理智分开的每一天，唐余安都觉得不能尽兴，工作本来已经花去十二分的防备，回到家想找个温软的怀抱，现在却只能抱抱恐龙玩偶，哦，还有她喜欢的兔子玩偶。

　　“周旋了一个多月的客户，饭桌上谈得好好的，酒也喝了、礼也送了，最后还是找了一堆理由不签单。宝宝，我也好累。”没有人，哪怕是他们的大哥蒋恪正都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刻，这就是社会法则。

　　意气风发，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光鲜。

　　唐理智听见唐余安的声音越来越沉，她想起某些夜晚，他一回家就往她身上钻，然后趴在她的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交织的手却总是不肯放。

　　怎么美好的东西都不长命呢？

　　“唐余安，你25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不过她很快记起自己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也想起了答案，于是继续说道：“我怕我到了你的年纪也不会变得很成功。”也许最终还是得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有一份温饱的工作，日日劳碌，然后眼看别人大厦起。

　　“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成功吗？”他反问。因为是电话，所以唐理智无法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东西。

　　“会有人要的。”她声音淡淡的，却很笃定。

　　“那你会难过吗？”

　　“……”这个男人总是要把话题往那事儿上扯。

　　唐余安听见那头传来一声短信提示音，又听见唐理智叹了口气，开玩笑道：“是花呗还款通知吗？”

　　“靠！”求着她复合居然还敢看不起他：“我现在花钱很节制，已经把花呗关掉了！”而她下一个小目标就是停止信用卡。

　　“嗯，好厉害。”

　　唐理智听着怪怪的，哼了一声：“刚才是我高中同学发来的短信，她孩子满月了，想办个小聚会。”

　　“羡慕？”

　　羡慕，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丝无力的失败感。似乎一样的时间，别人能做十件事，她却连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她不回答，唐余安忽然低笑起来：“你如果羡慕这个，我们随时可以生啊！”

　　“你别调戏我！谁会跟前男友生孩子。”她霍霍磨牙，浑然不觉他们的相处方式已经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

　　“我从来没答应分手。”

　　“我管你答应不答应。”

　　“宝宝。”他郑重其事地喊了她一声，于是她也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句。

　　“我想了很久你说的话。你想要长大，想要变得很厉害，甚至想要撑起半边天。我知道了，我也等得起。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圈在家里，只是想要你开心，希望你不用为了茶米油盐去受别人的气，希望尽可能护着你、让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宝宝，我给你的爱其实很自私，只是为了得到你的爱。”他的办公室外面是车水马龙的淮海路，各色车灯路灯串成百万夜景，他褪下自己的眼镜，揉了揉鼻梁，还没等到唐理智的回答，心里忽然就有了石头落定的感觉。

　　“爱等不等。”她挂了电话，然而心跳还在快速地颤动。

　　她打开了网页，搜索起来“回头草能不能吃”。

　　日子很快到了凛冬，这个季节的开始，外国人会过圣诞，这个季节的最后，中国人过新年。大概一定要张灯结彩的喜庆感才能让人熬过冷冽的天气吧。

　　唐理智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删除了一条备注，又投入了工作。

　　小时候，她总以为自己的生日独一无二，长大了，才发现那是365分之一，没什么非过不可的理由。尤其遇上工作日。

　　客户的难缠一山更胜一山，3小时的拍摄工作愣是被拉长到10小时，她为没有效率感到疲惫。回到家，想喝的茶包又被室友顺走了，客厅茶几上倒是有一堆垃圾等着她收拾。她原以为自己够懒惰了，没想到合租之后，自己却成了勤快的那一个。

　　好歹是生日，她不想再做别人的老妈子，拿了个手机下楼吹风。

　　可惜这个月份不是适合兜风的时候，唐理智的脸蛋被吹红了，眼睛被吹涩了。风，不知道是从西伯利亚来的还是从太平洋来的，猛烈异常，灌满她全身。

　　走又走不动，回也不想回。

　　在距离家177公里外的地方，唐理智感到累了，累到可以无视所有路人的眼光，坐在街沿上尽情哭泣。

　　有人给她塞了包纸巾，有人劝了句“年轻人，什么都会过去的”，来来往往，只有一个人坐在她的身边。

　　唐余安是来给她庆祝生日的，他知道，这个嘴上说不在意的小姑娘一定希望每一个生日、每一个纪念日都变成不可代替的回忆。否则他生日的那天，她不会隆重其事。

　　他原本想去她家楼下的，没想到在路边拾到了她。

　　“怎么又哭呢？”他叹息道，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而小姑娘只是别过头，食指一伸警告他：“你那破车停在那里会有罚单的。”

　　说完，她起身，甩掉他，好像在害怕什么。

　　而唐余安的车居然真的扬长而去。

　　一时兴起，他从来都是这样。

　　唐理智没忍住，扭头瞪了眼车子离开的方向。

　　“宝宝。”从小区一路跑过来的唐余安气喘吁吁，他看了眼唐理智的手，挪开眼神后，又再次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听从了顾向亭的建议，不顾对方意愿一把将人牵在手心：“还有两个小时，我陪你过生日吧。

　　“不需要！我都长大了！”唐理智想要甩开，却被抓得更紧。

　　成年人的生活要什么狗屁生日，她最好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足够她成熟，足够她面对未来。

　　可是心气傲没有用，唐理智的眼泪一点儿也不争气，珠子似地往下砸，擦都擦不完。全怪唐余安，她刚才明明都快恢复正常了，他非要来关心她，坏人，她最讨厌别人的安慰，只会让她哭得更凶。

　　“不哭了好不好。”唐理智不知道，只要她一哭，唐余安就会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十恶不赦的那种。“都是我不好！宝宝，都是我不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唐理智加快步伐，“你是特意来看前女友过得有多差是吗？”

　　“宝宝，你明知道我不是的！”

　　她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别再一个人扛了，好不好？”他空出的一只手试着轻抚她的肩膀，小姑娘别扭地躲开了。

　　“我就是不想靠你、不想靠爸爸妈妈。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有这么多挫折。”踏踏实实上班她不行，去外面追梦又不行，她到底要怎么样。

　　“大家都有彼此依靠的。否则人类为什么要有亲人、为什么要有朋友，为什么要结为夫妻呢？”

　　“可是靠爸爸妈妈，我就什么都得听他们的。靠你――”她抬了抬眉毛，眼里十分受伤：“你也随时会走的。”就像上一次，彻底失联，留下她一人被悲伤和麻烦包围。

　　“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唐理智！”他追上来逃跑的她，“把生日快快乐乐地过了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很担心，所有爱你的人都会担心你的。”

　　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不会担心啊，唐理智心中默念起来。

　　“我生日那次，你不是说许个愿一切都会好的吗。”

　　还有脸说，唐理智看着双手空空的唐余安：“蛋糕呢，蜡烛呢？”

　　“我定了餐厅的，我们现在过去！”

　　“我不要，我给你的蛋糕是我自己做的。要么你也给我去做一个。”她无理取闹到连自己都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唐理智的心好像被敲开一个洞，无数暖气一拥而入。

　　“唐余安，算了，这么晚蛋糕店都关门了。”唐理智拉了拉他的大衣，何况即使有蛋糕店，人家也不愿把后厨借给他们吧。

　　“再试一家。”他不准备停下，他的宝宝好不容易给他提出一个要求，怎么能轻易言败。

　　或许是他足够真诚，或许是他给到的价码足够高昂，唐余安居然真的找到一家。

　　“低筋面粉80g。”

　　“不对，白砂糖要分三次倒入打发。”

　　“你不要这样搅打呀，会起筋的。”

　　“唐余安，你笨死了。”

　　手忙脚乱的唐余安付出一片赤诚，最后得到了唐理智的嫌弃，等待烤制的过程，他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这么笨，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才要分手。”

　　又来，唐理智抓起一把面粉洒在他脸上：“无聊。”

　　出人意料的是，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往她身上也洒了一把。

　　“唐余安你死定你了！”她要把她所有的怨气统统报复给他！

　　打闹着，追赶着，忘记曾经相恋相爱、忘记曾经吵架怨恨，就做一晚的幼儿园小孩吧。

　　可惜，唐余安不怎么想。

　　唐理智不知道他的手是什么时候搭到她的腰上，但她知道倾身而来的唐余安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她坚定地伸手，捂住了唐余安的嘴巴，白乎乎的面粉让他看起来很像滑稽演员。

　　唐余安瞪大了眼睛，连内双的眼皮都清晰可见。

　　“叮。”

　　烤箱的声音稍稍有些不合时宜。

　　“蛋糕好了，快去拿出来！”她逃走。

　　最简单的戚风蛋糕，插了一根店家送的小蜡烛，唐理智双手合十，很快便吹灭了蜡烛。

　　“唐余安，今天谢谢你。”她切了一大块递给唐余安。

　　“蛋糕好吃吗？”唐余安眨了眨眼睛。

　　唐理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以后教我做蛋糕吧？”

　　唐理智勉强点了点头。

　　“回到我身边？”

　　唐理智鼓了鼓嘴，不点头，不摇头，不说话。

　　“坏宝宝！”唐余安不怒反笑：“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让你靠着我，也许不是为了束缚你，我只是希望我需要依靠的时候你可以在我身边，洗衣做饭也好、挣钱养家也好，我希望我不开心的时候你能哄我，停下的时候你也能陪着我熬过去。宝宝，我希望我们从今以后的生日都可以一起过。”

　　后来，唐理智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生怕一张嘴就说好。直到车子停在她的小区楼下，她才挥了挥手说“再见”。

　　走出好几步，她又折回，敲了敲车窗：“唐余安，今天谢谢你。无论以后怎么样，这个生日都值得我记一辈子。”

　　他以为小姑娘心结打开了，结果人家只是更乐观地开始工作、开始生活、开始――联谊。

　　靠靠靠！

　　居然有人敢和他的女人联谊！这么冷的天，唐理智居然连羽绒服都没有穿。

　　看着唐理智朋友圈里甜美又自由的照片，唐余安差点想把办公室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