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她吓坏了,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死亡这么接近,那枪管子靠得太近了,她甚至能闻得到那一股硝烟味,很怕自己的头发也因此被烧焦。她脑子里嗡嗡响,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住了。
“好不好玩?”白满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沙哑,优雅,充满魅力,但也让人感觉到警铃大作,极度危险。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腔调跟她说过话:“耍我这么开心呢?嗯?”
白满川疯了……
江沅从极度惊恐中恢复了一点理智,声音止不住颤抖,但还是努力在劝他:“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
白满川审视她好一会儿,似乎在评估她说话的可信度。
她被看得心慌慌,眼睛努力作出真诚的样子,看得她心都被吊在半空晃荡了,白满川才不紧不慢地点一下头:“好,解释。”
怎么解释啊!
她怎么会想得到翻译错了就要枪毙。她要是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乱说啊!
“我……我……”江沅试着把他的枪挪开一点,“你这个挪开一点行吗?我紧张,我说不出来了。”
她的手指哆嗦着,挪到它的枪管子上,还透着一点微烫的温度。她稍微用力,总算把□□移开了点。但她也清楚,这么近的距离,只要白满川心情不好,照样把她的脑袋轰成马蜂窝。
见白满川默许,她到底还是有了喘息的空间:“我那天翻译错了,是因为……”我不会。三个字即将要脱口而出。
白满川忽然打断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想清楚再说,我不喜欢别人说谎,尤其是你。”
江沅在他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里挣扎许久,终于认命似的:“对,我故意的。其实只是意外,拿不到这个剧本,还有下一本!你这么优秀,还有很多机会。但如果你开了这一枪,你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白满川仍然面无表情看着她,甚至微眯了一下眼,显然是不知道哪个词又激怒了他。
等了好一会儿,白满川开了金口:“说实话,那天德语的翻译也是骗我的,对吧?”
哪天?江沅勉强回忆起来了,把狗在草坪上散步,翻译成你在屎上漫游。她顿时语塞。
“什么。”
白满川:“我查过了。”
江沅垂死挣扎:“就算是翻译错了,也不用判我死刑吧!”
“为什么?”白满川伸手揪着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嘴唇挪到她的耳朵边上。那透着热度呼吸烫在耳根上,她瞬间绷紧背脊。他的声音并不凶狠,甚至透着一点温柔的感慨,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啊,永远都是这样。”
“啪嗒”一声,似乎是扣动扳机的声响。她骤然吓得魂不附体,打了个激灵:“别打我脑袋!”她抱着头,“我不想看到那种脑花四溅的场面。”
再睁眼,见白满川撑着下巴看她,猫看老鼠似的。
江沅心慌,又忙补了句:“也别打脸,我不想毁容。”
白满川:“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发抖,努力点了一下头,僵直着不敢说话。
很快,白满川又开口了:“我有一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被枪顶着脑袋,她有什么说不的权力吗?
“肯定。”江沅点头,“实话。”
白满川:“你当时追我,是因为周佳佳?”
真是送命题。
江沅是在一次聚会上遇到白满川的。那时候,谁都知道周佳佳最近迷上了一个叫白满川的男生,是某知名影视院校的新生。
说起周佳佳,江沅总是咬牙切齿的。她是堂哥的前女友,拜金又不安分,害得她堂哥险些跳楼自杀。
所以,后来江沅当时追白满川,多少有点报复的意思,但也并不全然是。白满川在那一次聚会上出现,周佳佳可算是出尽风头,惹人羡慕。尽管白满川那时候寂寂无名,但谁都鲜明地感觉到,他不是普通人。
他刚军训完,还削着平头,痞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他一直低头玩手机,谁也不怎么搭理,似乎真是为了应付周佳佳才出现的。但就算这样,也吸引住全部人的目光。
当时,她第一反应想起的,并不是周佳佳。她只是觉得,白满川答应周佳佳来这里聚会,大概没有想过会被那么多人围观着。他应该挺不舒服的吧?她总觉得他有点可怜。
江沅选了个时机,用了很俗套也很直接的手段。她拿了酒往他身上洒,跟着他去了厕所,靠在男厕所门口的洗手台上看他烦躁地搓着污迹:“你想不想走?我的车子就在楼下。”就这么把人拐走了。
晚风吹着后楼梯。回忆结束。
她望着白满川的手,握着枪的手指很放松。她努力让自己从容起来,然后慢慢凑近:“白满川……”
她靠得很近,胸口贴在白满川的手臂上。白满川并不像旁人一样后退,仍然望着她。她很紧张,颤抖的喉咙不住地吞下过度分泌的唾液,但外表几乎看不出。她的手指开始轻抚他的手背,放软声音:“我说了你别生气……”
“是……”趁着白满川一瞬间的走神,她忽然猛地一用力,枪就被她一把拿到手里了。她的心脏几乎是大起大落了一番,手紧紧地握住了枪。
抢到枪了,她抢到枪了!
她几乎想要欢呼起来。枪在手里的感觉,让她终于有了安全感。江沅后退一步,贴在墙上:“别过来!”她差点尖叫出声,哆嗦着不住喘息,“别过来……”
白满川似乎想笑,欲言又止,看了她一会儿,后退了两步:“好,你身手还挺敏捷。”
“别动!”
白满川举手投降:“这枪……”
一见他有点动静,江沅顿时更慌张,举枪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双手握住:“我说了别动,我有话要问你!”
白满川一愣,又安抚她:“好,我不动。”
江沅这些年一直独居,三脚猫功夫学了不少,刚才也只是运气好,她胆子大,敢拼。真让她打架她是不行的。
好歹,风水轮流转!
江沅慢慢放松了,肩膀垂下,手里的枪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她当然想过走,也想过报警,各种念头都在转,但是最终让她不顾一切的,仍然是一个问题的答案。
她得意了,止不住露出一点偷腥的猫似的笑容:“白满川,嘿嘿嘿嘿嘿。”
白满川:“……”
“这下轮到我问问题了吧?”
白满川并不紧张,施施然从地上起来,靠在墙上:“你问。”他的状态过度轻松,让江沅皱了眉头。刚才她怕得差点要跪下来求饶,而白满川真是胆子大,不知道是笃定她不会开枪,还是真的不怕死。
江沅绝对是不肯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的。他刚才折磨得她够呛,吓得她魂不附体。她不报复回去怎么泄心头之恨?
这几年,两人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而眼前,她拿着一把枪指着白满川,逼迫他要拿出他的心底话。
这感觉真微妙。
江沅止不住笑了。
她在这个时刻,忽然感觉到人生多么变幻莫测。她到了这个十字路口,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耿耿于怀。她渴望把埋藏好几年时间的那一个问题抛出来,换个明白。过去永不回头,但她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放过自己。
“我警告你,我是认真的。”江沅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一是紧张,二是激动。她还强撑着:“别以为我不会开枪。你要是敢骗我……”
白满川说:“那你呢,你说了实话?”
江沅恼羞成怒,枪口威胁地警告他:“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OK。”白满川让步了,“你问。”
江沅:“你那时候准备借钱给我吗?”
这回轮到白满川沉默了。他抬起眼皮看她:“你就想问我这个?”
江沅冲他翻白眼:“难道你还指望我问你,你还爱不爱我?”
白满川的脸色微变:“本来我想说会的,现在……”他笑了,“不会。”
见江沅脸色骤变,他看去心情变好了,靠在墙上,感慨地抬头望着后楼梯的天花板:“死性不改。”
“……”
“我是说我,同一个坑里能摔第二次。”
江沅:“我是你的坑?”
白满川并不回答,似乎是默认了。他扯了一下因为打斗而发皱的西装外套:“你平时不看我电影的?”
“我为什么要看?”
白满川忍着笑:“你还没发现?”
“发现什么?”
白满川走近她,她紧张得往后退,枪口挥着:“快回去!不要过来!”
“你开枪啊。”白满川继续走近,“你敢开枪吗?”
江沅是最受不了激将法的:“我真的会开枪!”
“开。”白满川抚唇,忽然握住了她的枪管,拉到自己的胸膛上,“你要是恨我,就往这里开一枪。要是不恨……”他顿住。
江沅的手抖了。她只要扣动机关,这一颗子弹就会正中他的胸膛。要是不恨,又怎么样?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白满川望着她:“那么,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给你三秒钟考虑。一,”
他刚倒计时,她立刻大叫:“你疯了吧?非要弄得你死我活?”
“二。”
江沅心里打了无数枪似的,又急又气,还下不了手。她咬牙:“白满川你以为我不敢?逼我正当防卫?”
“三。”
话音刚落,白满川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她手里的枪就被他轻轻松松地拿下了。
江沅刚来得及叫一声,就眼睁睁看着枪对准了她自己。
她张了一下嘴唇,软下身体,闭起眼。
“来吧。”她根本也不可能开枪。她怎么这么心软,就不能心狠手辣一点!她心里堵得要命,觉得这回真要死了。
白满川:“有遗言吗?”
江沅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替父亲东山再起。眼看着要摆脱债务,重新开始,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滑稽的方式结束一生。她真是不甘心,更不甘心的,杀她的人居然是白满川。
“我喜欢你!”
“……”
她感觉白满川的手似乎因为这句话,再次微抖了一下,就在她死死闭着眼睛,怀着恐惧等待枪声响起,白满川忽然敲了一下她的头。似乎是枪柄。
他笑了一声:“没子弹的,是道具枪,小傻子。”
江沅仿佛开车冲到了悬崖边,又一脚刹住了车,堪堪停住。她劫后余生,心口猛烈跳动着,半天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