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13

　　致音笑笑，依旧专心地注视着周也的瘦长的背影。

　　她没有反驳。

　　致音不敢直接跟梁昕玥说要去追周也，想了想，最终发短讯给梁昕玥，让她自己骑着方宋娟的电瓶车先回去她的出租房，她随后再回去。

　　致音将手机关机，心里默念了十来遍“梁昕玥对不起”，蹭蹭蹭地跑去追周也了。

　　周也没骑摩托，但走得飞快，致音小跑了好一阵，才追到周也身后。

　　致音没跟他并肩，她就跟在他身后。

　　他腿长，走一步，致音就在后面跟两步。

　　周也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他似乎嫌烦，最后直接把手机给关了。

　　这地方本就是青州偏远郊区，路上没有灯。

　　只有一弯半缺的月亮，被云掩在后面，漏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光线。

　　前路很黑，后路也黑。

　　打火机咔擦一声，擦亮一道橘黄色的光，燃了一个烟头。周也脚步慢下来，开始抽烟。

　　周也的烟一根接一根，一直到口袋里两包烟都见了底，远方天空慢慢呈现出一抹瑰丽的粉蓝色。

　　天快要亮了。

　　视线徐徐展开，眼前的景致慢慢清晰。清冷的十字路口，清冷的街道，完全没有睡醒的整座城市。白雾茫茫，晨光璨璨。

　　路口红灯，周也跟没看见似的，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致音用力眨了眨一双黑眼圈极重的眼睛，强打起点精神，伸手猛地拽住周也裸露在空气里的手腕，“周也！红灯。”

　　其实路上没有一辆车。

　　致音的力气不大，尤其是走了一夜的路之后，身体很疲惫。

　　周也只要稍微一挣，就能挣开她。

　　不过他没有。

　　周也低着头任由她拽着，致音忍不住，轻轻再握紧了一些。

　　周也的手腕很冷。和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一样的冷。

　　她只是想让他温暖一点。

　　红灯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几十秒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也先动脚过马路，致音跟上。

　　直到过完马路，她也没有松开他的手腕，而他，也没有挣开。

　　没有人知道她的紧张，她的害怕，她快要跳出心脏的小鹿。

　　至少，她以为没有人知道。

　　周也再走了一程，他在一家宾馆门口拐了弯，进去了。

　　致音脑子混混沌沌，跟着他进去。

　　周也食指弯曲，手心朝上，叩叩敲了两下前台桌子。

　　前台正在打瞌睡，被周也这么一敲，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习惯性地问好，“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周也：“标准房。”

　　“一间两间？”

　　致音心里难以压抑一股陌生的异样，逃也似的放开了周也的手腕，抢答：“两间。”

　　周也看致音一眼，没做声。

　　前台：“身份证。”前台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又说，“两个人都要。”

　　两人出示了身份证，周也付了钱，接过房卡，把其中一张递给致音。

　　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致音的在更里边。

　　周也将房卡插在门上，门滴地一声，就开了。

　　致音朝自己房门走的脚步顿住。

　　周也手推着门，正要进去，他冰冷的手腕就被返身回来的致音扣住。

　　周也侧过脸，目光有疑。

　　致音瞬身一个震颤，她住入到他锋利干净的目光里，耳根微热，嘴巴磕巴了一下，说：“我的那扇门好像坏了。”

　　蹩脚的借口。

　　周也嘴角斜了一下。意味不明。

　　致音心口一拧。

　　周也忽然扣住致音的下巴，用力一抬，致音下巴被掐得酸疼，不得已踮起脚尖去迎合他，以缓解酸痛感。

　　周也带着她挤开门，再一个返身，将致音猛地抵在门上。

　　门砰地一声，骤然合上。只剩那一阵余音，在致音的耳边来回震荡。恍若钱塘江的潮起潮落。

　　周也膝盖用力一顶，打开致音的双腿，他单腿挤在致音腿间，头往左下方一歪，捕捉住致音的嘴唇。

　　他的吻是激烈的，像冰渣往身上砸一样，又疼又冷，偏偏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忍不住臣服，不自禁沉沦。

　　致音没有闭眼睛，她侧着脸，刚好可以看见浴室里那面镜子，镜子的角落里，正完完整整地反射着周也亲吻她的样子。

　　镜子反射着周也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需索感。他就好像一个在沙漠上踽踽独行多时多日早已一无所有的旅人，此刻看见了一汪绿泉，所有整个身心扎进去，用力地去索取，去渴求。

　　镜子也泛着着致音身上这一生以来最心甘情愿的顺从感。不是对母亲严厉的要求的那种顺从，就像是臣子对天子的无条件顺从。

　　周也的手胡乱动作的时候，致音的眼睛忽然被窗外第一束光线刺痛。她突地拉住周也的手，粗粗地喘着气，说：“周也，光好亮。”

　　周也脱开她的束缚，继续动作，恍若未闻。

　　致音再抓他的手，她努力摈除周也给她带来的身上异样，对上他的视线，说，“周也，我喜欢黑。”

　　我本来喜欢光。

　　后来我喜欢上你，所以我喜欢黑。

　　黑夜纵容了我年轻的任性，还纵容我能这样自私地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你们好好日更的二狗子。好嘛！

　　第15章 —15—

　　窗帘拉上后的房间，一片昏暗，光线极少。

　　黑漆漆的空间，就像周也的瞳孔，一样都是望不穿的黑。

　　致音躺在床上，抱着周也的脑袋，五指插入他柔软的发间。她用力感受着周也的感受，感受着他在她身上的索取，感受着他内心深处的激烈的矛盾，感受着他灵魂底里对昨晚那场大火未完待续的恐惧。

　　致音没等到□□结束，就累得睡过去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昏昏沉沉的时候。

　　周也就在她的身边。

　　周也睡相很优雅，像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一样，安安静静地侧向致音躺着，眉目干净如画。

　　致音看着她，满足地轻笑。

　　周也。周也。周也。

　　一个注定要顶天立地的名字。

　　致音笑的时候扯动神经，神经突突乱跳，她这才感到脑子一阵疼。致音鼓了鼓两颊，下床去卫生间。

　　致音走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乏力，某些地方还有些隐隐的疼。她站到花洒下，任由热水漫上一身。暖融融地热水包裹着，她舒服地轻呼了声。

　　致音冲完澡出来，周也已经醒了。他眯着眼睛，靠在床头抽烟。周也见了致音，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皱了下眉。

　　致音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主要是她没有过男女一夜寻欢醒来后该说些什么的经验。致音故作镇定地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找了个最经得起商量的话题，“饿不饿？”

　　周也掐了烟，眉眼乖巧，“嗯。”

　　致音洗完澡没戴助听器，只能看周也唇形分辨他说的话，“那你洗完澡，我们去吃点东西？”

　　周也从床上起来，什么也没穿，从致音眼前一晃而过，进了浴室。

　　致音张了张嘴：“……”

　　周也冲澡的速度很快，致音才刚吹完头发换好衣服，周也已经洗完澡，围着个浴巾，大喇喇地出来了。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用毛巾擦了两把，就将昨天的衣服套上身。

　　致音一边戴助听器：“喂。”

　　周也循声看她，“……”

　　致音：“吹个头发吧。”

　　致音说着，拿过刚刚用过的电吹风，走到周也边上。致音将插头插在床头柜边上的插座，站上床，高出周也一个多头，给周也吹头发。

　　周也没躲开，任由她吹。

　　少女的纤细白皙的五指在黑色的发丝间穿梭，有种禁欲而张狂的美丽。

　　等头发快干的时候，周也忽然问，“喂——”

　　致音浑身一僵，闷闷地从胸腔里发出声音，“嗯？”

　　“你叫什么？”

　　他第二次问她的名字。

　　“……致音。”她的声音很低，“格物致知的致，音容笑貌的音。”

　　他玩着自己的手指，重复她的名字，“致音。”

　　头发吹完。

　　两人一前一后出宾馆了。

　　傍晚五点多的街头很热闹，到处是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有的店外还挂着闪亮亮的招牌吸引顾客，让人好不眼花缭乱。

　　致音跟周也肩并肩走着，两个人都没吭声。

　　走了没一会。

　　周也在一家甜品店外，站住了，不动了。

　　致音：“……！！！”

　　周也看了眼致音，意思分明。

　　致音试探性地问：“要不吃完饭再来吃甜品？”饭前吃甜点总感觉怪怪的。

　　周也不乐意，摇摇头，大摇大摆地进了甜品店。

　　排在周也前边点单的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有漂亮的母亲带着，小男孩稚嫩的指尖点着菜单上一个漂亮的奥利奥甜筒冰激凌，奶声奶气地跟女服务员说：“姐姐，我要这个！”

　　女服务生甜甜一笑：“好。”

　　母亲替男孩付了钱，男孩站在等餐区等他的冰激凌。

　　周也跟上，他单手插着，随意地扫了眼菜单。

　　小男孩的冰激凌已经做好，一个男服务生递给男孩，并小心嘱咐，“小朋友吃得开心哟。”

　　周也看着那个看上去味道不错的奥利奥的冰激凌，再对上男孩发觉自己的冰激凌被人觊觎后敌意的眼神，周也瞪他一眼，莫名傲娇地拿下巴指了指男孩手上的冰激凌，跟眼冒花心的女服务生说，“我要个他那样的。”

　　那口气，大概跟七八岁孩子差不多的样子。

　　致音呵呵一笑：“……”

　　周也。周也真的是有很多个的周也。

　　暴戾的周也，天才的周也，幼稚的周也，偶尔很礼貌的周也。

　　爱喝酒的周也，也爱吃甜食的周也。

　　冰激凌要二十八块，周也摸了摸裤子口袋，似乎是钱不够了。他也没一点尴尬的感觉，看着致音，说，“钱不够了。”

　　要说他是脸皮厚，也不像，可他确实是一点也不在乎周围排队买东西的人会怎么想他。

　　致音上去，用手机支付宝给周也付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