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傍晚,骆少祥送走最后一位检查的人,视线在院子扫了一圈,只看到了秦然和杨米丽在帮刘嫂剥玉米,他往外边的田野方向走,看到沈欣雨坐在田埂发呆。
“再看风景?”
沈欣雨吓了一跳:“少祥哥,你走路都不出声吗?”
骆少祥在她身边坐下:“是你想得太出神了”
“你忙完了?”
“今天忙完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她搁在腿上的手,问:“右手怎么了”
她笑道“没事啊,怎么了?”
骆少祥看着她:“我是医生”
沈欣雨沉默,良久,久到骆少祥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低声道:“受过伤”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问:“怎么伤的”
“车祸”
“什么时候”
“五年前”
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骆少祥快速地捕捉到了,他浑身一震:“是不是秦然车祸的前天?”
沈欣雨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二婶,妈妈打过电话给我,我在手术台,电话是护士接的,正巧南城也有一场重大交通事故,伤者很多,她忘了告诉我,第二天接到秦然出车祸的消息,急急忙忙地就往京城跑”
后来那护士想起告诉他,他以为沈姨要给他介绍对象,就没有回电话,毕竟那段时间沈伯母很热衷做媒。
“那段时间你其实是在医院养伤?.”他当时还纳闷,秦然出车祸,竟然没有看到她。
“嗯”
“秦然知道吗?”
“不知道”
那时她为了不让他担心就没有说,后来就没办法说了。
“为什么不告诉秦然”
沈欣雨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没必要了,少祥哥,你能不能帮我守秘?”
骆少祥没有答应她,反而问了一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你和秦然分开是不是因为这个?”
沈欣雨低头看自己的脚趾甲。
骆少祥追问:“秦然因为这个误会你?”
沈欣雨抬头用恳请的目光看着他:“少祥哥,我不想让他知道”
他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请求。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需要找人倾诉,我是个不错的对象哦”
“少祥哥,我的头发乱了”
“走吧,出来那么久了,一会他们该着急了”
骆少祥起身见到身后不远处的人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了”
沈欣雨转身看到秦然,脸色煞白。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秦然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刚来”
骆少祥起身:“走吧”
沈欣雨坐太久了,起来腿脚发麻,险些摔倒,幸好身侧的骆少祥扶住了她:“小心点”
“谢谢”
秦然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不知道为何,他眼神未变,但是沈欣雨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闷闷地跟了上去。
他们刚回到院子,就下起了大雨,而且接连几天,阴雨连绵不断,她们被困在房屋里,沈欣雨索性拿出画板画了起来。
杨米丽惊奇道:“欣雨,你居然用左手画画”
“听别人说多用左手可以开发右脑,我就练习过一段时间”
“太厉害了吧,那我现在学连还来不来得及”
沈欣雨笑道:“应该可以”
杨米丽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
“你这画风有些熟悉,怎么像莫天老先生画的”
沈欣雨有些惊讶:“少祥哥,你认识莫大师?”
“秦然不是……”秦然一个眼神,骆少祥立即把话收了回去,改口道:“对了,他不是这个月举办画展吗?你去吗?”
秦然的眼神,她也看到了,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杨米丽弱弱地举爪子:“不是需要邀请函吗?”
他们谈话的语气怎么像想去就可以去?这大佬的画展那么随意了?要是她的认知没有错,他们口中的莫天是全国乃至世界都顶尖的画师
沈欣雨神秘笑道:“我有邀请函哦”
杨米丽的嘴巴张成了O型:“你有邀请函!怎么来的?”
不仅是她,连骆少祥都有些吃惊。
“我老师给的,他没时间,所以……”
杨米丽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能问你,你老师是谁吗?”
“洛克”
杨米丽惊叫到破音:“洛克!,那个绘画界的大亨!”
骆少祥也很意外,笑道:“欣雨,深藏不露啊”
“欣雨,你现在就给我签名吧,不对,这副画能不能送给我啊”杨米丽仿佛看到大把大把银子砸向她了。
“还没画完呢,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画,我可以把我老师画的送给你一副”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嗯”
“我简直太爱你了,来亲一个”
杨米丽激动得无法言语,她抱住沈欣雨,就要下嘴时,一本书挡在口中,她茫然地抬眼,看到秦然沉着脸,身子一抖,放开沈欣雨。
骆少祥也笑道:“也我给我一副”
“好啊”
老师的画她有收藏很多,甚至是很多获奖作品。老师说画是给会欣赏它的人,而不是卖给附庸风雅的人。
随着回程迫近,沈欣雨时常心不在焉。
她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他明天回,又怕他真的明天回。
然而,实践证明,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第二天又下起了磅礴大雨,他们被困在村子里足足十天。
回市里那一天杨米丽整个人都消沉了,她的肯德基跑了
沈欣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惆怅又有点放松。
第二天去上班,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秦然的好哥们也是当年乐队的鼓手赵正瑞。
他见到沈欣雨先是吃惊,然后是厌恶。是的,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厌恶。是啊,在他们眼里,是她害死了陈清雅,害死了他们乐队的钢琴手,害得他们乐队不得不解散,怎么能不恨呢。
沈欣雨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索性跑策划部去。
赵正瑞看着秦然:“你突然来这个小杂志社是因为她?”
他质问的语气让他微微皱眉:“不关你的事”
赵正瑞被他不咸不淡的语气,激怒了,放声道:“你难道忘了,是她害死的清雅吗?”
“害死清雅的是我,不是她”
“没有那条短信,就没有当年的车祸,我知道你爱她,但是,秦然,我不会忘记那天的情景,你可以娶任何人,唯独她,不仅是我,奇震他们也不会认同”
“那又怎样”
赵正瑞怔了怔,眼里闪过浓浓的失望,他嘲讽道:“秦然,我真的是看错你了,为了女人,你居然连兄弟也不要了”
秦然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回去是我的决定”
“那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秦然截断,他看着他:“我爱她”
赵正瑞沉默。
秦然转身背对他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或许你会觉得我冷血,这几年,我最后悔的不是那天的回来,而是当初组建乐队,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当艺人的,一直知道,可是她从来不说,我也假装不知道。她走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等她说,为什么不自己主动放弃”
或许是他的语气透露着深深的悲凉,赵正瑞竟无法指责,许久他才道:“算了,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吵架的,有时间出来聚一聚吧,莫阳的婚礼别忘了”
“嗯”
沈欣雨回到办公室,赵正瑞已经走了,办公室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秦然依旧站在窗前,他的身影在此刻竟显得那么的孤单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沈欣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来不及收回的,如海般痛苦的波澜。
她怔愣在原地。
他应该很后悔吧。后悔他们曾经在一起,后悔为什么要接受她的死缠烂打,后悔……
她讪讪地开口:“我只是进来拿东西”
“欣雨”
这是回国后,他第一次不带嘲讽叫她的名字,她静静等待,他久久地凝望她。
时间缓缓地流淌,在他和她之间。
他不问。
她不说。
一如当年,她不说,他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