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御书房。
小皇帝不知该如何处置诸子筠一众人，当夜唤来了季修远，季修远给出的建议是：以此要挟镇南王交出兵符，归皇城养老。
“可我们终究没有证据指控筠世子，二皇叔若是反将朕一棋，说朕不识忠良，该当如何？”小皇帝手托腮，眉毛拧在一起。
季修远：“陛下是天子，天子收诸侯兵权是天经地义，若怕理由不充分，可以思念皇叔一说请他回朝，他若归来，当即幽禁，若不归，陛下大可质问他意欲何为。”
小皇帝不认同，“若是可以，咱们为何不早早唤回他，还要把世子们集中在帝都，费事不讨好。”
季修远哑然，当初他主张削边境兵权，是小皇帝和阁臣们不同意的，他们力主徐徐图之。
“陛下，为今最重要的便是稳住边防，让心腹之人替换几位皇叔，筠世子之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次收兵回权的时机，望陛下深思。”季修远补充，“况且大理寺卿亲自验尸，发现贝世子头部被刺，能以此法杀人，多半是懂得医术之人，筠世子身边的郭嬷嬷正是医术了得之人。”
“可莫栩也懂医术啊。”
“陛下，您还是没懂臣的意思。”季修远再次解释，“臣的意思是，以此为借口召镇南王归朝，再以杯酒释兵权之法试探他的心思。”
“朕还是觉得不妥。”
季修远轻蹙眉头，他懂小皇帝的顾虑，小皇帝年岁小，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对几位皇叔甚是忌惮，因此犹犹豫豫，才会重用投其所好的莫栩。
记得上次陪他去斗兽场，他连头狼都认不清，又如何准确识别人心呢，他还小，希望凭借自己摸索着成长，可如今四面楚歌，不容耽搁。
“还望陛下三思。”季修远言尽于此，再劝解反而会事与愿违。
“嗯，朕会考虑的。”
当晚，小皇帝在御前侍卫的陪伴下，悄悄去诏狱探望了诸子筠。
两人面对面坐下，小皇帝为他斟茶，“朕记得七年前，二皇叔带着筠世子归朝，朕以为世子是女孩，张口就叫你姐姐。”
诸子筠双手执起茶盏，也不嫌烫，就那么端着，“臣未变声前，确有不少人以为我是女子。”
“即便现在，子依旧比皇城任一家的贵女都要美艳。”
“陛下说笑了。”
“事关皇族命案，世子暂且委屈几日，只要事件有了头绪，朕马上放世子出狱。”小皇帝抬眸睨他，似有探究。
诸子筠低头不语。
“至于那个郭嬷嬷，朕会送信给居老将军，让他派人来帝都一趟。”
“郭嬷嬷已经彻底脱离了居家，居家不会来人认她的。”
小皇帝不解，“她一个妇道人家，为何不在家相夫教子？”
“她无子嗣，想必陛下不记得了，居老膝下只有一子，是正室所出，取名良臣。”
“朕知道的，居良臣是江湖游医，山川先生的二弟子。”
两人又聊了半个时辰，临走前，小皇帝握住诸子筠的手，恳切道：“朕相信世子是明事理之人，不会辜负朕的信任。”
诸子筠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并给出承诺，绝不有违忠心。
十日后，小皇帝收到来自南边境的密函，是由镇南王亲笔书写，信上说，镇南王愿以其余全部子嗣交换世子诸子筠，只因担心嫡长子水土不服导致旧疾加重。
以其余全部子嗣交换病秧子世子，小皇帝心思百转，还没给镇南王施压，镇南王就主动提出交换条件，这是不是说明镇南王绝不会背叛北盛？
于是回信表示同意。
朝臣得知此事时，已是半月之后。
这日休沐，季修远正在府休息。
锦衣卫副指挥使驾马而来，老封刚拉开门，副指挥使直接冲了进去。
老封小跑在他身后，“诶诶，这么急作甚？”
副指挥使冲进书房，见季修远不在，大声问道：“大人呢？”
“书房。”
副指挥使一股风冲向书房，未经通传直接闯了进去，“大人！”
季修远蹙眉，“说。”
副指挥使抱拳道：“大人，陛下放筠世子出皇城了。”
季修远犹然坐起，“为何突然放行？”
“镇南王与陛下秘密达成协议，以其余子嗣交换筠世子，今日镇南王的子嗣们抵达宫城，陛下信守承言，以无实证为由，放了筠世子几人。”
“陛下被欺！”
季修远阔步走出书房，打算进宫面圣，让老封驾车带他追赶诸子筠，并令副指挥使调动锦衣卫全部随行。
以其余子嗣交换一子，说明镇南王膝下无其他可造之材，康健后的诸子筠在镇南王心中的地位无可匹敌，镇南王再狠，也不会希望膝下无子，一旦诸子筠逃走，镇南王再无顾忌。
南城外。
诸子筠和郭嬷嬷快马加鞭一路南行，身后跟着镇南护卫，跨入南郊时，数十锦衣卫追来，围堵了他们。
“迂！”郭嬷嬷拉住缰绳停下马匹，挥鞭甩向诸子筠坐骑，“世子先走，这些人交给老身！”
诸子筠深知父亲以全部子嗣换他自由，就说明父亲已经孤注一掷，打算夺皇位了。他深恶痛绝的同时又阻止不了父亲的野心和疯狂，他想他必须回去与父亲面谈，劝父亲放下屠刀。
镇南王也是在给他施压，倘若不听从安排，待镇南军大举进攻，他跟所有的手足全部会成为小皇帝祭军旗的亡魂。
……
赶来的锦衣卫已经跟镇南护卫兵刃相见，老封令其余锦衣卫去截诸子筠，自己则正面与肃杀迸发的郭嬷嬷对垒。
郭嬷嬷拔出佩剑。
老封哼了哼，抽出烟杆晃了晃，“听说夫人跟小老儿一样，没事喜欢抽抽这玩意儿，赶明儿小老儿送给你一袋自己刨的烟丝，保管舒缓戾气。”
“少废话，咱们只是各为其主罢了。”郭嬷嬷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一旦小皇帝反悔扣人，镇南王将后继无人，到那时，得了江山又有何用？
郭嬷嬷的佩剑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配上浑厚的真气，整个人可谓猎猎生风。
老封不得不正视这个敌手，不愧是居老将军带出的兵，光是气场就已经震慑了四周。
“当年享誉天下的女将军竟然乐意当镇南王的走狗，小老儿真不敢恭维。”
郭嬷嬷冷讽，“享誉天下又能怎样，先帝不还是照样培养了宗主，用来压制居家，可惜先帝培养出了一个真正狼心狗肺的阉人，排挤了忠义之臣！”
“居老将军都没有怨言，你一个妇道人家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老封吸口烟，“何况你只是个姨娘。”
郭嬷嬷勾唇，“姨娘也算半个主子，再者，老身是先帝亲封的女将，而你算个什么东西？”
“亏你还知道自己受过先帝恩泽，如今助纣为虐，还不如小老儿这个江湖浪人呢。”
“少废话，看剑！”
郭嬷嬷脚夹马腹，冲向老封，同时执剑前击。
老封深吸一口烟，掉转马头方向避开攻击，一拍马鞍，飞身而起落在郭嬷嬷身后。
郭嬷嬷倾身后刺，宝剑闪烁刺眼光芒，老封皱眼偏头，郭嬷嬷趁势袭向他小腿。
老封翻身跃起，在她上方翻转一圈，朝她眼睛吐出烟气，并按压烟杆上的按钮，烟锅里射出数枚飞镖。
郭嬷嬷左手遮眼，弃马避开扫射的飞镖，落地时单腿着地，重心前倾，挥出剑气劈向老封。
老封避开剑气，再次扣动烟杆，一排萃了毒的银针齐刷刷射出。
郭嬷嬷以剑身挡住数根，肩膀和脸上中了三针。
剑身反弹银针，老封徒手接住，一拳捏碎扔回烟锅，继而深深吸口烟。
郭嬷嬷拔掉肩头和面颊上的银针，“暗箭伤人，算什么名门正派！”
银针有迷幻作用。
老封吐出烟圈，嘿嘿一笑，“小老儿从不自诩江湖正派，别管用什么法子，能解决掉你就成。”
郭嬷嬷冷笑，“既然你玩阴的，休怪老身不客气了！”
言罢，从身后掏出玉笛，吹奏起来，老封品着乐音，是江湖失传的音杀功。
糟了！
老封隐蔽气息，郭嬷嬷的袖管里突然飞出四只蝙蝠，齐齐飞扑老封，老封飞身落在马鞍之上，一只蝙蝠撞击在马头上随即咬了一口马脸，骏马瞬间痛痒难耐，原地癫狂。
“你竟会控制毒蝙蝠！”老封以烟杆挥开另外三只毒蝙蝠。
郭嬷嬷： “没两把刷子，如何做镇南王的前锋！”
郭嬷嬷逼近老封，老封一边稳住马匹，一边奋力驱赶蝙蝠，无暇他顾，想避开攻击为时已晚，被郭嬷嬷一手扼住喉咙。
媪妪面色阴冷，狞笑道：“受死吧。”
另一只手举剑砍向老封面门，生死存亡之际传来埙声，那四只蝙蝠倏尔攻向郭嬷嬷，一只蝙蝠直接咬在郭嬷嬷握剑的手上。
郭嬷嬷吃痛，剑脱手，她狠甩咬她的蝙蝠，蝙蝠被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老封反手为掌，振开郭嬷嬷。
郭嬷嬷坠马倒地，偏头看去，容俏正站在不远处手执陶埙轻轻吹奏。
郭嬷嬷敛眸，看来容俏也会控制蝙蝠！
容俏垂手拔刀，几个健步挨近郭嬷嬷，上去就想砍她！
却被老封扼住手腕，“容二小姐，留她还有用！”
容俏也没打算了结了她，手起刀落砍断她发鬟，冷冷道：“留你贱命，听候发落！”
郭嬷嬷中了蝠毒，痉挛不止，嘴巴变成紫黑色，没多久晕了过去。
一波波禁卫军赶来，很快制服了镇南护卫。
禁卫军继续南行追击，老封用麻绳捆绑住郭嬷嬷，直起腰杆问容俏：“容二小姐怎么忽然赶来了？”
“听说陛下放走了诸子筠，于是跟着我爹进宫劝谏，陛下也突觉事情蹊跷，便令侍卫前来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