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人一猪抵达指定的树林,刁钩坐在狮虎兽上,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世家公子和小厮。
“呦呵,小丫头片子!”刁钩鄙夷一笑。
“小丫头片子对付你也足够了。”容俏回话更为鄙视。
“若不是爷来者不拒,你当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挑战爷?”刁钩摸摸狮虎兽的头,狮虎兽俯身,男人从它的头顶滑下,走近容俏,斜睨一眼花浮玉,“带只猪崽是为了做鱼饵还是壮胆的?”
“不劳刁爷费心。”
“爷一向优待女子,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别等到被林中野兽吓破胆再哭着后悔,那可晚了。”
“话太多。”
刁钩呵呵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出赌注!”
容俏讥诮:“怕你输不起。”
“笑话!”
容俏扬扬下巴,“我输,任你处置,你输,磕头拜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刁钩没曾想,一个柔软的小姑娘敢口出狂言,“任我处置,那也要看你值不值得爷费心思!”
容俏拂开帷帽,让刁钩见识到了庐山真面目,“还满意么?”
刁钩看着容俏水嫩嫩的小脸,勾起唇角,“满意。”
“那开始吧。”
“一个时辰,以驯服老虎数量多者取胜。”
“嗯。”
容俏解开猪链,携着花浮玉率先进了树林。
刁钩完全没把容俏放在眼里,慢悠悠跟在后面,抵达分岔口,刁钩抛出选项,“左边林子里有大虫的巢穴,极为凶险,右边林子相对稳妥些,你是女子,你选吧。”
容俏选了左边,“既是来打败你的,当然选虎穴,不过你的态度,倒令我钦佩了几分。”
说罢,义无反顾走进分岔路。
刁钩轻飘飘一句,“没大没小,不知死活。”
夜色浓郁,容俏燃起火把,花浮玉颠颠跟着,脖子上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俏妹,一会儿遇见大虫,你就飞身上树,我来对付它们。”
“大虫也会爬树。”
“没见过。”
“你常年泡在水里,哪有机会见识。”
花浮玉笑嘻嘻,“不管怎样,我来对付它们,你只管保护好自己。”
“谢谢你,鲀鲀。”
容俏燃起篝火,从褡裢里取出土鸡,这是临出门前,从掌柜手里买来的。
取出匕首,在鸡翅膀腋下划开口子,掏出内脏和食管,咬开酒囊冲洗血污,并用匕首敲碎鸡骨,塞入事先备好的莫葱,带毛涂抹一层黄泥和河柴草,随手丢进火堆里煨烤。
容俏往火堆撒了一把香料,很快,四周溢满香喷喷的烤鸡味。
花浮玉咽咽口水,“俏妹,等你卸去宗主职务,咱们在皇城开家烤鸡店吧。”
容俏笑笑,“以前跟师父游历,生活捉襟见肘时,师父会从富贵人家的后院偷只鸡,然后以此法煨烤,烤出来的鸡肉肥美酥烂,名曰叫化鸡。”
这时,一声低喘的兽声传来,容俏食指抵在嘴唇上,抱起花浮玉飞上枝头。
稍许,一只饥饿的大虫匍匐而出,嘴角挂着口水,奈何火焰炙烤,它无法靠近,只能守在火堆旁,等待火焰熄灭。
又过了一会儿,树下聚拢了五六只大虫,发出嘶吼,越眼馋越凶悍。
花浮玉摩拳擦掌,“俏妹,我下去收拾它们吧。”
“你现在下去会成为它们腹中餐的。”
“那你在等什么?”
容俏靠在树干上耷拉腿晃来晃去,“等它们自相残杀。”
容俏取出水囊往下倾斜,水柱洒在火堆上,火势渐小,一只大虫急不可耐,伸出前爪扒了扒,爪毛被炙烤了尖稍,它没放弃,最终扒出了裂纹的泥球。
张口血盆大口咬裂叫化鸡上的一层干泥,享受起美味,其余大虫凑上来想分食,它不依,冲它们狂吼,大虫们不甘示弱,吼来吼去,树林中回响着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来自捕食者本能的狂啸。
树林外的众人都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捏把汗,闯入这片树林的猎人多半有去无回。
树林里除了野兽,还有不少遗留的陷阱和困兽夹,废弃的陷阱很容易使猎人和驯兽师陷入危险,一旦落入陷阱,等待他们的不是人类,而是饥饿的兽族。
一名俊俏少年挨近人群,拉住一个半百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人回答,“里面在比试驯兽,我们凑个热闹。”
“驯兽?”少年歪歪头,靠坐在入口的大石上等待结果。
——
大虫们因为一只烤鸡殴斗起来,起初是三打二,撂倒两只大虫后,剩余三只又进行了二打一,最终剩下两只浑身血迹斑斑的大虫对垒。
“俏妹,刁钩的意思是驯服,你瞧瞧它们,哪里是被你驯服,完全是累到脱节,万一刁钩不认账怎么办?”
容俏耸肩,“何为驯服?为何要驯服?”
“啊?”
容俏淡淡道:“老虎是丛林之王,不是奴隶,让它们在角逐中倒下才是对它们的尊重,我可以制服它们,但我不愿驯服它们,让它们变成哗众取宠的小兽。”
花浮玉秒懂,是啊,推己及人,他是鲛人,宁愿与鲨鱼拼杀,消弭于海里,也不愿被关在铁笼里任人观赏,借以保命。
收回思绪继续观察,两只大虫的争斗趋于白热化,老虎是独行侠,配合度很差,由于叫化鸡太小,它们没选择分食,只想独吞,所以渔翁得利的一定是容俏。
当一只大虫砰一声倒地,胜利的大虫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记银鞭甩下,卷走了破壳的叫化鸡,落入小姑娘手中。
容俏朝大虫晃晃流油的叫化鸡,随即扔给花浮玉,花浮玉吭哧哼哧吃起来,扭着猪尾巴特别开心。
那只战胜了同类却输给人类的大虫怒不可遏,支出利爪扒愣树干,试图爬树去抢叫化鸡,亦或是撕了容俏和花浮玉。
当它虎面朝上一点点往上爬时,容俏找准位置,纵身跃下,鞋底刚好踩在虎脸上,利用下落的冲劲儿把大虫踹下了树。
容俏稳步落地,大虫犹然而起,瞪着愤怒的虎眼左右匍匐,想找准切入点给予容俏致命一击。
容俏解下陶埙,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她懂兽语,也懂得野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埙声安抚了大虫的情绪,容俏笑眯眯扔给他一只入林时抓到的野兔,大虫嗷嗷两声,低头啃咬起来。
——
一个时辰已到,几名猎人结伴走进树林,去寻找容俏和刁钩,当他们帮忙将大虫拖出来时,人们不禁诧异,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撂倒”了四头大虫,还跨坐着一头生龙活虎的大虫。
反观刁钩,只驯服了两头,刁钩有些后悔自己轻敌了,可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像一些莽汉那样急赤白脸耍赖不认账,而是很有风度地抱拳道:“刁某输了,但你胜之不武,我们说好的是驯服,不是拼杀。”
容俏点头,“目前是胜之不武,但是……”
执起埙再次吹奏,被刁钩驯服的两头老虎倏然抬头,原本露怯的目光徒然一凛,朝人们吼两嗓子,显示虎威,而后转身没入林子。
容俏跳下虎背,拍拍虎头,被容俏制服的老虎也重返了树林,就连倒地的老虎也站了起来,似乎听到了自然的召唤声,又似乎厌恶被围观,总之,它们带伤返回了树林。
容俏事先给它们涂抹了金疮药,应该没有大问题,扭回头看向满脸震惊的刁钩,“服气吗?”
刁钩不敢置信,“姑娘是何许人也?”
对于高阶驯兽师来说,短时间内驯服野兽不难,可在短时间内,使驯服的野兽重获野性,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刁钩在驯兽的技巧上自认无人能及,可眼前的小姑娘让他意识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刁某佩服!”
“拜师吧。”容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感受,他曾经为恶,却也够不上十恶不赦,不过刁钩此人傲慢惯了,不搓搓他的锐气,日后不好威慑。
刁钩握握拳头,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下跪,还真做不到。
容俏呵呵笑,看向他跨坐的狮虎兽,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又一次执起埙,缓缓吹奏,狮虎兽开始躁动不安,毕竟它被刁钩驯养多年,奴性已经形成,短时间想召回它的野性几乎不可能,容俏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她要用另一种方式,让狮虎兽臣服于她,也就是“倒戈”。
刁钩紧皱眉头,趴伏在狮虎兽身上力图稳住它的情绪,嘴里也念念有词,容俏只管吹埙,埙调由悠扬转为铿锵,狮虎兽越发癫狂,它重心向前,弹跳而起,奋力甩动后肢和大腚,将刁钩摔在地上,甚至想要攻击他,利爪划向刁钩的脸。
“畜生!”刁钩捂住脸,大惊失色。
埙声戛然而止,容俏呵斥狮虎兽,“趴下!”
狮虎兽一秒变小宠,乖乖收回爪子,趴伏在容俏脚边。
围观的百姓看傻了眼,容俏走到惊恐万分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他,“服吗?”
刁钩站起身,垂下手,“服!”
大写加粗的服!
“拜师吧。”容俏笑着补充,“你不亏的。”
刁钩掸掸身上的尘土和落叶,撂袍下跪,“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嗯。”
“师傅可需要徒儿敬茶?”
“不必了,等你有所建树后再行敬茶礼不迟,如今你不够格。”容俏半点面子也没给他留,“起来吧,过几天有人会跟你联络。”
“弟子谨遵师令。”
容俏在人们的抚掌中离去,身后跟着满脸骄傲的小花猪,她带着帷帽,神秘低调,在人们侧目的眼光中,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日后被当地人津津乐道的驯兽故事。
大石旁的白衣少年站起身,凝望远去的粉裙女子,眼中写满对她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