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四卷
作者有话要说:
晟苍送了父母回族后,又换了一身衣物,敛起血腥味,与往常一样踏进与斩荒修行的山洞里。
“二弟,大哥回来了!”
没有回应?晟苍扫视一眼洞府,终于在一张石榻上找到了斩荒的身影。
一本手札盖在脸上,呼吸均匀,看来是睡熟了。
晟苍摇摇头,从虚鼎里拿到他最喜欢的酒菜,果然没过一会儿,斩荒一把掀开脸上的书本,睁开满是繁星的眼眸,笑意盈盈地跃下石榻,顽皮地伸了一个懒腰。
“大哥,你可回来了,父尊交给我的棋局我已破解了。”
晟苍毫不意外,他本就对父尊说过,那个棋局难不倒斩荒多久,还不信。
“那可好,看为兄带回来什么奖励你了。”
斩荒露齿一笑,此时他眉宇间已初露邪魅的端倪,与晟苍的沉雅有很大的区别。
“我在做美梦都被这香味给勾醒了,谢谢大哥!”
说完便津津有味吃菜配酒,好生惬意,一顿满足后,斩荒一扫酒气,又上了石榻。
晟苍累了一天还挨了抽,也施施然上了石榻。“你今日还没睡饱?”
斩荒躺下,摆摆手,“莫提了,父尊给的棋局实在有些耗神,我且再补补觉,明日我还要去林子里修炼呢。”
刚闭上眼,貌似想到什么又立马睁开,问道:“大哥,你今日去了哪里?不是父尊又叫你去考问功课吧?若是,你可记得与父尊说说我的功课更胜你一筹。”
“那自然是,二弟什么都不差为兄。下次父尊母尊会亲自来看你,你好好表现就是。”
斩荒打了个哈欠,“得了吧,这么些年约了十次有八次来不成,我早已习惯了。”
晟苍不觉心里有点难过,斩荒因族里祭司所言,不适合留在族里,亦不能跟着父母身边,到底是什么命数,要如此骨肉分离,连见都少见。
“见不到也是好的,你看我今日功课不一小心出了差错,父尊把我打得……”
晟苍撸开衣袖,几道鞭伤深得刺目,斩荒一把起身拿过他的手臂,清秀的玉面上一阵恼怒。
“这打得太狠了!大哥,我们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一个这么严厉对待,一个不闻不问不见!”随后斩荒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我们这一生不依天地,不靠父母,自由自在便是了!”
原本是想把斩荒无法面见父母的负面情绪引导开,才把伤口展露,没想到斩荒说了这么一番话,晟苍无法反驳。
所以他们只有彼此了。
因他们道基太浅,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斩荒只得从虚鼎里拿出伤药,细细给哥哥涂抹。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小心翼翼为自己上药的弟弟,晟苍温柔笑笑,随即想到父尊分开前与他说的话,心里有股浓浓的不舍。
“斩荒,再过几千年我们便要分开修行了,你可莫要懒怠,到时我们一定可以修行有成,直上九重天。”
说到修行,斩荒自是心有成竹,“那自然是,我们可是万年难觅的五色麒麟,定然要修道入仙途,做九重天上的仙人。”
“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
月色朦胧,洞府内,依旧烛火高照,斩荒与晟苍对话几番便不再言语,静静入定,沉睡。
晟苍躺在斩荒身旁,用手撑头,借着榻旁的烛光,侧望他的睡颜良久,又从手心里化出一块带着流苏的红玉。
这麒麟玉佩本就是一对,当初他们兄弟降生,父母特地命人寻来这难得的红玉,打磨雕刻而成,一枚给了做哥哥的他,另一枚给了弟弟。
很久之前父母便私下告诉他,斩荒命有不堪,把他那一枚交给了白滢,以作为日后要守诺的信物,秉着弟弟没有,哥哥不能私有的心态,晟苍是一次也没戴过这红玉,所以斩荒从小至今一直不知道有这玉佩的存在。
今日父尊与母尊又再三申令,绝不可以对旁人提起白滢,白滢也不可以再随便接触外人。他带她去了凡间,是犯了大过错,可他就是不明白,他们何错之有?再怎么修行,三界四海八荒,难道不应该都去闯一闯吗?
五百年后,晟苍迟了一些到了约定之地,一去到便看见白滢与父尊已开始比试。
白滢已经长成窈窕淑女,只是眉宇间冷漠之气比上次见面时更胜,想起这些年来,他们相互传信,她回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回也是只言片语。
二人过招才半盏茶的功夫,白滢便受击两次,麒尊一眼发现了晟苍,便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他们在同龄小辈中属于佼佼者,但是怎么可能打得过几万年修为的父辈,不一会儿晟苍与白滢败下阵来,随后麒尊一道沉重的妖力扇去,晟苍飞滚撞到树身上,差点把脊柱骨撞裂了,嘴角溢出血流,而白滢被一股妖力绞勒在半空,难受无比。
“至今时今日,你们两个都还不能过我二十招,以后如何相护?”麒尊道,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再转身看向晟苍,训诫:“苍儿,漫漫一生何其长,你们兄弟血脉相连,定要相互爱惜,你要记住斩荒对你何等重要,若有一日我与你母尊逝世,能护他的人只有你,你若失去了这至亲,就枉费了命运给你这一份血脉相连之情,也枉费了我们的教导!”
晟苍定定受教,他从不反驳,因为父尊说的没错,此生他无心儿女私情,体内血脉之力将他与斩荒相连,斩荒对他最为重要,但眼下白滢被父尊的灵力掐在半空,晟苍心里十分不好受。
麒尊刚说完晟苍,扬掌起势,又训斥白滢:“胤澜,你修行是不是有懒怠!”
见麒尊要出掌重击白滢,晟苍急忙爬起来,“不要,父尊!”
白滢被绞在半空,眼角因快窒息溢出了泪水,“胤澜……不敢……”
冷哼一声,麒尊使出三成功力一击将白滢重伤,翻滚落地,当即吐了一大口血,狼狈至极,激烈地带血咳嗽。
“这次告诫你们要更加勤快修行,我希望以后你们越来越少受伤,强大起来,才不负上古血脉。”说完,麒尊奋力扫袖,化烟而去。
“白滢,你还好吗?”晟苍捂着内伤处,匆匆过去扶着她,白滢含泪摆摆手,岂料二人都伤重站不太稳,一起崴了一道,滚成一团,又撞到伤处,晟苍哀嚎一声,再吐了一小口血。
两人身上的血迹因触碰相互磨蹭,白滢五脏六腑疼得眼泪快止不住了,艰难起身,伸手握住晟苍的手,将他拉起来,两人互相搀扶走到一块平石上坐下。
麟尊挎着竹篮,带着山果走过来,看见他们身上的伤,脸露伤感,为二人治疗。
好歹身上不这么疼地难以走动,晟苍从虚鼎里拿出一包油纸,趁着麟尊不注意,快速塞到白滢手里,眼神示意她赶紧收起来。
白滢呆滞了一下,就手脚麻利地扔进虚鼎里,还不安地抓皱了衣袖。
因为这次伤得有点重,白滢没有目送二尊,而是在晟苍关怀的目光下,一瘸一拐地离去。
白滢回到洞府,在虚鼎里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那包东西,一开打油纸,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份糕点,五颜六色,尝一口,花香清甜。
山中岁月冷寂寂,世间繁华浮沉沉。
深山瀑布边的竹亭里,一男一女相坐对弈。
那男子一身红衣,面相清风温润,端正雅坐,修长的手指夹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待落定后,扬起一抹笑看着对面的女子。
女子执白子的手迟迟未下子,低垂着眉眼,秀眉间有一丝带着冷漠的英气,五官轮廓柔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君子之风。
思索一番,她将白子下在一处。
“你如今话越来越少了。”
“你如今也学会身浸酒色之中了。”
晟苍蓦然顿住,不一会儿继续下子。“我们都两千岁了,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的。”
白滢默然,从他一靠近,她就察觉他身上有复杂的气息,胭脂香味,酒味……
两千年的修为,他们的心智已经长成,她不认为他是轻易动情之人,想来又是二尊的手笔。
五色麒麟,三界难得,将来必是万人之上,多见世面,多经历一些也是合乎情理的,不然耿直率真,心无防备,难免受骗,无利于处世。
书上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这关便是要提前预热,以防日后莫要糊涂,有利躲过劫难。如此说来,斩荒也定是受了这一课。
摇摇头,二尊如何教导这两个儿子,与她无关,眼下她只关心这盘棋局,不能输。
这下了半盘棋,晟苍感到白滢的棋路居然比以往又精进不少,一来一往早已将刚才尴尬的话题抛之脑后,二人胜负欲高涨,最后竟下成了平手。
“再来一局?”
白滢摇摇头,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已“突突突”在跳,这算计重重的事,确实不适合她,最后战个平手,不至于被义父罚了,这也是几千年来她唯一战平了晟苍的一局。
现在他们已经越来越少挨罚了,麒尊的比试基本能过五十招,修行的时间越长久,他们越强大,心性举止越发沉敛。
知道白滢不肯再战,定是思绪用尽了,晟苍抿嘴偷笑。
二人一道站在瀑布边,眺望远处的风景,松下心神。
在妖族,两千岁模样早已定型,只有气质会在悠长的岁月里,经过所历世事的日积月累,愈发稳重,各向各的性情发展。
如今晟苍已是高出白滢大半个头的身高,当初被要求的那声“姐姐”,他从未执行,她也从未强求,年龄的界线早已模糊,甚至连性别都不甚在意。
强者之间只有较量。
“对了,母尊给你新做了衣裳,我看着,如今母尊为我们三人做的新衣款式越来越考究,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慢慢看明白再试。”
说完从虚鼎里拿出厚厚一大叠浅色的衣裙,着实把白滢愣懵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默默收下。
“我也建议你要再精进一法术。”
“嗯?”
“好好练练屏清酒色之味的除息术。”
“……”
晟苍觉得白滢近千年愈发人狠话少,对手招招凌厉,棋路变得有点刁钻,对话不说则已,说则一鸣惊人,饶是他这么温润的性子都被她激出无限尴尬来。
要是晟苍知道白滢暗想的是什么美人关,绝对会皮笑肉不笑地告诉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也实在没脸说出实情。
揉揉眉心,回想起那日他与斩荒确实被整得有些惨和离谱,铭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