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清晨,张念被客厅里的说话声吵醒了,他下床找拖鞋,再慌忙地打开台灯,其间,还伸手推了睡熟的刘小白一把。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十五分,室外天快要全亮起来,彻夜未关的空调,正持续输送着冷风。
“糟了……”辨明客厅里是谁的声音之后,刘小白呆坐在床上,他皱起眉头,紧闭着睡意未消的眼睛,说,“糟了,我表哥来了,肯定又出什么事了。”
“你先去看看吧,我收拾一下就走。”张念将椅子上的短袖扔给刘小白,他从桌上拿了自己叠好的校服,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卧室里仅仅两个人,可一瞬间变得忙碌、焦虑又混乱;焦虑是刘小白的焦虑,他随意套好了衣裤,然后,用手指顺着蓬乱的头发,他转身后仍旧闭着眼睛走路,到窗前将窗帘打开了。
是一个雨后潮湿无风的多云天,窗户的
外的铁栏杆上有还未掉落的水珠。
张念少有地奔放,在刘小白面前换完了衣服,他拿起手机回滕溪半夜来的消息,一边打字一边对刘小白说:“我走了,回去再洗脸,有什么事别急,我中午和我妈一起吃饭,得早点回去。”
“把手机带走!”张念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刘小白还极力地在身后喊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新手机带走听没听见……”
张念从卧室出去,他从黑夜到了白天里。
客厅里只开了很暗的灯,光晕像是黄色的酒,缓缓掺进了晨光,沙发前仿佛站着一堆人,但来不及数有几个了。
“阿姨,叔叔,我走了,有急事……奶奶再见。”
张念在颔首,尽力不让别人误以为冷漠,他能够嗅见空气中谁炖煮米粥的气味。
“张念等着吃饭吧,再等会儿。”汪艳雯身上的还是睡衣,她挽留他,又在张念确定要走之后,送他到了门外。
刘小白伸手,将很亮的顶灯打开,白色光线瞬间填满了视野,照映着几个陷在各自情绪里、但同样焦虑的人。
王展颜一边肩膀上是蓝色的牛仔包,他甚至还精心搭配了衣服,黑色棒球帽下露出蓬松柔顺的刘海,他抱着胳膊站在杨澜芳身边,说:“你们先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如果有需要,我会给舅舅打电话的。”
“你听着展颜,我们是一家人,你妈妈是我的妹妹,她人不见了,我们都得想办法。”刘义已经错过了去市场采购的时间,但与已经发生的大事相比较,这不怎么重要了。
刘小白就站在王展颜身后,他拽着汪艳雯的衣袖,问:“怎么了?”
汪艳雯回身来看着他,表情有些苦涩地说:“你姑姑失踪了,找不到了。”
“小白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先去找一下,有情况联系你们,”王展颜倒是在场最镇静的人,他仍旧年轻又意气风发,用时常在脸上的微笑掩饰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转身来,和蔼地揉了揉刘小白的脑袋,说,“好好学习吧,这些不用你管。”
刘小白看到杨澜芳双眼泛红,看到刘义紧张到咬着牙关,汪艳雯皱着眉头。
汪艳雯说:“展颜,你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因为别的事情影响自己,你爸妈那些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想开一点。”
王展颜准备走了,他听完汪艳雯的话,诚恳地冲她点头,又弯起嘴角,说:“知道了,舅妈。”
“小白送送我吧,小白,”王展颜还在刻意玩笑,他轻轻推着刘小白的肩膀,和他一起到门外,这才从包里拿了盒子,他说,“打开看看,手表,生日快乐啊,健康成长。”
刘小白很想说一大堆表达惊喜和感动的话,可下一瞬间,他平静地看着王展颜,又不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刻意活跃了,只道了诚挚的:“谢谢。”
“我走啦,去找我妈了,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电话还关机,我得想办法呀,完了去派出所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我说了不用。”
王展颜转身要走了,他那样挺拔好看,能够湮灭周围大多数人的光辉,他低头看着手机。
“哥,”刘小白忽然叫住了他,轻着声音,问,“姑父是不是骂了你,你真的是……是……”
王展颜看着他,在听清楚问题之后笑了,他毫不遮掩,也没有否认什么,诚挚地面对一切,像烟火气息里藏匿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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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念穿着昨天的校服回家了,夏红林早上没有出门,她正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电视学瑜伽。
“你姐姐感冒了,刚刚打电话跟我说,”夏红林穿着柔软贴身的衣裤,身材纤细紧实,当闭上眼睛,她的声音更缓慢温和了,“同事陪她,晚上一直在打点滴。”
张念将鞋子放进衣柜里,他站在远处看着夏红林,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哪个同事陪她?”
“那我不清楚……张念,你能不能去换件衣服?都周末了,还穿着校服,你换一件帅气的,清新的,我已经订好位了,一会儿座公交车过去,很近的。”
张念应了一声“好”,他拎着背包回房间了,可打开衣柜之后,忽然陷入了深切的担忧里,他想到了张奇,更想到了沈晨阳,想到了沈晨阳的女朋友。
他在困惑张奇和沈晨阳是怎样的关系,他知道张奇难以出戏,但他不清楚任何一方的态度。或许有很多更加可怕的猜想,张念一时间无法筛选了;他挑出了一件杏色条纹的衬衫,**穿了牛仔裤。
手机被张念随意扔在床中央,褪色的塑料壳朝上,安静地躺着。
它们大概被用了很久,手机和外壳都是的,张念换好衣服后坐下了,他将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般将外壳和机身分开了。
手机的使命结束了,因此塑料壳也是,张念从柜子上拿了新手机的盒子,在换完卡之后,把旧的外壳放进去,又让盒子回到书架上原来的地方了。
旧手机就随意地仍旧抽屉里去了,张念坐在琴凳上,看着上周没有练完的谱子,他开始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恋物。
恋了一部自己花钱买来的手机。
滕溪的消息在新手机的屏幕上不断跳出来,她说:“我觉得我下学期能够向别人介绍你了,咱们能不能不瞒着?”
又说:“我也不知道这样问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但咱们毕竟是在谈恋爱,我还是想主动一些,我的确挺没经验的。”
张念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视了滕溪的提问,忽然说:“刘小白和田宇文那个事情,你搞清楚了没?不能就这么过去吧。”
“我已经联系到他了,但我不敢见他,”滕溪很快就回了,“他好像,脑袋有问题?我搞不清楚,我以前和他不熟,没有过别的交集,他说自己已经休学了,刘小白受伤是因为多管闲事。”
滕溪打字很快,并且在文字结束处敲上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她没等张念回复,又说:“他可能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我现在一个人出门我都害怕,我怕他随时出现。不过我说话是算数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给刘小白道歉的,毕竟是他先给我找事,刘小白是为了帮我。”
不知道什么原因,张念忽然开始毛骨悚然了。
他细想田宇文对滕溪做的一切,再去想他平日里的为人,忽然察觉到无法将这两种性情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他只得先安慰滕溪,说:“你先不用管了,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咱们俩的事情也没必要声张,总之一切低调。”
“好。”滕溪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