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48
说到激动处,顾襄伯面色涨得通红。
桑萸感动又心疼地握住顾襄伯颤抖的手:“爷爷您先不要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我给您倒杯水,歇一会儿,我再慢再同您说好不好?”
伺候老爷子喝了半杯水,桑萸给他盖好薄被。
难为情地坐在他床榻边,桑萸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是不明白他们在气什么。
他们认定了顾寅眠喜欢她、哄骗她,他才是他们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
她小顾寅眠差不多六岁。
他大学毕业出国留学,她还是不知事的少女。
如今顾寅眠学成归来,已是接管企业的运筹帷幄的年轻领导人。
而她呢?依然是个懵懵懂懂还对人生存在诸多不确定的大学生。
他们不合适。
不仅仅是关系上的差距,还有年纪、阅历。
除此之外,爷爷对顾寅眠失望,还有另外的重要原因。
顾寅眠是老爷子亲手栽培的接班人,他那么的优秀,自小便宠辱不惊冷静自持,克制力让许多成年人都自愧不如。
那样的人,顾襄伯不愿相信。
他竟会做出让他失望意外的事。
可事情并非如此。
她与顾寅眠的关系,初初只是源于合适。
他们更像是战略合作的关系。
顾寅眠并没有情不自禁地爱上她,桑萸不想让他遭受那么多误解和委屈。
“小、小萸,别怕。”顾襄伯怕吓坏孩子,“爷爷不、不怪你。爷、爷爷只是,只是怕你吃苦,受、受委屈。”
握紧顾老爷子的手,桑萸语气坚定说:“爷爷,大哥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他……他很好的。”
顾襄伯:“你,喜欢他?”
桑萸支吾着嗯了声:“爷爷,很多人都喜欢大哥的。”
缄默无声蔓延。
桑萸掌心冒出一阵湿意,她内心忐忑不安极了。
“原来,原来你、你也跟他、他一样。”良久,顾襄伯从鼻腔重重“哼”了声,“他、他不就是,皮、皮囊好吗?这孩子,随、随我。我年、年轻时,跟他一样,受、受人欢迎。”
桑萸:……
顾襄伯又说:“行了,爷、爷爷知道了。”
桑萸如释重负,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眸露感激。
顾襄伯也静静望着小丫头。
看人首先看眼睛。
顾襄伯知道,桑萸心思简单干净,她是真心喜欢顾家的每一个人。
可顾寅眠城府极深!她同他在一起,岂不是把自己交到他手里,任他拿捏吗?
顾襄伯几乎能想象到桑萸未来被欺负得唯唯诺诺的样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哎,该如何是好?
明月挂树梢。
桑萸从顾襄伯房中出来。
一抬眸,便看见了对面的顾寅眠。
悠长廊道里,男人懒懒倚在雪白墙体。
他双眸阖着,两缕漆黑的发耷拉在他眼皮上,显得有些性感。
光与影的结合下,他就像是一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似有所觉地掀起眼皮,顾寅眠正巧撞入桑萸清澈的眼眸。
小姑娘眼底的光极亮。
主动上前牵住顾寅眠的手,桑萸把带他回她的房间。
顾寅眠几乎没进过这里,他视线淡淡看了半圈,眼底浸着笑意。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软软暖暖的,很舒适。
“哥哥你坐这里。”
“你把外套脱了。”
“……”
顾寅眠眼尾微挑,眸光很深。
小姑娘面色单纯没有杂念,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褪下浅灰色西装。
西装内是深蓝色的丝绸衬衫,暗色纽扣一丝不苟系到颈间。
桑萸低下头:“我想看看你后背的伤。”
顾寅眠怔了怔,轻“啧”了声:“我骗你的,”顾寅眠偏头避开桑萸的手,语气听起来散漫又不正经,“傻不傻,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其实我伤得一点都不严重,方才逗你玩儿呢。”
桑萸安静地回望顾寅眠。
手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顾寅眠没回避小姑娘的眼神,眉梢却不禁蹙起。
“真要看?”顾寅眠特地把声音压得极低,“可我们还没结婚,你堂而皇之关上了门,”男人目光往房门指,谑笑说,“还要对我做这种事,是不是……嗯,不大合适?”
“……”
桑萸羞窘交加,下意识就想抽回手。
而顾寅眠禁锢她的力道同时卸下。
他故意的。
桑萸如梦初醒。
赧然的心霎时平静下来,她静默地盯着顾寅眠的眼睛,不言不语。
顾寅眠被那柔软的眸光看得心虚。
避开小姑娘的视线,顾寅眠嗓音低哑:“我从前是你的哥哥,如今可不是。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挑战男人的定力,知道吗?”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
“要我帮你吗?”
顾寅眠倒抽一口凉气,耳畔拂来她甜香的气息,腹部腾地燃烧起来。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讲什么?或者以为我在吓唬你?认定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桑萸默默看他生气。
“再警告你最后一次,”顾寅眠往前近了一步,他深棕色眼瞳染了墨,嗓音更是嘶哑得不像话:“再不松手,后果自负。”
“至于吗?”桑萸禁不住吓,没能稳住立场。
委屈地倒退数步,她站在粉色台灯旁小声说:“是你刚才要给我看。现在我想看了,你却藏着捂着。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
“你太难相处了。”
顾寅眠哭笑不得,他要给她看,不就是逗她玩儿嘛,顺便博博同情。
“结婚了再给你看。”顾寅眠佯装轻松的口吻。
“是爷爷刚跟我说的。”桑萸见他巧舌如簧,真是又气又委屈,偏她嘴笨,不比顾寅眠聪明反应快,“是爷爷说他打得重,让我帮你上药。”
寂了半瞬,顾寅眠笑:“就你才信,爷爷生着病!他说的重能当成重?再说,我……”
桑萸咬着唇默默看他胡说八道,眼眶渐红。
顾寅眠倏地噤声。
“给你看,别哭。”
“等等,你可想清楚,看了以后可是要对哥哥负责的!”
“……”
桑萸气鼓鼓走回顾寅眠身边,实在没忍住,是嗔怪的语气:“你就那么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吗?以前这样,现在还是。”
他是这样的人吗?
不愿示弱?
似乎确实是。苦或痛他宁愿自己扛、自己受。
不想扯开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也不愿得到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
因为那是弱者的行为。
半空忽然传来女孩轻软的声音,好似含着对他的心疼:“其实偶尔示弱没有关系的,因为这个世上,肯定有人不止想看到你无坚不摧的样子,她也想看到你柔软的一面啊。”
那些人里,也包括她吗?
顾寅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笑意清浅,却比夜色更浓。
褪下深蓝色丝绸衬衫,桑萸初初看见那伤痕,便被吓住了。
红色瘀痕从左肩一直蔓延向下,里面夹杂着开始结痂的小伤口,密密麻麻,蜿蜒向下。
还说不严重呢!
果然他就是喜欢骗她。
以后她再也不信他了。
桑萸难受地抱着医药箱放在床上,她很认真地弯腰,用棉签酒精给顾寅眠伤口消毒,再涂上薄荷色的清凉药膏。
她没问他疼不疼。
这个男人怎么会说疼呢?
“你怎么不知道躲!爷爷只是在气头上,他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其实他也现在很后悔。以后你不要再闷不吭声受着了,好吗?”
顾寅眠从鼻腔里“嗯”了声。
心下却道,他无意识躲了最初那一拐杖,爷爷已号召全家人抱团斥责他混账,若再躲第二拐杖,他们这婚还要不要结了?
“明早我再去见伯父伯母吧。”上好药,桑萸把衬衣递给顾寅眠,有些不太在状态,“今天有些晚,还有,我……”
顾寅眠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话上,而在她手上。
她在帮他穿衬衫。
顾寅眠深吸一口气,格开她手,转过身,背对着她:“我自己来。”
桑萸的脸轰然滚烫。
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怔了两秒,桑萸逃似地打开卧房大门,紧张得连呼吸都错乱了。
他说,他也是个有正常需要的男人。
就只是,需要而已吗?
顾寅眠整理好后,将外套揽在臂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桑萸。
现在知道怕了?
顾寅眠经过她身边,故意放慢步调。
“哦——”男人突然转头,步伐戛然而止,还将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桑萸等了等。
终于忍不住催促:“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寅眠蹙眉,声音有几许烦躁:“被你骤然打断,我想不起来了。”
骤然?好漫长的骤然哦!
桑萸忍不住掀起垂低的睫毛,好过分!
顾寅眠欣赏着她不断变换的表情,忽地失笑出声,他实在不忍再捉弄她:“想起来了,晚安。”他低沉的语气顿了顿,“哥哥要说的是晚安。”
“晚、晚安。”桑萸险些沉沦在他眼眸的星光里。
入秋的夜,有点干燥。
顾寅眠舔舔唇角,意志力逼迫他赶紧远离这满室旖旎。
“啧——”几间卧房之隔的顾以凛推门而出,正好发现了他们。
顾二公子双手插在口袋,漫步走到两人身旁,他暧昧地吹了个口哨,报复般说:“大半夜的,大哥你还不困呢?这不挺年轻气盛的吗?”
还有,祝你今晚年轻气盛得不要失眠哦!
这话当着桑萸的面,顾二公子万万不会说。
他只是充满暗示性地扫了眼顾寅眠身下,愉悦地吹着口哨下楼了。
*
月光如水地洒进窗。
桑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仍然睡不着觉。
数完第一千只羊,她拿起手机,在聊天软件上问顾寅眠;【那个,二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啊?】
时间很晚了。
桑萸没打算收到回复。
怎知钴蓝色卧室内的顾寅眠竟被顾以凛料中,因为“年轻气盛”四个字,久久都没入眠。
顾寅眠;【睡不着?】
桑萸找借口;【对呀,可能刚从外地回来吧,有点不适应。】
顾寅眠没资格笑话这个夜晚的同是失眠人:【要不试试助眠的方法?】
桑萸不好意思说她都数了一千只羊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二哥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了啊。】
顾寅眠顿了顿,发去一条消息。
桑萸定睛一瞧,有些乐了。
【我怕同你讲后,你更睡不着。】
说得好像他不回答她就能睡得着似的!
傻不傻啊?
桑萸壮着胆子敲打键盘,飞快点击发送:【哥哥你好笨。】
顾寅眠:【……】
已经减掉很多正常亲昵的描写了,如果这章锁了,就很无语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