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结束（3）

　　邹程司和Anita都认为最近梁洛洛一定有什么事。

　　最近很明显没有以前活泼热闹， 而且今天带隋和到他们面前，有些太突然了。

　　不过梁洛洛跟隋和在一起，并没有预想中那么让Anita受打击。Anita想可能是因为这几年自己在音乐中生活太久， 大部分都在体验自己的感情， 太关注自己内心世界， 所以太敏感也太脆弱。

　　做律师，就是走回现实。

　　看看这个人类发展至今的繁华世界， 人性深处藏着的那些东西，以及可以触摸到的一切。

　　纸、笔、跟负责审批的人接触，观察他们的情感和状态。

　　查资料。

　　商讨、作笔记。

　　走手续， 弄流程， 开庭，审理。

　　繁琐的、中庸的日常。

　　所以案子都不是报纸上渲染的惊心动魄，某个命定时分， 都是一点一点这样的流程理清的。

　　可是在这与人、与物的接触中， 她反倒有踏实下来的东西，所以认为——隋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或者说， 她仍然喜欢他。可他已经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和心灵支撑点。

　　Anita建议邹程司再找梁洛洛聊一聊。

　　邹程司也点头。

　　他的确需要跟梁洛洛聊一聊， 因为他还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以及想要做的事。

　　他不会这么轻易把梁洛洛让给隋和。

　　邹程司给梁洛洛打电话。

　　打了七个，她都没有接。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开车到梁洛洛家里。

　　在车里给梁洛洛发了个微信：【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过了足足四十多分钟， 梁洛洛才从家门口出来， 她穿了件大黑色快及脚踝的羽绒服，长发披散在两侧， 站在他车门边。

　　等邹程司摇下车窗，她才说：“你还真的是有点儿轴啊。女孩子不接你电话， 意思不就很明显了么？”

　　邹程司：“上车。”

　　梁洛洛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有什么话说吧。”

　　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从未正式确认过男女关系，所以做好了随时分开的打算，不去追问对方原因。

　　可他到现在竟然已经不愿意了。

　　邹程司拿出手机，手机上挂着耳机，他把耳机塞到梁洛洛的耳朵里。

　　梁洛洛扶着耳机塞：“干嘛？”

　　邹程司：“听歌。”

　　他按了播放，梁洛洛听了二十秒听出旋律：“《魔鬼中的天使》？”

　　邹程司：“嗯。”

　　梁洛洛挑眉，看着邹程司。

　　邹程司解释：“这是我自己弹的。”

　　梁洛洛有点讶异：“你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

　　邹程司：“Anita教我的，不是用真的钢琴，而是一个钢琴app。”

　　梁洛洛也看到邹程司手机屏幕上不是音乐软件，而是钢琴app的录播。

　　《魔鬼中的天使》算是他们的定情物吧，虽然也没当成情侣，不过互相动过点儿心的人，总会有点儿会共同勾起怀念的东西。

　　梁洛洛有段时间很喜欢这首歌，邹程司也知道。

　　不过这么长的一首曲子，对于没什么音乐基础的人，记住曲谱并不容易。

　　梁洛洛听到中间有几个弹错的按键，是小小的、错误的可爱。

　　这是她第一次听这首歌的纯音乐版，钢琴的琴键一下一下，有点儿慢，她甚至能够想象邹程司手指在屏幕按动的样子。

　　没有歌词的话，这首歌竟然出乎意料地有点儿治愈。

　　像还未到来的春天。

　　像梦里面的雪。

　　像车外面的风。

　　当听不到风声鹤唳时，只看见树叶的摇动，也觉得温暖而美。

　　梁洛洛：“谢谢。”

　　邹程司：“这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的，觉得很美。所以很想跟你分享。”

　　这是他准备好给她的礼物，也许是在打完官司之后就给她，没想到她带着隋和出现在他面前了。

　　梁洛洛心里知道。

　　邹程司想告诉她什么。

　　除去了歌词的旋律很空灵。

　　除去了所承载含义的音乐本身也很美。

　　人到底是因为旋律爱一首歌还是因为歌词爱一首歌，谁也不知道。

　　但生活也许更接近旋律。

　　本身没有太多伤悲或者快乐之分，更多地是自己所撰写的歌词写就，赋予它基调。

　　这首歌是每次梁洛洛失落的时候给自己唱的。

　　可如果没有歌词，它本身却足以让人听的时候产生快乐。

　　钢琴空灵的声音在梁洛洛的耳边环绕，让她忍不住有一丝怀念到以前和邹程司在一起的日子。

　　炎热的盛夏，荷尔蒙的迸发，她被勾起来所有青春的热望和诗意。

　　所有的肌肤拥抱和身体相贴时的汗水。

　　他们的调情和试探。

　　他们互相地克制和靠近。

　　现在想起来，那才真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呢。

　　原来邹程司才是她的初恋，教会她关于异性。

　　梁洛洛以前是不相信爱情的，可是这一刻，她相信了。

　　音乐有四分钟。

　　梁洛洛认真地听完，摘下耳机：“很好听。”

　　邹程司：“我发给你。”

　　梁洛洛：“好。”

　　梁洛洛手机上收到邹程司蓝牙发来的文件。

　　他们需要密码配对。

　　配对密码是223455。

　　梁洛洛想到一件事。

　　邹程司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设过一个密码吗？如果向对方报出密码，要求一件事，而对方做到的话，就表示要对对方奉承忠诚了。”

　　看来邹程司也和她想到了一块。

　　梁洛洛低头盯着音频传过来的进度条：“当然记得。”

　　邹程司：“我现在想试试那个密码。”

　　梁洛洛：“确定吗？你可能会失望噢。”

　　文件传完了。

　　梁洛洛按下保存，取名为天使。

　　邹程司：“确定。”

　　梁洛洛抬起眼。

　　原来邹程司还记得那串数字。

　　她还以为会用不上。

　　她喜欢6，邹程司喜欢7，所以互相喜欢的数字相加开头，最后得出他们互相的密码136137。

　　梁洛洛笑：“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好像小孩子玩的游戏。”

　　邹程司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可是谁说大人不可以玩游戏？我小时候相信的东西，现在还相信，以后也会相信。”

　　梁洛洛直视他：“好吧。提出你的要求，看我能不能做到。”

　　第86章 结束（4）

　　邹程司：“我要你快乐。”

　　梁洛洛歪了下头， 然后笑起来：“你还真是提了个高难度的要求。我就算想做，也不一定能做到。”

　　邹程司：“你能做到。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能做到这件事。”

　　梁洛洛轻轻说：“是啊。因为是让我快乐嘛。”

　　她看向邹程司：“你很鸡贼啊。”

　　邹程司：“你第一天才发现这件事吗？”

　　梁洛洛点头。

　　如果邹程司提的要求，她想要快乐， 也打算快乐， 就得跟他在一起。

　　哪来的自信认为只要跟他在一起， 她就能快乐？

　　梁洛洛真想这样问他。

　　可是她没有问，也许她是知道答案的。

　　人生是务虚的， 也是务实的。

　　快乐这东西虚无缈缥，让人想起的只有童年、青春和笑声。

　　可若是触手可及的几个人拿来比较一下，就很清楚了。

　　不说那些让她连相见都会厌烦的家人， 说说她身边算是比较有好感的人。

　　隋和能带给她快乐吗？

　　Anita能带给她快乐吗？

　　隋翩能带给她快乐吗？

　　工作能带给她快乐吗？

　　追她的小开能带给她快乐吗？

　　复仇能带给她快乐吗？

　　寥寥几个朋友能带给她快乐吗？

　　被羡慕能带给她快乐吗？

　　……

　　都能。

　　只是很少很少。

　　最多只能使用一两次。

　　人最深层次的快乐是什么呢？梁洛洛也不知道。

　　她从未认真去寻求过快乐， 所以不了解。

　　梁洛洛半晌后说：“我不打算让你实现愿望。”

　　邹程司盯着她轻轻“嗯”了声。

　　梁洛洛：“因为快乐对我没那么重要。”

　　她推开车门，过了会儿又转头回头扬了扬手机：“谢谢你的歌。”

　　进大门，上楼， 回房间。

　　没脱下羽绒服， 梁洛洛来到窗口，半推开窗帘。

　　邹程司的车还在楼下。

　　黑色的车顶， 在冬天也流转着光。

　　过了十几分钟后， 邹程司的车才开走。

　　梁洛洛欣慰他知道放弃。

　　人生可不能浪费在明知努力也得不到的事情上面， 那是自虐。

　　梁洛洛、隋和定的婚礼在年后，二月二十八日。

　　跟梁然、徐音荷同一天。

　　她倒也没有完全要跟他们打擂台的意思，只是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表明。

　　梁洛洛彻底跟梁天生分家。

　　他们之间连婚礼也不会互相参加， 更别说其它的攀亲带故。

　　同时， 她跟隋和拟好了婚前协议。

　　梁洛洛可是带着庞大的、母亲遗留下来的财产嫁给隋和的，隋和一家人对她也格外重视。

　　而握有天湖集团股份的梁洛洛嫁给了隋和， 对隋和收购业务也是百利无一害。

　　一月底，梁洛洛要搬出梁家大屋， 把这里留给他们。

　　她很早以前就在别处有房产，之所以不搬，只是不舍得这间梦幻的金粉色公主房。

　　这是她母亲给她布置的。

　　可是她总要长大的。

　　搬走前一天晚上九点，梁洛洛正坐在床边折衣服。

　　门是敞开的。

　　梁然敲了敲。

　　梁洛洛知道，他有话对她说，余光瞥见后说：“进来吧。”

　　梁然站在屋子中央，她面前。

　　梁然问：“你决定好了吗？”

　　梁洛洛：“当然。”

　　梁然：“洛洛，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会刺激你。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跟你母亲太像了，她当年不是没有发现端倪，只是自尊心太强，太骄傲，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也不肯示弱。”

　　梁洛洛点头：“所以你认为我会走她的老路么？”

　　梁然：“现在难道不是？”

　　梁洛洛抬起头笑：“隋和是不是触及到你们的利益了，你们这么怕他？”

　　梁然：“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梁洛洛：“梁然，你之前说过，我想做的事你会帮我做到。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洛洛架着腿，腿上叠着衣物，微笑地望着梁然：“你明明不满梁天生做的一切，可因为利益最后会回到你身上，你没阻止。你明明讨厌徐音荷，可不管是被要挟还是想折磨她，你选择跟她结婚；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喜欢我，想救我，还让我脱离这个家庭，实际上只是因为这样还能显出你有良知，梁然，你明明什么都想要，却表现得让自己不得不接受，可真是个变态啊。”

　　梁洛洛低下头把折好的衣物从腿上挪开：“你这样的人，我还指望你帮我做什么吗？”

　　梁然：“你不相信我对你有真心。”

　　梁洛洛站在他面前停下，歪头微笑：“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梁然也笑了。

　　他喜欢这样的梁洛洛。

　　又张扬又带刺。

　　漂亮极了。

　　也许梁洛洛是对的，明明他一直想让梁洛洛走，可梁洛洛的反击才符合他的期待，否则他没必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梁然：“你也是梁天生的骨血。”

　　梁洛洛：“我可不会因为我是谁的骨血，就代表我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梁然轻笑着低头看梁洛洛，她的面庞如同云中玫瑰：“那跟隋和结婚呢？不是利用他？”

　　梁洛洛：“也对，在你这样的人眼里，人和人只有利不利用的关系，所以才找了徐音荷。我喜欢隋和，隋和也喜欢我，我们的道德观和底线是一样的，对外可以赢，堂堂正正的赢，可是作为伴侣和亲人，我们要互相信任，这是我们结婚的原因。你可别以为我受了伤害就谁也不相信了。”

　　梁洛洛坐回床边，双手撑着床沿：“我才不会因为你们这样想，得不偿失。”

　　梁然：“那就只能祈祷隋和不会背叛你。”

　　梁洛洛：“至少隋和此刻不会。而你的老婆正在随时准备谋财害命。”

　　梁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凉凉的眼睛看向梁洛洛。

　　他转身离开。

　　梁洛洛想，要是足够有耐心的话，这个世界总会给你配上与你旗鼓相当的人。

　　即便最开始，可能并不这么觉得。

　　夫妻是互相改造的。

　　双方不匹配，除非有足够勇气离婚，否则强势的一方也会把弱势的一方折磨到自己的阵营。

　　偏执阴翳的丈夫会把妻子折磨成歇斯底里的疯子。

　　蠢笨老好人的丈夫会把妻子折磨成斤斤计较的悍妇。

　　如果梁然娶了隋翩，他的阴狠、表里不一、怀疑和冷暴力，会让隋翩变成神经质或者怨妇。

　　可幸好，他娶的是徐音荷。

　　第二天下午，隋和来接梁洛洛搬家。

　　梁洛洛搬到自己新买的房子里去，隋和家里很传统，虽然梁洛洛跟梁天生闹崩了，但传统的接亲仪式还得有，不能那么快让梁洛洛住到隋和家里去。

　　不过梁洛洛倒是挺喜欢隋和家。

　　有爷爷，一对父母，还有个可爱的妹妹，三层楼的别墅，每个年代住一层。

　　相比于现在新婚小夫妻都喜欢搬出来住，梁洛洛倒是更喜欢和友善的家人住在一起。

　　隋和开着车：“搬出魔窟的感觉怎么样？”

　　梁洛洛：“很爽。”

　　红绿灯了，隋和停下车，伸手摸了摸梁洛洛的发。

　　梁洛洛：“他们都挺不理解我跟你结婚的。”

　　隋和：“为什么？”

　　梁洛洛：“因为你太优秀了。太优秀的人是没有市场的。”

　　隋和整了整领口：“噢？”

　　梁洛洛：“大家都喜欢有缺陷的人，有过去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故事的主角。太优秀的人无坚不摧，反而让人觉得缺少魅力。”

　　隋和：“嗯。”

　　梁洛洛把手搭在椅背上：“不过在温柔和强大之间选择的话，我选强大。”

　　她转头，朝隋和眨了下眼。

　　隋和也笑了下：“你现在是在恭维我吗？”

　　梁洛洛：“是呀。”

　　隋和笑了笑，一只手跟她十指交叉：“我不会让你恭维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