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响水镇三面靠山,另一面靠着宽阔的大河。山高险峻,出镇子只有一条水路。

  小镇入口的码头处有棵古老的大榕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得七八个壮汉才能合抱住。须状的不定根落入泥土里,把老树的枝干撑得稳如磐石。

  夏日天气闷热,老树下却凉风习习。

  每天早饭过后,镇上的老人都喜欢到树下喝茶下棋聊聊天。

  河水不断冲刷着船只撞击岸边,发出哗哗声。

  李林海吊在树上,汗流浃背,双脚在半空中不停踢动,用手拼命吊住脖子上的绳扣。

  实际上他在踢翻凳子的那一刻,心里就十分后悔选择这种抗争命运的方式。

  他盯着昏暗的街口,渴盼快点有人看到自己,不然他要是真的死了,他那可怜的媚娘该怎么办!

  天刚蒙蒙亮,潘叔把大门打开,驼着背打扫门前的落叶。

  昨天狂风暴雨,他家院子低浅,被积水泡了。排水沟堆满了淤泥,水流到现在才露出地面。

  用竹子绑成的扫把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几根细细的竹竿,挥扫起来十分吃力。潘叔年轻时干过太多苦力活,脊背弯成九十度,常年双眼不离地面,轻易抬不起头。

  李林海手脚渐渐无力,脖子被绳子勒住,只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双眼逐渐涣散,望着潘叔那光秃秃的头顶,难过地翻起了白眼。

  强风刮过,鸟群从树上飞出。

  潘叔后脖子感觉有东西滴中,艰难抬头,昏花的老眼搜寻抱半日,才看见树上挂着个人,正不停来回摆荡。

  老人家把扫把一扔,拿起打更的家伙一顿敲打,嘶哑却气力十足的声音惊起树上鸟群。

  “快来啊!李家的读书人吊死啦!”

  这镇子从街头到街尾一眼就能望穿。人群很快聚集,站在树下围成一个圈,纷纷伸长脖子张望,却至始至终都没人肯出手帮忙。

  张大叔看着一树上动不动的李林海,心里十分看不上他这种行径,但碍于良心二字,他第一个冲上去把人抱下来,此时正用力掐他的人中。

  李大娘一边哭一边用绣花针把儿子的十指扎了个遍,可怜李林海活生生被疼醒,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哟,这不是我的准女婿吗?这是怎么了?”何大婶挤进人群,不小心踩着李林海的脚踝,笑眯眯看向一直掉泪的李大娘。

  人群安静下来,等着好戏开演。

  何大婶这人,白白胖胖,见谁都一脸和气,但镇上的人都知道,她就是根搅屎棍。短短三年时间,她因为对彩礼不满意,已经把怀秀的亲事退了两次,李林海是第三任。

  “先把人抬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李大叔拖着因中风而半瘫的身子,刚刚赶过来。

  人群议论纷纷,他挤开何大婶,让女儿和老妻架起儿子往回走。

  “站住!今天你们李家要是不把那十两银子给我,我就把你们和那哑巴姑娘的亲事搅黄!”何大婶抖着脸上的肥肉,双手叉腰,拦在李大叔前面。

  “谁说我们要和哑巴定亲了?你血口喷人!和我儿子定亲的是你家怀秀!”

  李大娘手指撮到何大婶眼前,李林海失去支撑,跌坐在地。

  “这得问你家宝贝儿子了,好好的读书人,却做些有辱斯文的混账事!”

  何大婶肥胖的双手本来想环抱在胸前,因为太短不得不改成一手摸头一手扇风,说出来的话气势就弱了些。

  李林海被李小梅拉住胳膊,嘴巴呜呜出声,急切地望着他娘。

  “你把话说清楚!这青天白日的,你还想讹钱不成!”李大娘眼角抖动,恨不能撕烂这女人薄薄的嘴唇。

  “哟!我没钱没势,哪里敢和书香门第作对!看看,这是你儿子写的退婚书,上面写了要给我十两银子!”

  李大娘抖着双手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却认得出儿子的私章。眼泪鼻涕齐齐流下,她抬起巴掌狠狠朝李林海挥去,直把人扇得晕死过去。

  “别把人打死了赖账!快回去拿钱给我!”

  何大婶一把架起李林海,像老鹰拖着小鸡仔,朝巷子走去。李小梅扶着她爹拉着她娘,紧紧跟在后头。

  “怀秀真可怜,这都第三次了吧!”

  “唉,最毒后母心!她这辈子,怕都得在家做牛做马伺候这母老虎了!”

  “哎呀,这几天都没见过她了,不会被那毒妇卖了吧?”

  “卖了都比现在好,让那毒妇活活懒死算了!”

  张大叔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看着潘叔脖子上的鸟粪,听着人群的议论声,摇头叹气。

  黑漆漆的山洞里,怀秀无力地望着天空,也在叹气。

  手里的小石子被不停地抛来抛去,怀秀心乱如麻,她既不想回家面对后娘,也不想在这里面对这陌生男子。

  男子十分古怪,那天被他生拉硬拽拖进洞中,还以为小命不保,谁知他完全没搭理她。

  她惊慌失措,哭喊救命,他也只是坐在洞口静静品茶。

  山里天黑得快,几经闹腾,她假装哭晕过去。

  男子见状朝洞外吹了几声口哨,就踪迹全无,也不知是不是打算把她困死在洞中!

  这山洞还算舒适,桌椅板凳,生活用品样样齐全,和平常人家没什么不同。

  除了够不到的地方,怀秀把山洞的每寸墙壁都摸了个遍,也没找到暗道。

  洞里用石头隔开一间澡房。澡房里面有水从山上源源不断流下。地面开了个洞口,闻着味道,怀秀猜测是如厕用的。

  怀秀忍饥挨饿一整天,看见洞里石桌上有桃金娘和野番石榴,忍不住吃了许多。

  石壁上的凹槽里有许多黑乎乎的肉干,怀秀嘴巴不停,吃完才觉得身上有些气力。

  也不知是肉干变质了还是她饥饿过头,夜里肠胃绞成一团,肚里翻江倒海。

  怀秀想去洞外解决,蛇群很警醒,她走到哪就跟到哪,只好生生憋到天亮。

  这群蛇并不敢进洞里面,怀秀冲进澡房,流水把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点异味也没飘出来。

  已经两天没洗漱,后背十分粘腻,怀秀看着石壁上干净清澈的流水挪不动脚步。

  可她没有换洗的衣服,要是洗澡时那男子突然回来,那自己即使逃脱了,李家还会要她吗?

  靠着洞里有张石床,铺着大红喜被。床尾摆了张衣柜,上头贴着喜字。

  怀秀打开看过,里面都是女人的裙子,尺寸比她小很多,她直觉这都是那个瘦弱女子的衣物。

  山洞的岁月格外漫长,怀秀忍了几天发现根本没有人来,她渐渐放松警惕,终于在正午时分把自己里里外外冲刷干净。

  那女子的衣服怀秀没敢动,把换下的衣服用力搓洗,打算拧干就套上。

  莫怀仁以为人跑了,搜寻到澡房,就看见怀秀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发尾贴着心口,水珠颗颗滑落,在腰腹处聚集,最终消失不见。

  “想不到你平日吃不饱穿不暖,身材倒是不错。”

  怀秀保持着双手举起衣服的姿势,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心里仿佛被一千匹马踏过,整个身子开始发抖,皮肤泛红。

  莫怀仁觉得口渴,眼神来回看了几遍,脚底发软,赶紧走到桌前,端起水壶猛灌了半壶冷水。

  桌上的水果被吃得干干净净,连他私藏的肉干糕点也没能幸免。他用力拍打桌子,朝一墙之隔的姑娘吼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怀秀套上来不及拧干的衣服,木然走到他跟前,朝怒气冲冲的男人勾了勾手。

  莫怀仁看着地上蜿蜒的水迹,奇怪地弯下腰。

  怀秀露出久违的虎牙,抬起膝盖,用尽全力朝莫怀仁的两腿中间撞去。看着倒地的男人,她用脚连踩几脚,要不是门口的蛇群听见动静快速爬来,怀秀恨不能抓花他的脸。

  蛇群把怀秀围在中间,呲呲声此起彼伏。怀秀跳到桌上,紧紧抱着胳膊,做好被咬死的准备,心里十分庆幸刚才已经洗刷干净,至少能做个干净鬼。

  莫怀仁朝蛇群挥挥手,摸着下巴,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终究过得太过小心翼翼,到这份上都不敢逆天杀人,为着这点修为忍辱负重!

  “我不打女人,这账我先记下!”

  怀秀嗤笑一声:“你老婆不是被你打跑了吗?”

  莫怀仁脸色通红:“那是她该打!”

  山洞阴冷,怀秀身子轻抖:“你想把我怎样?要杀要剐请你给个痛快!磨磨蹭蹭不算男人!”

  “我算不算男人这事不用你提!祸害人的事我做不出,抓你来是想让你配合一件事,若是办好了,随时放你走。”

  莫怀仁说完有些喘,朝洞口拍了拍手。

  怀秀鼻子发痒,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嫌弃地看向莫怀仁:“我不捡别的女人扔掉的东西,男人也是一样!”

  蛇群把洞外的大包小包搬进洞中,莫怀仁把怀秀扯下桌子,按着她的脸,从包里翻出烫金的大红喜帖,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是被扔下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不知道吧,李林海要成亲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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