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魄(三)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鲁宁回忆起昨夜的美妙,神清气爽的从床上起身,一动,发现自己有些起不来。
身体疲软之极,仿佛被掏空了似的,脖子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勒住了,叫他有点喘不上气。
伸手触摸到身下,触手即是一片冰凉,这是家里的瓷砖的凉意,往日他赤脚踩在上面,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自己不是在床上睡着吗?
现实的情况并不允许鲁宁多想,因为他觉着脖子上的桎梏越来越紧,他的脖子都快要断了。
半梦半醒之际,他的手胡乱的抓挠着,身子在不停的扭动,想要从这个桎梏里逃离,好像有什么人在掐着他的脖子似的,鲁宁昨夜一夜都梦到了一个恶鬼狠狠的勒住他,想要把他弄死。
“咔哒”一声,是门锁脱落的声音。
鲁宁重重的喘息了一下,这下子彻底的清醒了。
打量着四周,拇指人还在笼子里呆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房间门那里,脖子上缠着一块布,他认出来了,那是枕巾。
枕巾被卷起来,弄做了一条短短的绳索,刚才他就是被枕巾给挂在了门锁上,勒住了脖子。幸亏他挣扎了一下,让门锁脱落,否则非得被勒死不可。
鲁宁心头叹了一口气,难怪昨晚做了一晚上被勒死的梦,原来根由在这里。
自己该不会是梦游吧?梦游那枕巾勒住自己,还真是玩的够大的。
鲁宁摇头笑笑,走进洗手间洗漱要去学车。
他掬起一捧凉水,拍打在脸上。无论哪个季节,房子里的水都是冰冷到刺骨,稍一触碰,便让人浑身战栗。
抬头,被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镜中的男人,眼窝深陷,脸色发青,头发乱蓬蓬的,好像狗啃过似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不停的在颤抖,连举手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他回过头,深深的望了笼子里的人儿一眼,忽视了身体的异样,给自己化了个妆,看上去精神了一点。
宁自泊的眼睛被李道的眼药水滴了之后,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怎么说?
金光闪闪。
因为每个人都有着勃勃的生机,于是乎,每个人身上的金光晃的宁自泊眼睛都要瞎了。
李道那个人,怎么说。
真是恶毒到无以复加了。她准是知道了这些副作用所以才故意的给他上眼药的!
宁自泊半眯着眼睛到驾校里练车,照旧遇到了鲁宁。
看到鲁宁,他才稍微好受了点。
鲁宁身上没有金光闪闪的勃勃生机,相反,透着一股青紫色的气息。反正宁自泊看到他,眼睛就舒服的很。
嗯,这应该就是李道说的被鬼缠上了吧。等再过两天,看到浑身冒着黑色的鬼气了,就可以通知李道来收鬼了。
四点一到,驾校准时把学员们送了回去。
宁自泊咋咋呼呼的回到了缘来馆,“李道,鲁宁身上已经很黑了,等过两天开始冒黑气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然后你记得带着我去捉鬼啊。”
边说边往后院走,要去洗澡。
走到门口,不忘回头再次交代,“千万别忘了带上我啊。”
李道讳莫如深的笑笑,点点头。待到宁自泊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宁自泊的背影,李道才低低的说道:“放心吧,一定会叫你的。”
说罢抬头,笑容璀璨,满室光华。而后人影消失不见。
宁自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李道已经不见了。
“一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宁自泊低低的抱怨了一声,倒也是习惯了李道的神出鬼没,也没有太在意。自己一人吃了饭,早早睡觉了。
今天练了一天车也是辛苦。
夜晚寂静幽深,宁自泊的呼吸绵长而有规律,像是睡得很安稳的样子。窗外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半空,也得亏是在缘来馆才见得到月亮。外头空气污染严重,只能见到灰蒙蒙的一片,以及一闪一闪的霓虹灯。
宁自泊翻了个身,夜里窗帘也没拉,屋里有一丝光亮。
他微眯着眼,照旧想扫一眼月光的亮,而后再次睡去。
眼睛刚张开了一个小缝,只觉得心脏骤停,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好像有一股凉水兜头浇下,头皮炸起,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要直立。
他的床头是一个苍白苍白的女人的脸,披散着头发,嘴角含着一抹冷笑,正好和他的脸对上,大刺刺的出现在他面前。
宁自泊猛地一个翻身往床里面滚去,惊叫出声,滚进去的时候撞到了墙壁,脑袋上嗑出了一个包。
就是这撞的一下,让宁自泊冷静了下来。
李道的缘来馆百鬼不侵,怎么可能会有女鬼来他的床头?细看。
是李道。
宁自泊心里真是一万个MMP,特么真是卧了个大槽,心里把李道辱骂一万次。这个女人的恶趣味简直让人无法理解,似乎别人的痛苦就是她的快乐。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他床头来看他。
还是这样的一身打扮。
咋,cosplay?今天是女鬼专场?
李道好像看出了宁自泊的埋怨,从床边站起来,趁着宁自泊开口之前,率先凭空变出了一个杆子,有点像是钓鱼竿。
但是又不太一样。
怎么说?
它就是一根秃秃的木头杆子,顶端系着一根线,线的末端有一个钩子。宁自泊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了过去,全然忘记了李道方才惨绝人寰的举动。
木头杆子很普通,就像是随便捡了一根木头做出来了。伸手摸去,上头带着点细细的绒毛,是木头的纤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才能摸得这么光滑。
绳子是普通的绳子,钩子也是简单的铁钩。
研究透彻了,宁自泊再次想起了李道的恶作剧,忿忿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啊?”
李道压根儿就忽视了宁自泊忿忿的心情,淡定的说道:“带你去捉鬼,你去不去?”
前一刻还在心里指责李道,这一刻立马化身狗腿子,激动的说道,“去去去!”
李道居高临下的看着宁自泊,高冷的抛下一句,“换衣服。”
屋顶上的风刮起两人的衣物猎猎作响,宁自泊一手揪着李道的衣角,支撑着身子,四处张望。
现在他是终于明白了,何为居高临下的感觉。
站在屋顶,一片空旷,所有东西都被踩在脚底,与天空近在咫尺,深深觉得自己的渺小与造物的神奇。
看过一遍之后,宁自泊扯了下李道,问,“要开始了吗?”
李道努努嘴,宁自泊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钻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拇指大的女人,长的还挺精致的。她暗戳戳的打开了笼子的门,小心的跳到地上,然后宁自泊就见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大,变大的同时也在变得面目可憎。
乌黑的长发变得形同枯草,脸上表情狰狞,舌头吐出了半截,脖子上一圈红色的勒痕。此时她的手上拿着一根绳索,就要往床上的人脖子上套去。
宁自泊细看,床上的男人是鲁宁。
就在她即将把绳索套进鲁宁的脖子的时候,李道也开始了动作。就见李道手腕轻动,然后手中的杆子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蜿蜒着往女人的方向游走。
钩子先是从绳索那头勾了过来,拉住了绳索,让它远离鲁宁的脖子,而后一下子勾住了女人的嘴巴。紧接着吊钩的线开始变短,飞快的往李道的身边收缩。整个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宁自泊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待到钓绳归来,不见了那女鬼,只剩下一个朦朦胧胧的光团附在钓钩上。
宁自泊蹲了下去,想要细看。还没瞧清楚了,就听见李道的冷笑生从头顶上传来。
“再看,再看小心绳子套进你的脖子让你做个吊死鬼!”
宁自泊无奈,李道这人,真是会卸磨杀驴。想要自己陪着的时候就是什么都好说,做完了事情真是一点好脸子都不会多给。
回到缘来馆已经是下半夜了,李道麻利的从柜台地下拿出一个罐子,伸手把钓钩上的女鬼揪了下来,动作粗鲁,就见她五个指头勾起力道大的都有点泛白了。
然后就像是塞什么抹布一样的把那团光环塞进去。
先头要看女鬼已经被骂了一次,宁自泊是个识相的人,也不再想看女鬼了。心想着反正李道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放着的,她也不是太在意,什么时候不能看啊?相比女鬼,他还是对那根杆子更感兴趣,于是问道:“你的钩子能借我几天吗?”
“不能。偷的,得赶快还回去。”
宁自泊梗住了,本来都打好了腹稿准备狗腿一下的,现在倒是不必了。
竟然是偷的,真是没劲。
玩不了杆子,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那这女鬼是什么情况啊?”
见宁自泊心情低落了,李道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耐心的开始解释起来。
“这块地上,曾经住着多少人,现在就住着多少鬼。尤其是那种郊外的荒地。古时候的穷人家都是把尸体往那外头一扔,或是往那外头一埋。鬼气森森。”
真是说的人脊背发凉,能不能等他考到了驾照再说啊。
“说来也是巧合,形成花魄的条件如此繁琐,也难得能让你碰上一个花魄。”
“首先要是多死人的一片阴地,其次,那片阴地上还要种着树。最重要的,是在同一棵树上至少得要有三个以上的吊死鬼同时死在一根树枝。死的人越多,形成的花魄就越想人,要是只死了三四个人的,花魄的身体都是透明的。你说巧不巧,这个花魄长得这么好,也不知道古往今来是死了多少人。”
“那男人要是今晚不去救,明天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就会把他挂到你们驾校的枝头,他也会成为花魄的养分,让这个花魄长的更好看。”
说完,李道意味深长的笑笑,慢悠悠的走回了楼上。
宁自泊听了心头发凉,仿佛被包裹在冰天雪地里,是不是的打着颠。
过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他就知道李道不会这么好心肠的!他明天还要去驾校呢,说这么一个鬼故事吓人,整个学校都是鬼,让人拿什么心情练车啊!估计明天看到鲁宁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都是鲁宁自挂东南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