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鬼人(一)
江姚捂着脑袋起身,身上盖着的棉被泛着一股霉臭味儿,手上挂了个锁链。抖露一下,感觉还挺重。
枕头是稻草做的,枕头边摆着一碗饭。全是青菜,闻不见一丝肉味儿。
江姚皱皱眉头,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大学毕业,本来江姚是想直接找工作的。可是耐不住宿舍里的一个学生干部一直说支教的好处,江姚就跟着来支教了。
大二的时候其实就有一次支教的机会,但是江姚从小就是孤儿院长大的,苦日子过的够够的,她可不想继续过苦日子去。而且生活费得自己挣,暑假要是去支教,哪里来的时间去挣钱?
支教是到一个村子里去,睡的房间里只有大板床,还是好多人一起睡,几张桌子拼起来,白天上课,晚上睡觉。男女也不分。厕所时乡下的旱厕,洗澡没有热水,一天连肉都难吃上。
江姚受不了这样的苦,从小孤儿院用的就是旱厕,上了学,反倒是不习惯小时候的生活了,于是果断的拒绝了。
没想到到了大四,临近毕业,竟然还出了这样的岔子。
可能是工作一直不是那么称心如意,所以才会想要去支教吧。
说到底也怪她自己,多事!
本来一直是好好的,怪就怪她自己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有个学生,开始的时候一直好好的上课的。突然有一天,她家长就来学校把她抓回家了。说是家里的活干不完了,女孩子读书没有用。
当时哭天喊地的嚎叫了好久,许多支教的老师一起出来劝,还是没用。
就是那个时候,江姚动了恻隐之心。
她找到了那个学生的家,对学生家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她能听劝,再把孩子送回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山区的人们不仅朴实,更是刁钻。
所以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不错的。
这女人是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这里的特级贫困地区,连路都没有,只是泥巴路。支教的老师年年都来,她年年都骗老师去更偏僻的村子里,把人家卖掉。
在连吃饭都保证不了的地方,和他们谈读书学习就是对牛弹琴。
走进人家家门,等待江姚的就是一根闷棍。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这一副尴尬的境地。
“吱呀”一声,老旧的大门被推开,先头听到的是开锁的声音,江姚也估摸到了,被拐来的媳妇儿都是被锁起来的,和电视里演的一样。
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男人,畏手畏脚的,看着四十来岁,脸上挂满张扬的笑,看着江姚的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江姚看了心头不适,到底还是忍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个男人端着一碗饭进来,同样是不见一丝荤腥。
她打量着那男人的时候,那男人也在打量她。目光放肆而无礼,就像在看一件稀罕的物件一样,不是看人的眼神。
江姚不屑的撇撇嘴,移开了目光。
男人没有在意江姚的举动,他走了进来,一看摆在枕头旁边的饭,说了句,“哟,还没吃呢?还以为能被救出去啊?我告诉你,我葛老三花了三万块钱才把你买回来的。这大山,没人带路根本出不去。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生个儿子,我葛老三保管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江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心头火起。没有说话。
见江姚不理他,葛老三把碗重重地放到地上,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屋子。不忘再次把人锁起来。
一般人要是被拐卖进了大山,第一件事是哭泣,第二件事是悲伤。但是江姚不一样,她除了恼火之外,还是恼火。
她心理有点不正常,很偏激,甚至带有一点暴力倾向。
这是上大学的时候她自己发现的。
但凡人家稍稍做了一点不如她意的事情,她就会极其恼火,甚至想要和人大打一架。
每逢心中不爽之时,最多的不是责怪自己,而是责怪别人。
她善于反省,知道这可能是小时候的阴影。
在孤儿院长大,被欺负习惯了,不敢反抗。因为没有靠山。等到走到社会上,稍有不顺,内心便会极度不满,而后开始变着法子给人摆脸色,甚至在心里稍稍带了点反社会人格。只希望幸福的人家都死绝了才好。
外表上表现出来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冷漠。
她看到温情的东西从来不会流眼泪,只会冷笑,觉得他们是作的不行。明明有家有口的,还要装模作样搞的自己多辛苦似的。
见到那些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她甚至有点反感。
她反感别人出去玩之后回来分享,她反感别人秀家庭幸福。
因为她没有家庭。
江姚冷冷的看了屋门一眼,仿佛能看到窗外似的。心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气魄。
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能在社会上独立的,谁要是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这么一想,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
身体酸痛,手上的镣铐太重以至于手臂都有点发麻。但是江姚挣扎起来吃了饭。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吃饱了才好做的。她不能亏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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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三走进门,发现中午的饭女人已经吃了。心头有点怪异,但还是安定了些。
其他家里买来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哭天抢地的,他葛老三家的就是乖觉。心里顺带还对自己有点佩服。
要不是自己能让人家看得上,她哪能这么安稳呢?
说来,这女人被卖到他葛老三家也是福气了。他葛老三全胳膊全腿的,要是卖给了东头那个斜嘴的拐子,那才是叫做惨呢。
想到这儿,葛老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走到江姚的面前,扫了眼空空的饭碗,“这不就成了吗?算你识相,今晚我们就洞房,现在我先给你把绳子给解了。我告诉你,你可得老实点,等你给我生个娃之后,把你借给别人生娃去。买你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生了娃,就卖一卖自己也好养活我两的娃啊,不是吗?这村里的男人打光棍的多了去了,你给人家生个娃,挣的肯定比我多,”
江姚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顺从的让葛老三给自己松绑,开镣铐。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同时还有深深的恨意。
她看了眼葛老三一张一合的嘴,听清楚了他说的每一个字。葛老三越说,她心里就越是光火。他敢买卖人口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还打着让她出去卖的主意,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葛老三带江姚到厨房,葛大妈在厨房吃饭,见儿子把人带出来了,着急道:“诶,你怎么回事啊?咋也不给人绑上啊?”
葛老三嘻嘻一笑,“这人乖着呢,不会逃跑的。再说了,我们这个村子,想跑也跑不了啊。还省得叫二婶多跑一趟了,这人连劝都不用劝。”
江姚默默地低着头吃饭,边吃边四下打量着厨房,找一找菜刀在哪里。
葛大妈对她是没好脸色,嘴上嘟嘟囔囔的,面色不好,“我们家卖了你来可不是吃白饭的,以后这洗衣做饭的事情可都是你的。还有院子里的鸡鸭啊,都是你管的。田里的事情能做也得去做,要是偷了懒,可别怪我打起人来不留情面。”
葛老三一句话没说,就一直嬉笑着看江姚,边看还边说,“妈,你说她是个黄花闺女不?听说这愿意来支教的,都干净的很。不像其他城里人,到处乱搞,不要脸。”
葛大妈狠狠瞪了葛老三一眼,“我咋知道?管她是不是,反正给你生个娃,就是要借给别人生的。能生就行。”
“行行行,我知道了。”说话的时候筷子点了点桌子,把它摆齐,然后往嘴里扒拉饭菜。
江姚听他们说话越发的生气,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不要让自己被这些人折辱。
看着残缺的碗,起了毛边的筷子,还有满是油垢的桌子,简直想要作呕。
乡村的夜是宁静的,三三两两的伴随了犬吠声,和男人女人们出去串门归来的说话声。
葛老三家的饭吃的晚了,吃饭的时候来了个男人。
江姚只扫了一眼,更是觉得恶心。只觉得这样的人连活在世上的权力都没有,平白的膈应别人。
那个男人倒是死死地盯着江姚看,葛老三一脸挑衅,拿筷子敲碗,“哎哎哎,该回神了啊。看什么呢?这可是我买来的媳妇儿。”
男人讨好的笑着,“哪里敢和三哥抢媳妇啊,就是听说了您将来要做生意来着,所以我先来排个号。等你啊,不想要了,就告诉我,给我生个男娃,价钱好说的。三哥,你总不能让我绝了后吧?就留个种,不要你媳妇的。”
葛老三呸了一声,“就算你个狗东西想要也要不成啊!”
“那是那是。”男人还在和葛老三说笑,江姚却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她把筷子一甩,碗一扔,“哐啷”“咔啦”的声音就传出来。她打碎了碗,扔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