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一)
李孟凡,父亲李大成,母亲孟霞,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一个平凡人,享受普普通通的快乐,于是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但是自从十岁那年父亲死后,李孟凡注定再也无法享受普通的幸福了。
父亲是一个货车司机,平时就靠跑长途拉货挣钱。其实走一趟车也好几百块,所以在乡下,这也算是高薪了。
但是这也伴随着高风险,路上的情况是谁能说得清楚的?稍不留神,那就是一个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不幸的是,李大成就这么的身首异处在高速路上。
十岁的时候,李孟凡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就当她已经接受事实伏在母亲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的母亲被爷爷奶奶还有小叔给赶走了。
同时,父亲死后留下的二十万的保险赔偿也被爷爷奶奶拿走。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里,李孟凡没了父亲、没了母亲、还没了钱。
法庭也不知是怎么裁决的,李孟凡被判给爷爷一家抚养。从那一刻起,李孟凡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了光亮。
当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李孟凡是一个小公主。
他们不让她做饭、不让她洗碗、不让她洗衣服,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妈妈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学。
到了爷爷家里,早上,她要早早的起来和奶奶一起做全家人的饭;晚上,她要洗家里人的衣服;饭桌上的好菜从来都是先紧着堂弟的,她只能吃着白菜、喝荠菜汤,堂弟每天却是至少有一小碗的香肠。那是爷爷特意买给他的,因为他是男孩子,还因为他在长身体。
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已经开始记事、开始懂事了。
李孟凡记得自己的父亲留下了二十万的遗产,可是这二十万却被爷爷一家拿走了。她忘不了堂弟在饭桌上嚣张的看着她的样子,以及他给自己施舍的那一片不知道在饭桌上滚了几滚的香肠。
爷爷奶奶笑着说弟弟喜欢自己,可是李孟凡只觉得深深的恶心。
曾几何时,她是一个连香肠都吃不起的女孩子了?
这一家子,拿着父亲的遗产,使用着她做劳力。曾经每每听到《鲁冰花》这首歌,李孟凡都忍不住泪如雨下。
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要是母亲把自己接走就好了。为什么她要和这么恶毒的一家人呆在一起?
再过几个月,李孟凡就要高中毕业了。她的成绩一直在班级十几名的样子,虽然不是太好,这是当然的,没有什么人能够白天读一天书回家再干几个小时的活还能读好书的。但是李孟凡凭着心里的那一股劲,她的成绩也不算是太差。
勉勉强强算是个中等生。
但就是这样,她的奶奶连中等生的机会都不给她。
前两天,奶奶告诉她,叫她不要上大学了。
奶奶的意思是这样的:连第一名都考不到的人注定是没什么出息的,大学太贵,女孩子家也不要去浪费钱,就早早找个技校,学一门手艺不要让自己饿死就行。再过两年,家里给找个男人,嫁了人了,就不要再操心赚钱的事了,读完书也没什么用,还耽误年纪。到时候好人家都被挑走了,就剩下一些穷人家。下半辈子可没好日子过。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李孟凡无可辩驳,只得将眼泪暗自藏在心里,偷偷的背过人去抹一把。
她真想大喊:凭什么!你们一家子花着我爸的钱凭什么这么苛待我!一群臭不要脸的东西!二十万给我我不知道能念多少回大学了!
她还记得爸爸给她说过的话:将来我家囡囡可是要当大学生、去大城市的。这个小破镇子咱们可再也不待了。
父亲一死,她再也去不了大城市了。
她恨这个家,恨嚣张跋扈的堂弟,恨钻钱眼的婶婶,恨虚伪的叔叔,恨永远只是说得好听的爷爷奶奶。
总有一天,她会让这家人不得好死,夺回她应该得到的一切。
这九年来的每一天,李孟凡都在心里咒骂他们,希望他们出点意外死去。可是老天爷总是这样子不公平,对恶人偏生如此的宽容,对善良的人却总是欺负。
要是能让这家子人去死,她就算是死后进十八层地狱她都甘心。
李孟凡骑着自行车走过乡间小道,身边的竹林刷刷的往后退去,她看见远方的一处坟地,内心咒骂着:一群老不死,等到你们死了,看我去不去给你们烧纸。最后全部都死在外头死无全尸!
忽然,李孟凡猛地一抓刹车,抬头往身边看去。旋即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脑子里一直出现一个声音:“缘来馆,只要付出你的命,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句话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来来回回的说着,此时小道上寂静无人,倒像是不远处的孤魂野鬼在对她循循善诱,引她下地府幽冥。
而就在不远处,在这条她走了无数遍的乡间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栋房子,每一级台阶足足有半米高,台阶之上的屋子门前挂了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缘来馆”。
李孟凡咬着嘴唇,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又害怕而不敢移动。
忽然,她重重的咬了下嘴巴。管它呢!只要能让这群人去死,就算是十八层地狱她都敢闯!
在台阶下,李孟凡把自行车停好。
现在还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是假的,自行车坏了回家可是要吃好一顿挂落。几乎是习惯成自然,李孟凡精心爱护她所拥有的每一件东西。
李孟凡气喘吁吁的迈上了九级台阶,真是把她累得够呛。走到缘来馆的门口,还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进去一看,险些被吓得退出来。
屋子里金碧辉煌,极尽奢华,李孟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再和柜台后那个穿着旗袍浅笑的女人一对比,只觉得自己是乡下来的丫头,粗鄙不堪,连头都不太敢抬起来。
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自己赔不起。
好不容易走到了柜台前,还未开口,柜台上的旗袍女人就已开始柔声说话。
“不用觉得自卑,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但凡走进缘来馆的人,都是金贵无比的人。”
而后反问,“你是来典当你的生命的吗?”
李孟凡生怕自己一个不点头就被人家以太穷为借口给扔出去,于是赶紧点头称是。
李道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你想要用你的命换什么东西?”
李孟凡停顿了下,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李道凑近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魅惑非常,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是你想得到的,都是可以用生命换来的。”
李孟凡这时思忖了下,尔后满怀恨意的坚定说,“我想要别人家破人亡并夺回我的财产可以吗?最好是让我的爷爷奶奶早点死!然后堂弟孤苦伶仃的,最好我受过的苦他全部受一遍!”
就见女子拂了拂额头边上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可以。只是这代价太大,你倒是付不起。”
李孟凡忙问:“要多少年的命?”
女子解释:“家破人亡,那是要出人命的。人命只有人命才能换,你只有一条命,哪里能换人家一家子的命呢?”
“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要换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连下辈子的命都得要给我了。”
女子看着李孟凡神色清明,像是早已看穿了她似的。李孟凡吞了一口唾沫,确实,要是把下辈子的命都给拿来报仇实在是有点不太划算。只是,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家人不好过?
李孟凡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李道问她,“要不然你告诉我你想付出多少年,我来帮你看看能做到什么境地?”
还能这样?李孟凡一咬牙,狠心道:“十年!”
“十年呐。”对面的女子状若恍然大悟,脸上还带着丝丝的不屑,好似是对十年的生命不满意。但是这也是李孟凡能接受的底线了。
一生还是很短的,李孟凡忽然就不想为了这家子让自己早早的死。
“这样吧,”柜台里的女子好像想出了个好主意,“家破人亡就算了,夺回财产倒是可以,而且还能让那家人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你看这样子行不行?”
“行!”李孟凡一口答应了下来。
夺回财产就已经很好了,还能让那家人不好过真是让人高兴!让他们活着看自己和母亲越活越好,这样的日子才叫做痛快呢。
没有什么比膈应别人来的更爽快的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道开始写契书,期间看到了宁自泊扒拉着门伸长脖子在探听。
于是李道状若无意的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你家人啊?他们不是把你养大了吗?”
对面的女孩眼中恨意蓬发,好似要倾泻而出,看得人身体发冷,李道不由得皱皱眉头,但是很快松下。
是给自己送命的人,不能对人家不好。
只听她愤慨的说道:“我那家亲戚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在剥削我!他们拿了我爸的钱,把我养大那是应该的!可是他们却把我当成了免费劳动力,不给吃不给喝,多少年了,我不知道穿了多少破衣服。来来回回新衣服就那么几件,吃多了长个子还会被骂。说我一点都不知道省钱!”
她嘴巴喋喋不休的在控诉她的家人,李道看宁自泊躲在后面简直就想要冲出来帮她去和她家人打架去了。
不由得摇摇头。
这世间的事,可不是凭一张嘴巴就说得清的。
契书起好了,李道拿给女孩签字。
女孩毫不犹豫的签下了契约。
李道小心翼翼的收回了薄薄的纸张,吹干纸上的墨迹,交代女孩:“等到你离开家之后就给自己办张银行卡,到时候再买一张彩票,等到你彩票兑现的日子,就是你家人破产的日子。”
说罢又好像在对自己说话似的,“现在太平年代,生意都不好做的。放在从前,直接提刀上门打劫就可以。现在还要拐弯抹角的买彩票、弄一出意外,真是越发的麻烦了起来。”
说完见李孟凡还没走,就笑笑示意了下门口,“你该走了,我们的生意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