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贺冉整理好衣服之后去开门， 贺妈妈进门，看着儿子手臂上缠着的厚纱布，心疼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冉， 李助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怎么好好的， 你就和人打起来了呢？”贺妈妈拽着他的胳膊焦急地问。

　　贺冉抽回手，安慰着自己母亲：“没事， 一点儿误会而已。”

　　“误会？什么误会都让你们动了刀子了。”

　　贺冉颇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您就别问了，妈，我真的没事， 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贺母一边心疼贺冉， 一边脱下外套，准备到厨房，给儿子煲个汤补补。贺冉一听到滋补汤几个字， 头都大了， 他连忙拦在母亲面前。

　　“滋补汤，我中午已经喝过了， 真的， 您就别麻烦了。”

　　“喝过了？你一只手， 怎么可能煲汤呢？”贺母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贺冉想了下，紧接着唇角漾出一个漩涡。他走上前，俯身贴在母亲耳边轻声说：“我弄不了， 是您儿媳妇煲的。”

　　虽然程瞳叮嘱了他， 不让透露他在的消息。但贺冉觉得，如果不说， 他妈妈是不会走的。恐怕这一晚上，程瞳都得躲在他卧室， 不能出来了。

　　那样索性还不如说了，况且，他们两个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

　　贺母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她刚想要开口说什么，贺冉迅速将食指竖在唇边，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他眼神微抬，向着楼上看了两眼。

　　贺母瞬间会意，她眨了眨眼睛，拉过贺冉低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儿子，什么时候把儿媳妇带回家，让我们认识认识，我和你爸都是开明人，你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们会不同意……”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眼里含着深深的笑意，像是比自己儿子更开心。

　　贺冉还在念大学期间，就跟家里出了柜。当时他和贺父因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好几年过去，父子关系才逐渐修复，现在，贺父也逐渐开看了，不管了。在贺家，贺冉的性向，已经不再是一直被揪住不放的话题。相反，贺母倒是早日盼着儿子能遇到那个愿意陪着他，走完一生的人。

　　贺冉看着母亲，笑了：“我知道了，妈。过段时间，我就带他回家看你们。”

　　送走母亲，贺冉上了楼梯。他推开卧室门，环视了一周，然而却并没有发现程瞳的影子。

　　“瞳？”贺冉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他皱了皱眉，往房间里面走。忽然视线一偏，他看到衣帽间旁的小门，像是被人打开过，此刻正半虚掩着。

　　程瞳进了那间屋子？

　　贺冉心头一震，加紧脚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子正中央的程瞳。此刻，他正呆呆地站着，目不转睛地仰头盯着墙面。

　　那上面，挂了一排又一排的海报和图片。都是季豪的。

　　贺冉垂了垂眸，淡淡地笑了笑。这件屋子，终究，还是被程瞳给发现了。

　　这里，是贺冉的一间“密室”，墙上的那些，是季豪自出道以来，每部电影的海报和花絮照片。无论他是男主，还是男配，但凡有他，贺冉就会收集。除了影视海报外，这里还收藏着其他所有与季豪相关的东西，广告画册、杂志专访、高清写真，甚至连与他相关的影视衍生品，贺冉都一个不落地收集。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贺冉顿定片刻，缓缓走到程瞳身后，温柔地圈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你都看到了……”他低低地在男孩耳边说，语气柔软无比。

　　程瞳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此刻他还被包裹在巨大的震惊当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刚刚在推开门的那一瞬，他彻底惊呆了。满眼都是“自己”，就像是一排又一排的海浪，疯狂地撞击着他的意识，他的心。曾经他所拥有的那张脸，在这间屋子，以各种样子出现在他面前。青涩的、稚嫩的、成熟的、冷俊的、英朗的、魅惑的。什么样子都有，一应俱全。

　　他，就是贺冉曾经暗恋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程瞳才逐渐平静下心神。他克制着，哽咽着，颤着声音道：“贺冉，原来你……”话说到一半，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胸腔里捆不住的悸动已经快要冲破出来。

　　贺冉贴在他身后，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尖。然后，他扳过程瞳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我们要彼此交换一个秘密的。现在，你所看到的，就是我的秘密。季豪，我暗恋了五年的人，是你。”

　　贺冉深深凝视着他，墨染的黑瞳，犹如大海里幽深的礁石，他眼波流转，爱意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程瞳的眼睛酸得难受，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贺冉热忱又深情的眼神，看着满墙、满屋子的“自己”，越看，眼睛越模糊。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小心守护的那个身份秘密，贺冉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之所以不提，是想让他提，他是要给他充分的自主选择权力。

　　贺冉微微一笑，拉过程瞳的手：“我曾喜欢了你五年，五年之后，你隐藏起自己，而我，却再一次喜欢上你，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上天注定，这辈子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在一起。”

　　程瞳鼓动着胸腔，重重地点头，不知不觉，脸上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此刻，他的心里是难以形容的悸动。他所有的情绪和爱意，都在朝着眼前这个人奔涌。

　　他抿了抿嘴唇，颤声说：“贺冉，这一切都太突然，太意想不到了。我、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接吻吧，少年。”贺冉伸手固住他的后脑勺，贴近他那柔软的唇，深深地，深深地亲吻下去。

　　程瞳也动情地抱着贺冉的脖子，忘情地回应，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甜最甜的吻，因为他吻的是全世界最爱最爱的人。

　　他们俩人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但也没做别的。就那样平静地躺在床上，拉着彼此的手，聊了一晚上的天。

　　程瞳问贺冉，为什么以前，他宁可暗恋，都未曾跟他表白。

　　贺冉捏着他的指尖，低声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还在国外读大学。那时的我，没有资本，没有产业，贺氏和巨人集团都是我爸的，但是那时的你，已经光芒万丈了，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在自己的光芒不够时，我宁可远远看着你。”

　　程瞳眯起了眼睛，笑了笑：“好一个完美主义者，你这一远远看着，让我们错过了一世。”

　　贺冉垂下了眸子，眼里闪过一抹自责：“是我的错。我不够果敢，说起来，还是你教会了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别管太多，只管大胆勇敢地说出来。”

　　程瞳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在贺冉的锁骨上，留下一个齿印。他说：“这是对你的惩罚，让我孤单了五年的惩罚。”

　　贺冉吻着他的脸颊，笑了笑：“我认，该罚。”

　　程瞳摩挲着男人锁骨上那个齿印，继续问：“那后来呢？你接手了巨人时代之后，也没跟我表露心迹啊。我记得接拍 《战天下》之前，咱们好像都没接触过几次吧。”

　　贺冉点点头：“《战天下》就是我接触你的第一步。我制定了追求大影帝的完美攻略，影帝光环万丈，我总得一步一步来。你还记得吗，开拍宴的那天晚上，我在车上跟你说，等我从巴黎回来，有事要跟你商量？”

　　程瞳直起身体，胳膊肘支在床上，静静凝视着贺冉的脸。

　　“记得，就是我们被偷拍的那个晚上。当时我以为，无非就是电影后期，配合宣传或者炒CP之类的事。”

　　贺冉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炒CP。炒也是跟我炒。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拟好了合约，终身制，给你股权。那时候，我就等着《战天下》拍完，把你挖到我公司里来。先成为我的艺人，再慢慢成为我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烁亮烁亮，格外蛊惑人心。俩人对视着，目光在空气当中交汇出炙热的火花。

　　程瞳俯下身体，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力道有点儿大。

　　“你好腹黑啊，贺冉。”他低声说。

　　俩人搂在一起，用力亲吻。程瞳脑子里都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画面。从认识，到熟悉，到喜欢，到表白，他和贺冉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曲折、太艰辛。几次阴差阳错，就像是上天的玩笑一般。但是好在，之前的错过，都有惊无险，好在老天对他们还算垂怜。

　　就像贺冉说的那句话一样，他们两个是注定在一起的人，所以无论世事多无常，冥冥之中，他们都会向着彼此靠近，不会走散。

　　——

　　次日一早，程瞳和贺冉，一同去见了迟御。刚一进看守所的大门，程瞳的瞳孔倏然一缩，脚步僵在原地。

　　眼前那个身影，正是自己的父亲——季建东。此刻他正在与办案人员协调着迟御的事情。

　　程瞳的心口倏然一震，他知道，刑拘办案流程中，有一条要求是凡逮捕者，非涉及机密案件的，均应该通知家属，来看守所协助后续。

　　可季建东和迟御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建东扭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又转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回答着警员的例行提问。

　　程瞳听见，当办案警员问到涉案人迟御与季建东的关系之时，季建东低着头，迟疑了许久，而后说了两个字：“父子。”

　　父子？！

　　程瞳感到脑海中像是突然劈进了一道闪电，将他的认知都击碎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贺冉及时扶住他，他很有可能就摔在地上了。

　　季建东和迟御是父子，这怎么可能呢！这太离谱了！

　　他季豪是家里的独子，季建东和他母亲结婚时，都是头婚。从来没有听说过，季建东在外还有一个儿子。

　　除非……

　　程瞳皱了皱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贺冉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用自己结实有力的手臂，扶住他的背。

　　程瞳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办案员核实完季建东的身份信息，又对比着迟御的信息，然后带着疑惑的语气问他：“你们当真是父子关系？为什么在户籍系统里没有显示？”

　　程瞳的心怦怦直跳，那根紧张的弦已经绷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下一秒，他听见季建东叹了口气，道：“迟御，他是我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