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雪山龙谷

　　在凶兽们眼里，锁妖塔就是谷秋，谷秋就代表着锁妖塔。

　　锁妖塔内所有发生的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谷秋必然知情，且这个知情是知道起因经过结果，还能在其中挖一点坑。

　　就像谷秋做的这个梦。

　　她知情么？

　　知情。

　　她不仅知情，她还有点乐在其中。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并不知道黎南宇也在这个梦中，还和自己一起在梦里做出了一些很莫名的事情。比如说钓鱼，比如说打雪仗。

　　谷秋觉得脚步和心情都有点沉重。

　　自己的梦可以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半点都不会有人来侵染，以至于谷秋在梦里就和刚才的小谷秋一样，特别喜欢粘着黎南宇。

　　黎南宇走哪里她就走哪里。

　　现在在黎南宇心里，恐怕就觉得她是故意进入了他的梦里，故意和他接触，故意做出这样和那样的事情。

　　在凶兽面前，谷秋神情冷淡，平日里高高在上，恍若坐在自己独有的王座上，居高临下面处理着塔内琐事。出题时也打开着无数的光屏，如同神祗一样。

　　梦境里，谷秋会笑得傻乎乎，还会认真堆雪人，还会砸雪球。

　　一代塔主形象分崩离析。

　　谷秋停下脚步，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黎南宇转回头看她：“怎么？”

　　呼出的这口气，成雾气隔开了他们两，模糊了黎南宇的神情。谷秋盯着雾气后的黎南宇，表示：“没事。”

　　往事不可解决，现在的表面形象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她踩着雪往前走：“看一眼就走，快点了。”

　　他们从前后向前走，很快变成了并排向前。

　　龙族雪山是真的极为静谧之处。这儿没有任何生灵，连朵植株都难以正常生长。大多数生灵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都会选择冬眠。有一些乐意生活在极寒天气里的，也常常会需要水源，所以远离了黎南宇居住的这个洞穴。

　　洞穴里空荡荡的，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桌子椅子床铺都有，简陋的和考核场地第一幕时的破屋子有得一拼。

　　洞穴里没有黎南宇几乎一直在麻木发呆的母亲，也没有那位努力乖巧希望得到关注却到最终都没有得到的孩童。现在只有成年了几乎什么都不在意了的黎南宇，以及陪伴着一起来的监考官谷秋。

　　空气里冰凉凉的，吸进来的气体都是冷的。

　　谷秋踏进后扫了一圈洞穴内，觉得这地方是真没有什么好看的。

　　太冷清，还不如塔内热闹。

　　黎南宇走到了桌子边上，取过杯子，弄了点雪水清洗，随后给谷秋倒了一杯水：“请。”

　　谷秋看着这眼熟的杯子，默默上前拿过了杯子，抿了一口。

　　是温热的。

　　温热的雪水喝入嘴中，一点点暖起了整个身子。

　　“后来想想，这段日子也没有太糟糕。”黎南宇语气平淡，“我还活着，平日里要是受伤，也多是训练之后才受伤，会收到很好的药膏。”

　　谷秋在心中默默添上话：可那时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父母对待他的方式，基本上等同于全世界对待他的方式。

　　父母互相对待对方的方式，等同于他所学的对待他人的方式。

　　能够导致一条龙入魔的教育方式足够糟糕了。

　　黎南宇手抚上了桌子，感受着桌面的冰凉：“雪山适合我的体质，使我变得比同族人更为强大。”

　　他开始给龙族寻起了理由。

　　对于黎南宇而言，他和龙族父母包括江家的一切都在那两位身亡时全部结束了。一切结束，他也就找不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可以住在龙谷中，也可以住在锁妖塔里。

　　没有人对他有太多的期待。

　　没有人对他有太多的挂念。

　　谷秋将一杯水喝完，把杯子放回了桌上：“去龙谷么？”

　　黎南宇应了一声。

　　一龙一人又从洞穴里离开，朝着龙谷前去。还是黎南宇带着谷秋一起去，不过这回谷秋脸上就没了刚才的浅淡笑意，反而是一脸感慨。

　　感慨的点太多，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哪个点最适合感慨出声。

　　龙谷是龙族陵墓。

　　这里并不是很荒凉的地方，只是龙威强悍，飓风刚烈，寻常龙都不太能受得住。每一个龙骨架中，都蕴含着巨龙活着时候的一部分力量，这点力量不会传承下去，而是作为一种庇佑，庇佑着龙谷这个安眠之地。

　　谁都想要在龙身上取一点宝贝，龙骨凑在一起，就可以避免很多心思不正的外来盗猎者。

　　对于龙族还活着的那些龙而言，这儿就还有一个监狱的作用，关押黎南宇这等侥幸留存一命的龙以示惩戒。

　　黎南宇揽着谷秋到了龙谷入口，正要想着该怎么解决这飓风问题，就见谷秋拔刀给自己开了个罩子。

　　这罩子相当实用，将外面的所有威压和强风都给挡住了。

　　黎南宇带着谷秋往自己住的方向带过去：“我住在那边。”

　　谷秋前段时间去龙族，在龙王的带领下去了一趟龙谷。去过龙谷，她才可以模拟出这么堪称完美的龙谷一带。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一点，不过却还是相携一道去了。

　　黎南宇在龙谷里住的地方，是个很普通的小平屋。

　　屋子门口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开着的。这儿没有下雨天，唯有不断吹过来的风，呼啦啦贯穿着整个屋子。

　　屋子里有的东西比洞穴那儿多一些，除了基本的桌椅床之外，还有书架，书架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书。

　　“龙王知道我一直不怎么出去，所以给我带了很多书。有龙族的，也有外头的。甚至有人类的。”黎南宇对谷秋说起了龙王，“他是一位好龙王。龙族都极为爱戴他。”

　　谷秋想想江家，觉得这个“都”要稍微打一点折扣。

　　“想要比龙王更强大，不代表江家不爱戴他。”黎南宇对谷秋这样说，“龙族的想法非常简单。谁强他们就爱戴谁。”

　　谷秋：“……万一最强大的龙是一条恶龙。”

　　黎南宇想了想：“那会被龙族群攻打死。”

　　谷秋：“……”

　　也有点道理。龙族的生存方式可真叫人不太能适应。

　　能理解不代表谷秋能接受。她觉得龙王和黎南宇都挺正常，眼界宽广，远不是局限在谁强就该爱戴谁这种水平。

　　黎南宇见谷秋对龙谷的生活稍有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我到龙谷那会儿入魔了一半。心情时好时坏，总想要破坏一点东西。龙王经常会来陪我打两场，再说一点惋惜的话。”

　　是很惋惜。

　　换成谷秋也这样觉得。

　　“用人类的话来说，龙王可以算是我半个师傅。但龙族不兴拜师这一套。基本讲究的是血脉问题。血脉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一条龙可以达到的境界。”黎南宇说到这里，抽出了一本书递给了谷秋。

　　谷秋接过书看了一眼：《万国游记》。

　　黎南宇点着这本书：“我到人类那儿后遇到了你，后来对人类有点感兴趣。龙王送了这本书给我，是一位去过很多个国家的人写的。是个散修。”

　　这位散修命也很长，兴趣对比起山川河流，更喜欢的是人文这一块。谷秋翻开书就看到他描写的一个国家人如何，当地习俗特点如何，穿戴如何等等。

　　谷秋合上了书，暗中和自己本体以及锁妖塔联系了一下。

　　一场考核到现在变得奇奇怪怪。

　　原本该是黎南宇寻找“自我”的道路，现在他们两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像是在正轨上，没有被锁妖塔判定失败。可又由于黎南宇的突然恢复，她的突然插手，导致了现在剧情完全无法激活。

　　黎南宇见谷秋对书没什么兴趣，问谷秋：“接下去我该突破这一个世界么？”

　　谷秋看向黎南宇。

　　“现在的考题出问题了。”黎南宇分析着，“按照考核情况来看，这回的考题应该算是一层层突破屏障。从小屋子里突破到村子，再从村子突破到一个世界。最后应该从一个世界突破到另一个更高的空间。”

　　他太聪明。

　　一个能够经常拿到实操满分的魔龙，在玄武关卡里浑水摸鱼都可以走到最后，他是真的极为聪明。

　　黎南宇表示：“要突破这一个世界，理论上最可行的是回到锁妖塔中。但是小谷秋没有了。每一层里的支线情节也没了。”

　　谷秋：“……”

　　是，小谷秋是她亲手弄掉的。

　　按照原本的剧情，该是小谷秋和小黎南宇相依相伴，被抓回到雪山经过苦难，又再到龙谷去兜悠一圈，最后小谷秋带着小黎南宇前往锁妖塔。

　　结果意外出现了一个，醋坛子出现了一个。

　　现在没有小谷秋也没有小黎南宇，有的是大谷秋和大黎南宇。

　　黎南宇看着谷秋：“我现在在你的罩子里。你要带我去锁妖塔么？”

　　他深邃的双眸中有点流光，看得谷秋心中微动。

　　“嗯。”谷秋答应了。

　　她要带他去锁妖塔，到这场考核最关键的地方。

　　缠绕在罩子外的锁链缓缓挪动，像是有着自我的意识。刀柄处的刀穗在小角落中不安分地轻微晃悠，显得自己心情有一丝丝的愉悦。

　　黎南宇向谷秋伸出了手。

　　邀请时的伸手，是手掌心朝上的。女子用自己的手覆盖其上，挽着下舞池。这回黎南宇向谷秋伸手，是手掌心朝下的，是在示意谷秋挽着他离开。

　　谷秋视线落在了黎南宇的手上。

　　明明她带黎南宇离开不需要牵手。

　　谷秋将手抬起，自下而上扣住了黎南宇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