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特例
委托人走后，凉斋把茶杯洗了，然后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洒了些阳光的窗边，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放空，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平时他都是这个状态，只要不去打扰他，他能这么一直发呆到天荒地老。但别看他现在一副很无害的样子，只要一靠近他警戒的范围，不管是谁，都会被瞬间抹杀掉。
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他们都是给他注射一种特殊的药剂，迫使他陷入沉睡，这才没有造成危害。
不过上次他从暴动中平复下来的时候，凉斋意外地发现她居然没死。在缩进他怀里的时候，她以为她很快就会被抹杀掉，但事实上，她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凉斋顿时喜极而泣，她就说，江然肯定会好起来的！你看，这就是进步！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想多了，下山的时候，那些靠近他们的魔物无一例外被抹杀了。
没错，她就是个特例。
这样带着他太危险，于是凉斋好说歹说，让他把警戒线缩小一点，大概是被她说烦了，呃，事实是她稀里哗啦地一顿哭，终于把他哭妥协了。
所以现在只要不碰到他的身体，其他人就不会被随便抹杀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只敢把他放在这个房间里。
经过坚持不懈地跟他搭话，他现在偶尔也会搭理她一下下了。他似乎每天都在进步，凉斋对他们的未来很有信心。
窗台上放着的一束月季花开得正艳，凉斋从瓶中拿出一枝花，朝江然递过去，“这是我早上刚摘的，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听到她的声音，江然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他飞快地瞄了那朵粉色的花一眼，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他这样的反应可真可爱。凉斋心情很好地把花塞到他手里，柔声说：“送你的。”
眼前的少女笑容甜美，一双眼专注又深情地看着他。江然浑身僵在那里，只觉得碰到她皮肤的那只手烫得可怕，连带着他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身体很不自在，可心里却像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他甚至希望她一直看着他，一直那样甜甜地对他笑。
他竭力装作不在意，手却紧紧捏着那朵花不放。他这个别扭的样子看得凉斋更开心了，她低下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笑意盈盈地说：“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她的江然真可爱，以前可见不到他这一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凉斋把窗户关小一点，跟他说：“应该是金阳来了，我去开门。”
来的果然是金阳，他跟兔子似的紧张地望了一圈，“那个，江然呢？”
凉斋指了指那边的房间，“在里面呢，放心吧，最近他的状况很稳定。”
金阳也为他们感到高兴，“那就好，如果还需要镇定剂的话你就跟我们说。”按照江然的情况，每天估计要打很多支才行。
凉斋眨眨眼，“我没给他用镇定剂。”那个打多了不好，本来江然现在就呆呆的，再打下去她怕他永远也好不起来了。
“……！”金阳明显受到了惊吓，“你、你也太乱来了！他没暴动吗？”
“没有，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没必要再用那个。”凉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说：“他现在正在好转，我怕用了那个反而适得其反，不过如果发现他有暴动的前兆，我肯定马上给他打。”
虽然她想江然好起来，但也不想因此害别人。
金阳略微松了口气，“那你要小心点。”
“放心，我会的啦。”凉斋说：“对了，刚才正好有个委托人来过。”她把那个女孩的事情跟他说了下。
金阳认真想了会，然后眼巴巴地看她，“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凉斋点头，“你知道有一种叫‘回声虫’的魔物吗？”
“啊……”金阳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这种寄生魔虫会模仿其他生物的叫声，而且这个叫声只有它的寄主才听得到，它会一直叫上三天三夜，然后声竭而死。”
“嗯，只有真正体会到别人的痛苦，问题的源头才能被彻底解决。”
凉斋泡了壶花茶，倒了杯给他，“要加蜂蜜吗？”
“嗯，一勺就够了。”金阳红通通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她轻轻搅动着茶水，低声说：“那个魔虫等会我去找吧，反正也挺常见。”
凉斋一点也不跟他客气，“哈哈，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我怕等下还有委托人要来，再加上江然在这儿，我一时也走不开。”
“……”金阳捧着热茶抿了口，茶水甜丝丝的，充满了清香。升起的热气润湿了他的眼睫，勾勒着卷翘的弧度。
他半垂着眼思索了一会，还是轻声开口，“那个，凉斋……”
凉斋抬头看他一眼，“怎么啦？”
“那个，是这样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们又有了一个新队友。”顿了顿，金阳一口气把话说完，“他移植了一颗圣月种的心脏，而且成功了，我在想，你要不要让他给江然看看？”
“咦？居然还有运气这么好的家伙？”
“嗯，他叫唐辰，现在他的状态还算稳定，只要再观察段时间就好了。”不过他当时转化的过程实在太残酷了，没想到他竟然能熬过来。
凉斋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毕竟连神玖都没办法，他不是说只能让他慢慢恢复吗？”江然已经在变好了，她不能太贪心，万一治疗失败了怎么办？她不能让他的情况变得更严重。
金阳点点头，也没多说，凉斋的选择肯定是为了江然好的，希望江然能够快点好起来。
……
深夜，凄厉的狗叫声终于歇了下去，凉斋蹲在窗台上，摊开手掌把魔虫放了进去。它们会寄生在人类的耳朵里，三天之后才会死去。
当然，如果这只魔虫足够幸运的话，它也许会在三天后蜕变成美丽的魔蝶，回归到它原本的地方去。
不过眼下，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的时候。
凉斋拍了拍手，身影瞬间从那里消失不见。
她很快回到了家，江然还是保持着她出门时候的姿势，动都不动地呆坐在那里。不过她的身影一出现，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她身上。
凉斋关好窗户，顺手拉上了窗帘。她回头幽幽地对那个偷看她的男生说：“江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躺会儿？”
“……”他的眼神瞬间有些躲闪。
“不说话我就当你很乐意。”凉斋拉住他的手，把他塞进了被窝。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牵住的手没有放开。
他听见她轻轻说：“江然，我永远喜欢你。”
“砰砰砰——”这是谁的心跳？为什么它会跳得这么快？
……
而那个房间里，刚刚才进入睡眠的男主人忽然被熟悉的狗叫声惊醒，他又忍耐了好久，但那个声音仿佛生在他的耳朵里，迟迟都没有消失。
“啪——”他极度烦躁地打开灯走到了客厅，家里的两只狗已经叫累了，瘫在窝里睡觉。
“你们乱叫什么？！别叫了！”他抱住脑袋，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意识却在一阵阵狗叫声中清醒着，让他彻底抓狂。
两只狗被他的怒吼声惊醒，又开始对着他叫起来。
“怎么了？”女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问：“你干嘛对它们这么凶？”
“那你让它们闭嘴！”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他的脑袋都快炸了。
“不是你要养的吗？让它们叫好了，你白天可以睡啊！反正你一直待在家里，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差钱，不用出去工作也没事。
两只狗叫唤得更厉害了。
男人拿起拖鞋扔过去，崩溃地大吼：“混蛋！我让你们别叫了！别叫了啊！”
女人被他吓到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要不我给你找个耳塞？”
但男人完全听不进去，突然他站起来，冲进厨房拿出了一把刀。
杀掉它们！杀掉它们就不会再吵了！
女人被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住了，她尖叫一声扑过去拦住他，“你疯了？！”
狗叫声，争吵声，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无比的混乱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光大亮，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女孩感激地说：“他们好像已经把狗送走了，最近我都没有听到狗叫了。”
听说现在那家的男主人谈狗色变，一根狗毛都不能见到，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但她一点也不会去同情，如果这件事得不到解决，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生活已经够难了，她只想对自己好一点。
不过眼前这个女孩可真厉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客气，如果以后还有需要，可以继续来找我，凉然万事屋都能替你办到。”
茶烟袅袅，身穿巫女服的少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