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任由他抱了一会，最终还是分开。
韩秋知道，再美的梦都有醒的那一刻，但是现在不一样的是，又有了期待。
光一般耀眼的宋清源给她许下了承诺，让她知道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等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
我一定等你呀，不管多久。
宋清源把韩秋送到家门口，天已经黑透了，他没有立刻回家，还是在别墅区里转悠了许久，即便是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小女朋友，宋清源也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
医院的白凉的瘆人，宋念一双眼睛泛着乌黑，空洞着，深陷着，她像一朵逐渐凋零的花，她快不行了，宋清源靠近她，小声告诉她，对不起，我没能把他找来。那双空洞的眼睛笑了，她用她毕生的力气扯紧了宋清源，狠狠地说，我恨你，一辈子！
……
宋清源猛地惊醒。
他不能也不要被宋念恨一辈子，他一定要找到陆经纶，把他带到宋念身边。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即使他不想去做，他也要完成，这或许是个机会，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
冬天的夜晚很冷，冷到行人更加无言，脚底是平坦的小路，踩在上面，凉意直达心底。
他还不确定陆经纶住在哪里，不过他去北京之前的一天，在这里看到了陆经纶的车，如果他没猜错，眼前的这独栋别墅就是陆经纶的家。
还真是和他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宋清源准备着给陆经纶打电话，丝毫没有留意到身边越来越靠近的人，待她叫起那一声宋清源时，他才猛地转身。
陆芷依站在他身后，她身穿一件粉色的外套，让她在这个夜里更加明媚。
宋清源说：“干什么？”
陆芷依笑得开心，“真的是你啊？”
宋清源紧皱着额头，看着陆芷依。
陆芷依又说：“小秋回家了，我以为你也要回家了。”
小秋？
宋清源转了个身，面对着陆芷依，“你认识她？”
“认识，她们家和我们家是世交。”
宋清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陆芷依又上前一步，“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事情？”
她的话把宋清源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进去吗？”她又问。
宋清源摇摇头。
“需要我把爸爸叫出来吗？”她的语气很试探。
但是她的这句话让宋清源提着的心落到了地上，“需要。”
陆芷依去找陆经纶，进门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宋清源，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变，背对着她，垂下头，在暗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清源找了一个长椅，坐在上面。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陆经纶，如果说是内心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
路灯下，一个人影停在宋清源的脚边处。
蓦地，宋清源抬起头，陆经纶的脸映入眼前。
上一次见到他，已经差不多半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宋清源考上了高中，得了个市状元，在一个空闲的早晨去找他，递给了他那张卡，宋清源本不想接，因为他厌恶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他又接了，不想看着姥姥如此劳累。
彼时纠结的心此刻又萌发了，上次见他为了宣泄找了一个离家很远的KTV，就怕有人会见到自己。
这次，无法逃脱。
他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因为意气用事而放弃接过那一张卡，如今那是宋念的救命钱，他虽不信宋念多年来没有积蓄，但既然他有，便也用不到宋念的。
陆经纶看起来比宋清源要精神许多，他挨着宋清源坐下，想询问一下宋清源此次来寻找自己的原因，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陆芷依告诉他宋清源在门外等他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不过，自家女儿不会骗人。
在冰冷的长椅处，有一个模糊又黯淡的身影。他坐着，看不出他是否又长高或是变胖，但是远远看着，也能感觉到那个少年气质不凡，陆经纶把他当作艺术品来欣赏，尤其是，他创造的。
宋清源先开口，“我找你有事。”
“我知道。”陆经纶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件事是大事，大到足以让宋清源来主动找他。
静默良久。
“阿源，最近还好吗？”宋清源总是不说什么事情，陆经纶先开了口。
“……”
“宋念得了脑癌。”他声音淡淡的。
陆经纶闻此言怔了一下。
“医生说，她没有多长时间了。”
陆经纶没有回复，而宋清源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继续着他的话语，“她说她想见你，就当是她最后的心愿。”
“她快死了。”
“宋念她，快死了。”
宋清源以为，他对于宋念的感情很稀薄，人一生数十载，他与宋念的缘分不过就这十七年，十七年里，妈妈这个名字像是活在他心里，又死在现实中。
他以为，自己不爱她。
他怕自己原谅她，更怕自己无法原谅。
一抹温热自上而下的滴落，宋清源意识到，自己哭了。
陆经纶手足无措，他说，“宋念现在在哪？”
宋清源轻轻抹去那滴泪水，“在北京。”
“那你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陆经纶沉思了一会，“医生说她还有多长时间”
宋清源的胸口涌上一团苦难，“三个月。”
“好，那我知道了。”
宋清源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陆经纶，这才发现身边的这个男人同样在注视着自己，不知道有多久了。
陆经纶有一张成熟有蕴味的脸庞，虽年过半百，也压制不住那份英姿飒爽，宋清源长得和他只不过三分相似，这三分就在眉目之上，而陆经纶年轻时候一定是更为英俊，才能使得小他十七岁的宋念一见误终身。
“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宋清源开口。
陆经纶目光一颤，“可以。”
“你不爱宋念。”宋清源笃定道。
陆经纶没说话，这是事实，若是爱，做不到十七年来，不闻不问，唯一真相就是没有感情，所以才漠不关心。
“为何生下我？”宋清源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再怎么伪装，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别的小朋友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只有姥姥，姥姥的手因为做了许多粗活而变得斑驳，摸在身上很痛，可是宋清源从不说疼，因为姥姥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有多爱姥姥，就有多恨宋念和陆经纶。
即使，宋念已经被生活逼疯，现在，还要去赴死。
陆经纶面色发难，但依旧假装镇定，“这是一个意外。”
宋清源紧闭了双眼。
-
陆芷依躺在床上发呆，陆经纶还没有回来，他们会聊些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夏芃芊的到来。
“一一，想什么呢？”夏芃芊把热牛奶递到陆芷依面前。
“妈妈，你怎么进来了？”陆芷依从床上坐起，接过牛奶。
“进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夏芃芊的手抚上陆芷依的额前碎发。
陆芷依笑笑，依偎在夏芃芊怀里，“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
夏芃芊抚摸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一片温暖，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爱的孩子。
“妈妈，我想问你一件事，您要保证不能生气。”陆芷依试探性的问道。
夏芃芊疑惑，“你说。”
陆芷依定了定，“妈妈……你知道宋清源吗？”
夏芃芊的手抖了一下，“怎么了？”
陆芷依没说话，眼神楚楚动人。
夏芃芊问她，“你都知道了？”
陆芷依摇摇头。
“你想知道什么？”
陆芷依又摇摇头，她不知道。
“说来可笑，不过就是当年你爸被他亲生母亲下了药，有了他。”夏芃芊神色悠然，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陆芷依满脸写着震惊。
“我和你爸都去找过那个女人，给她钱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不愿意，后来找人打听才清楚，那女的有精神分裂症，自小没爸。”夏芃芊的眸色冷了冷，“她生下那孩子，你爸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这么多年了，我以前恨过她，现在只觉得她可怜。”
“妈妈……”陆芷依张大了嘴。
“一一，你长大了，以后总会嫁人，身为一个女人，总该有些手段，妈妈会给你最好的，让你以后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夏芃芊垂下头，“你爸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我家族势力庞大，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你爸没再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了，到了这个年龄，我只求儿女多福。”
陆芷依脑袋里嗡嗡作乱，她分明从陆经纶办公室里看到过宋清源的照片。
若说没有一丝感情，那怎么能够相信。
若是这么多年以来都压抑着，那该有多么痛苦？
夏芃芊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平静了，她又温柔的抚摸上陆芷依的发丝，“一一，不要多想，你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
“妈妈，宋清源……也算是我的弟弟……”说完这句话，陆芷依望向母亲，眼神里带着祈求。
夏芃芊生养她二十年，只一个眼神就懂她想得到什么样子的答案。往常的话，她也就依了女儿。
可这次，她没有。
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明显，“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