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游一直在前边惶惶然地走着,盛佳不放心,一直在后边惶惶然地跟着,眼看天越来越黑,担心出什么意外,她不得不招呼几个路人,哄骗着梁游去了医院。
检查并没有什么大碍,又是老毛病,盛佳和梁游当夜就回家了。
梁游此时已经清醒,但有些累,回卧室休息了。
盛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夜有些深了,天空中悬挂着一弯月牙,映衬着整个夜色都处于朦胧而美好的境界中,但盛佳的心情并不美好,还非常的糟糕。
盛佳心里始终存着一个问题,梁游的失忆症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难道刘大师的判断有误?不可能啊,他都见自己了。
盛佳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秀眉微微皱起,脸上尽是沮丧。
“盛佳。”
梁游在卧室门口,虚弱地喊了声。
盛佳看向去,他不是睡了吗?
灯光下,冷峻的脸庞略显苍白,眼神中带有些许疲惫,人站在那儿,无不透出一种强撑着的镇定。
梁游的声音很低,但又很坚定:“你不要自责了,这件事情不怪你。”
她有把心中的苦恼说出来吗?不,没有。
梁游即使身体不适,仍有一双看穿别人的聪慧双眼。
盛佳垂下眼眸:“你在安慰我吗?”
梁游否定:“没有,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顿了下,他又说,“记得我刚开始和你说的话吗?之所以找你来,都是为了照顾家里人的情绪,其实,我是不相信这些的。”
梁游越是这样说,盛佳心里就越愧疚,她对着他,发自肺腑地说:“尽管这样,我还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梁游的目光在俊秀而又怯怯的脸蛋上看了几眼,神色中多了些许无奈,停了会儿,张口:“我回房间休息了。”
梁游要进房间时,忽然,盛佳想起了什么。
她问:“你是想喝水吗?”
一定是,不然梁游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卧室。
盛佳快速起身,径直去饮水机前倒水。
梁游:“我不喝,就想睡觉。”
盛佳正往前走,一个急刹车停在那儿,判断有误,梁游并不口渴。
梁游之所以出来的原因,极大可能是为了要她安心。
盛佳很是感动,停在那儿,不打扰地静静地感受着梁游一步步地消失在卧室门口。
第二天早上,盛佳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到一些食材,做了顿早餐,然后等梁游出来吃饭。
梁游刚坐好,盛佳就开始展示。
盛佳盛出小米汤:“这个小米汤,我熬了一个小时,里边的米油都出来了,特别的香甜可口。”
“这是油条,我自己炸的,油是自己家的,面也是自己家的,吃进肚子绝对健康。”
“这是凉拌黄瓜,里边没有放盐,只有耗油和生抽,但口感依然很好。”
盛佳把食物一一摆在餐桌上,看着飘在上空的热气,五官带了笑意,对梁游说:“快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梁游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之后慢腾腾地拿起筷子,慢腾腾地夹起一根黄瓜,又慢腾腾地咬了一小口。
盛佳问:“怎么样?”
梁游拿纸巾轻轻地擦了下嘴巴,点点头以示肯定。
得到夸奖的盛佳很是高兴,一口油条一口小米汤地尽兴吃了起来,可渐渐的,她感觉到不对劲儿。
梁游嘴上说好,但吃的并不多,一样只尝了两三口就放下了筷子,坐在那儿,表情中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对于这个表情,盛佳是这么想的,梁游是演员,自然食量不大,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吃法,当然会惊奇。
但再保持身材,早饭也必须吃好。
盛佳直了直腰,劝道:“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千万不能为了减体重刻意少吃。”想了下,“据科学研究,早餐吃对了,还能起到减肥作用,不信的话,回头找本这样的书让你看。”
说话间,盛佳就把一根油条放到了梁游的碗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大有强迫就范的意味儿。
梁游诧异的表情加深,紧接着又蹙下眉头,身体靠后,迟疑着说:“我,只吃西餐。”
满脸期待的盛佳:------。
盛佳很快回过神儿,敦敦教诲道:“西餐是不错,但牛排都不是全熟,吃下去不利于消化,我认为,还是应该多吃中餐。”
梁游并不在中西餐上浪费时间,毕竟只是个人爱好,他针对不利于消化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感觉,牛排虽然不是全熟,但能让人保持体力。”
字句坦坦荡荡,声音坦坦荡荡,态度也是坦坦荡荡,可没来由的,盛佳竟脑补了“ 保持体力”的延伸意思,咬着一口油条,她脸颊绯红地低下头。
早餐后,梁游边起身边说:“以前家里只有我自己,郭妈只是偶尔过来,现在成两个人了,必须配个保姆了,以后的一日三餐,你就不要动手了。”
盛佳认为完全没必要,两个人的饭,抬抬胳膊就能做好,就说:“我可以的。”
找个保姆?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梁游停步,盯住盛佳:“我们的协议内容是什么?”
盛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回答:“花钱,我貌美如花,替你渡,劫,难。”
还没有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梁游抚了把脸,迈着大步离开。
梁游出去工作了,盛佳想起她今天有一场古装戏,收拾收拾也出门了。
这场戏是盛佳所演的丫鬟小环跟随着,方箐主演的小姐依伮共同对付上门讨债的舅妈的戏份。
依伮父亲牵了她家的一头大黄牛抵赌债,舅妈就要依伮还他们家三头大黄牛,理由是大黄牛怀了两只小崽崽。
舅妈明显找茬,依伮和小环两个人齐心协力,最终以一头大黄牛外加两袋大米勉强打发掉舅妈。
因为知道和方箐的关系紧张,路上,盛佳紧赶慢赶,一秒都不敢耽误地到了剧组,擦了把汗,又调整下呼吸,她就做起了开拍前的准备。
服装道具和人员都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大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主演方箐未到。
戏份大部分是方箐的,她没来,就没法开拍,所有人原地等候着。
盛佳和旁边另一个扮演小丫鬟的女演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让人特别无语的消息传来,方箐不来了,原因大姨妈到访。
尽管有不少杂音,但在场的演员也只能散伙,和盛佳说话的女演员转头,对她说了句:“再见。”
盛佳也对着女演员,回:“再见。”
出于礼貌,盛佳嘴角上扬,露出个客气的微笑。
女演员顿时愣住。
她眼花了吗?一直以男人婆著称的盛佳,居然会笑?
其实,女演员早就察觉出不一样,以往交谈中,盛佳每说一句话都硬-邦-邦的,像块儿没有温度的石头,今天的她虽然也保持有冷静,但无论眼神和语言,都不乏女人特有的柔性,不多,恰恰好。
女演员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盛佳。
盛佳并不知道这些,临走前去了趟卫生间,刚到门口,郭远胜从男卫生间出来。
郭远胜听说今天有方箐的戏,早早地来到片场等待机会追女神,才不过方便了下,转眼就看到最不想见的盛佳,以为她在此专门等他,人变得有些烦躁。
郭远胜紧张地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发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吐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头:“盛佳,我们早就分手了,以后别再用这种方式堵我了,幼不幼稚。”
说完,两只眼睛又看了下根本就没有人的四周。
盛佳也感觉这次相遇挺狗血的,她如果知道郭远胜在这儿,宁愿为难膀胱,也不为难自己。
盛佳烦起来就不想说话,她像没有看到郭远胜似的,径直往里走。
郭远胜又自以为是地认为,盛佳要和他制造绯闻,这可是盛佳的强项。
他大喊了声:“盛佳,请你自重。”
盛佳实在忍无可忍了,停下来,直视郭远胜:“我上卫生间碍你什么事儿了,少在这儿叫唤,我手里可没有东西。”
言下之意,她把郭远胜比作了小狗。
郭远胜知道闹了乌龙,又被羞辱一顿,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在盛佳面前,他从来都是胜利的一方,这次,也不能例外。
郭远胜上前一步,刻薄地说:“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盛佳,你讽刺人的本领是不是和绯闻对象,那个快成为傻子的梁游学的,这俗话说得好,上帝关上了他的脑门,就一定会打开嘴巴这扇窗。”
郭远胜说得痛快,嘴角都兴奋地抽搐着。
盛佳听得刺耳,恨得牙关紧咬。
她右手伸进挎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再说一遍。”
郭远胜不待怕的,又重复了遍:“你是从傻子那儿学来的吧。”
这次,连梁游的名字都懒得说了。
盛佳左手冲郭远胜伸了个大拇指,随后,右手从挎包里抽出来,举着还在录音的手机,一字一句地说:“勇气可嘉,就是不知道梁游知道后,你是不是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她本不想录音,但郭远胜太逼人,对待他就不能用正常的招数,只能以烂制烂。
郭远胜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出,脸色“唰”的下白了。
后果连脑子都不用费,梁游知道后,他起止是演员生涯就此止步,除非背井离乡,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郭远胜嘴唇哆嗦着,半天蹦出一句话:“怎么才能销毁?”
郭远胜想毁灭证据,盛佳可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冷冷一笑:“没办法销毁,就算你抢走我的手机,但还有我这个人,所以,你就等着为自己的舌头买单吧。”
往前走了两步,她灵光一闪,转过来:“事情也没有那么绝望,只要------。”
盛佳故意停顿。
郭远胜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迫切地等待盛佳说出后半句。
盛佳食指饶发地玩了会儿,吊足了郭远胜的胃口后,说:“只要你在公开场合,当众说是梁游的死忠粉,这件事情就算了事,不然,我------。”
盛佳的话还未说完,郭远胜就唯恐改变主意地答应下来:“我同意,但你不能反悔。”
盛佳挑下眉,耸下肩,随后去了卫生间。
盛佳去卫生间的时候,郭远胜死死地咬住嘴唇,脸色铁青却再无它法。
此时此刻,方箐正在工作室准备超级透爽润肤水的抽奖活动,一个小时前,她的微博点赞超过了五万,按照以前的承诺,她要现场抽取那个幸运的方迷。
翘剧组的班,说什么大姨妈来访不过是借口,反正和剧组的合约已签,只要完成拍摄,早一天晚一天,钱都会进入腰包。
方迷们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她的摇钱树,她才不会傻到为了一棵树丢了整片森林。
差不多的时候,方箐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问身边的经纪人:“盛佳去剧组了吗?”
依照盛佳的性格,得知白跑一趟后,铁定是黑着一张脸,想想就特别过瘾。
方箐越来越不满意盛佳了,每次拍戏都能把一个配角演成主角一样的夺人眼球,这让从小无论在家,在剧组都被众星捧月的她感到很是没面子,盛佳越得意,她就越难受。
相反,盛佳越难受,她就越高兴。
经纪人不是助理,不常跟着方箐,摸不透她的心里,又恰好今天和剧组的人聊了几句,知道一些内情,随口说。
“今天,剧组发生了一件非常怪的事情,男人婆盛佳,居然笑了?她,会笑了?”
经纪人想,盛佳笑起来,真挺温暖、可爱吗?
一丝笑容不经意地闪现在他的嘴角。
眨眼间,方箐把手中的面扑“嗖”地扔到脚下,气愤地训:“都要开播了还不专心,再有下次,炒你鱿鱼。”
方箐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盛佳怎么可能会“笑”?“笑”这个词怎么会指盛佳?
经纪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不行,回头非把他换掉不可。
方箐夺过经纪人捡起来的面扑,紧紧抓住手中,恨恨地打定主意,盛佳不是会笑吗?那么,就让她好好地笑笑。
方箐盯着自己的耳朵,又问经纪人:“让你找的那双刻有“富”字的祖母绿耳环有消息吗?”
刻有“富”字的祖母绿耳环是大清王爷府留下来的,价值连城不说,“富”又从另一层意思代表着平安、吉祥,是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人都渴望的吉祥物。
最近,有钱人的圈子里重现复古风,这对耳环也被大家不停地神化着,都说能戴上它的女人,一定是全球最漂亮的那个。
但,至今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它。
方箐一直想凭此物再来一次热潮。
经纪人这次有了经验,想了想,谨慎地说:“有消息了。”
方箐大喜过望,紧着问:“在哪儿?”
经纪人:“在一个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手里?方箐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她势在必得地说:“从老太太手里买下它,不管多贵,都必须拿到手。”
经纪人的心颤了下:“我去找了一次,老太太忽然不见了。”
方箐盛怒。
方箐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刻有“富”字的祖母绿耳环,盛佳正犹豫着该不该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