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文完
沈沉的婚，算得上近段时间沈家的大事。婚期订在沈载厚周年忌日之后，为此沈家特意低调处理了沈载厚的忌日，以免给外人不好的观感。
虽然大部分事有其他人处理，但是诸如宾客名单，请柬样式，伴手礼之类，都需要沈沉来确定。
宁小星没空管这些，高考临近，她现在的状态不比学校里那些高三学式轻松。不过不管怎么样，婚纱总得要她亲自试。除了婚纱，还有中式礼服，还要配戴相应的首饰，把宁小星烦得头大。
“太烦了，太烦了。沈沉，结婚怎么这么麻烦。”笔帽抵着嘴唇，宁小星的嘴撅得能挂油瓶。
“嗯，是有点麻烦。反正只是一次，过了就好了。”沈沉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不管是西式婚纱还是中式礼服，宁宁穿上都极其明艳动人，作为一个男人，沈沉再矜持，心里总是自豪的。如获至宝大概就是如此。
宁小星眉头一皱：“你还想结几次？”
沈沉：“……”
－－
清明节前夕，宁小星和沈沉一起回了趟老家。
去年领证前，两人也回去过，顺手还将宁爸宁妈迁到了一块儿。
去年夏天那趟，宁小星在爸妈墓前哭得很厉害，今年她没有哭。
她十分开心的告诉他们，她很快要参加高考，后面就是大学生了。她还告诉他们，等明年，应该就能带着宝宝来看他们。
“明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肚子里，等生下来再抱给你们看。”
沈沉做事实在像在是坐标轴上打点，每一步都计划得清清楚楚。比如最迟什么时候应该调理身体，何时受孕可以赶在暑假开始生宝宝，什么时间段需要提前将宝宝拿出来，或者需要适当请半个月假。
宁小星听得目瞪口呆，感觉沈沉是个机器人。
后面两人又去看了沈沉母亲和梁爷爷。宁小星没见过沈沉母亲，不过见过她的相片，大概是因为沈沉很像她，宁小星对沈沉母亲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出了墓园，宁小星去了做饭阿姨家一趟，给她送结婚请柬。
阿姨是宁小星在老家唯一还一直保持联系的人，宁母神智不清那段时间，就是阿姨代为照顾的，宁小星一直感激至今。
同上一次一样，阿姨和宁小星很亲热，在沈沉面前却极其拘束。
从阿姨家出来。
宁小星狠狠地瞪了沈沉一眼：“下次不带你过来了。阿姨一看到你就紧张。”
沈沉：“……我一直在笑啊。”
“那也不行。”宁小星忽然转过身，上手捏住沈沉的脸，轻轻往上扯，“你下次要这样。笑得更甜一点，明白吗？”
沈沉：“……好吧。”
沈筠跟他说过，不要试图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就是道理。
－－
去年清明回来时，一直在下雨。今年稍微好一点，只是阴天。
吃过早饭后，沈沉说要带宁小星去一个地方。
车子一路向前开，两边的街景陌生中透着熟悉。
宁小星偏过头，狐疑地看沈沉。
“这是去学校的路。”
沈沉点头。
“带你回学校转转。”
离开好几年，车子停在门口时，宁小星感觉学校好像并没有多大变化。
近百年的老校，处处都透露出历史的沉淀。
沈沉下车在门卫处登记，没一会儿上车。
宁小星：“他们肯放你进去？”
沈沉缓缓将汽车开进校门。
“当然，他们还记得我。”
宁小星噘了下嘴；“是是是，谁让你以前是学校的名人呢，哼！”
这话说的。
沈沉忍笑：“他们也记得你，记得你以前总跟在我屁股后面。”
意外之喜啊。
宁小星感觉受到了某种肯定。
就她当年追沈沉的劲儿，一般人还真达不到。
沈沉这次过来，是看望以前的班主任刘老师。
高中三年，刘老师真的是把沈沉捧在手心里，稍微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紧张得不行。
沈沉没有母亲，刘老师从某种程度上讲，还承担了母亲的角色。
当然，沈沉的状元头衔，也的确给刘老师长了脸。
这次沈沉回来看她，可把刘老师高兴坏了。
正是上课时间，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办公室里只有刘老师在。
她见着沈沉，立即拉着他问东问西，又不时回忆一下过去，刘老师的眼睛慢慢湿润了。
沈沉是她的骄傲啊。
执教多年，她都快要退休了，手里可只出过这么一个高考状元。
尤其这个状元功成名就后还没忘本，愿意主动回校看她，请她去出席他的婚礼。
跟沈沉聊了一会儿，刘老师终于把注意力转到宁小星身上。
宁家当年有钱，宁父又宠孩子，校里的老师都知道，宁小星成绩好不好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所以也没人管她的成绩好坏。反正她虽然爱玩了一点，但是并不惹事，加上长得好看，又尊重老师，所以那些老师对宁小星的印象还不错。
刘老师作为班主任，加上性格使然，始终不忍心由着她不上心，还是经常找宁小星谈谈心，讲讲道理。
宁家出事时，她也替宁小星惋惜过。
宁小星当年追沈沉追得太过明目张胆，教她的老师，甚至校领导都有所耳闻，只不过因为沈沉一直没回应，没有变成真正的早恋，所有人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老师曾经偷偷问过沈沉，需不需要把宁小星调开，以免影响到他。
沈沉拒绝了。
他说：“刘老师，宁小星并不是坏学生，也没有影响我。你不要对她有偏见。”
沈沉以前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说话，但是一开口，就有种特别的气势，好像不容人怀疑。
后面这几年，同事们在一起闲聊时，偶尔会提到沈沉，往往顺带着也会提到宁小星。
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多少令人唏嘘。
有时候有人就会感叹：“这以后，宁小星大概更追不上沈沉了。其实那小姑娘人不坏的。”
等到后来，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一传出，远在老家的这么高中老师们，的确都吃了一惊。
只有刘老师心底里，竟然觉得这事还算正常。
－－
说了一会儿话，沈沉提出告辞。
下了楼，他变戏法一样从角落拎了辆单车过来。
他坐在车上，双脚撑着车，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衣袖。
“走，带你在校园里转转。”
还有这个安排？！
宁小星呆了一下，立即美滋滋地往后座上坐。
“前面。”沈沉拍了下前面的横杠。
宁小星：这也太招摇，太不要脸了吧！
“会不会摔倒啊？”宁小星忧心忡忡。
“不会。”沈沉斩钉截铁。
“确定啊？”
“确定。”
宁小星小心地往横杠上挪。
沈沉本来单手扶把儿，这时改成双手，把宁小星圈在怀中。
宁小星小心挪上横杠：“有点……硌屁股。”
沈沉忍不住笑。
“没事，就一会儿。抱住我。”
宁小星倏一下单手抱住他的腰，单车随即往前滑去。
阴天，没有太阳，微凉的风里，沾染了一丝沈沉的气息。
教学楼，篮球场，行政楼，教工宿舍，图书馆，体育馆，学生宿舍，操场，这些曾经熟悉的地方一一走过。
篮球场好像翻新过，里面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行政楼好像又旧了一些；教工宿舍某个窗口，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花。
“现在饭堂的饭菜不知道好吃点没有？”宁小星问。
沈沉：“难吃吗？”
宁小星微瞪眼：“不难吃？难吃爆了好不好？”
“没感觉到。你以前天天都在吃。”
宁小星噗嗤笑。
“那还不是为了你。”
沈沉无声地笑：“难怪每次都吃那么少，像小猫一样。”
宁小星噘了下嘴唇：“我晚上回去有好的吃。”
反正回家后还有好吃的，沈沉又不赶她，宁小星每天都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沈沉后面。
饭堂的东西难吃怕什么，沈沉的脸好看啊。
她只看他就满足了。
偌大一个食堂，宁小星眼中，沈沉吃饭的姿态最好看。
沈沉又笑，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
车子晃动了一下。
“喂，小心点啊你！”
沈沉在宁小星的惊呼声中用力踩了几下，食堂就被甩到身后。
两人当初都不住校。宁小星每天有司机接送，沈沉带着梁爷爷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因此对学生宿舍都没有什么深的记忆。
操场上有人在上体育课，几个女生绕着跑道在跑步，旁边懒散地站了好些个人，看到他俩，都惊奇地看热闹。
宁小星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
“真够招摇的。”
沈沉轻笑：“十年前我就想这样做了。”所以招摇一点怕什么。
宁小星掰着手指算了算。
十年还差四个月。
“十年前你还不认识我。”
沈沉被逗乐了。
“数学不错，这都算得出来。来，从一数到一百行不行？”
宁小星：“……”
一圈转完，沈沉仍然气定神闲。宁小星从车上跳下来，沈沉将车归回原位，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恰在此时，有音乐响起，广播里有个女声在说：“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老师，您辛苦了。”
紧跟着，是小鸡崽子们终于能放风的欢呼哄闹声。
那声音，和他们当年并没有两样。
一瞬间，记忆穿过时光扑面而来。
宁小星蓦地眼中一酸。
手还被沈沉紧紧握着。
眼中更酸了。
曾经，哪能想到有今日啊。
不，在学校里时，她还是信心百倍的。
后来，离开家乡前，有太多东西压着她，有太多的情绪没有消化，她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但是离开前沈沉给她的那一个拥抱，一直温暖着她，再难的日子，咬咬牙也就过了。
再后来，高考放榜，她从网上看到了沈沉的消息，还看到很多人在夸他长得帅气。
宁小星莫名感到骄傲。
那天是宁小星十八岁生日，蛋糕店里巴掌大的一块蛋糕都要十几块钱，她舍不得，只给自己煮了长寿面，又加了一个鸡蛋。
吃着面条，她又翻看关于沈沉的消息，看着别人说他报的是哪所学校，看着别人夸他，看各种的羡慕和褒奖。
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砸到碗中，挡不住。
那是宁小星第一次体验到“自卑”两个字是什么感觉。
她边哭边吃面条，等面条吃完，宁小星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沈沉马上要去的那座城市。
她已经不再期待能和沈沉在一起，只是想和他呆在同一座城市，说不定哪天能在某个角落偶然间相遇。
沈沉也许还像高中时那么冷淡，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不再像高中时那么傻。
－－
婚礼那天天气很好。
前一天，宁小星住到潘庆祥家。她会从这里出嫁。潘琳在家里陪着她，还有她的小伴娘陆冉冉。
小姑娘第一次做伴娘，兴奋地睡不着，最后宁小星吓唬她睡不好明天不漂亮，小姑娘才捧着脸滚到床上。
啥名份都没有就睡了两年，领证也有大半年，按理说没什么新鲜的，可是一想到明天，宁小星还是激动。
她在床上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
真奇怪，明明早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好像仍然需要这样一个仪式，心理上才有一种真正的归属感。
“该睡了。要不然明天顶俩熊猫眼，丑不死你。”
“我睡不着。”又翻一个身，宁小星眼巴巴瞅着潘琳，“琳姐，我真没想到有今天。”
“第十遍了啊喂，我真是服了你了。”潘琳揭开薄被，露出鼓起来的小腹，“宝宝需要休息了，小星星阿姨。”
宁小星坐起来，双手合手作了个揖：“对不起，对不起小宝贝。”
刺溜下床，她带着手机去外面的阳台。
院子里很安静，大家都睡了。夜风温柔，让人沉醉。
她给他打电话。
沈沉：“还没睡？”
“嗯。”
“睡不着？”
“嗯。”
“紧张？”
“嗯。”
他在那边笑，声音低沉温柔如夜风。
“不用紧张，明天你跟着我就行了。”
宁小星：“嗯。你说……会不会有意外？”
“不会！”
沈沉说不会，就是不会。
“那……你明天早点来接我。”
沈沉又笑了。
“好。”
——
第二天一早，宁小星迷迷糊糊地被抓去化妆，后面沈沉来接她。大家象征性地为难了他一下就给他放了行。
宁小星随着沈沉上了花车，一路上手都被他紧握着。
露天婚礼，一排排白色长椅上坐满了观礼的人。
宁小星跟着沈沉，在婚礼进行曲中踏上长长的红毯。
小时候最喜欢看人结婚，同时坚定的认为新娘子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今天，她觉得小时候的认知是对的。
交换戒指前，司仪让新郎对新娘表白。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在学校门口遇到宁宁。当时我对她一无所知，就是觉得她笑的样子特别可爱。后来……”
忽然哽住。
四目相对。
那些走过的弯路，那些痛苦的过往，都印在他眼中。
“后来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宁小星粲然一笑，“还不快点给我把戒指带上，该亲就亲啊！”
众人惊呆，然后一阵哄笑，就连最矜持的人也不禁莞尔。
某孕妇大吼了一声：“从没见过这么心急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