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二）

　　最近在谭陌玉的公寓出现的比较频繁，谭陌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置办了一套谭沐恩的洗刷用具，现在她的毛巾靠着谭陌玉的，牙刷牙杯也靠着谭陌玉，甚至还有她惯用的洗手液都出现在了洗手台上，谭沐恩看着这些生活用品，回想刚谭陌玉说的话，他说自己不在自己家的户口本上了，现在这么成对出现的日用品，还真是引人遐想，可是谭沐恩怕了，热脸贴冷屁股这件事，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再积极也会退缩，现在也就遐想下了，更何况现在谭陌玉还这么一堆事呢！

　　谭沐恩洗刷好出来的时候，谭陌玉已经在沙发上铺好了被子，看她出来，谭陌玉把手边的活放下来，示意谭沐恩坐下说话，“沐沐，你毕业以后还准备回家工作么？”

　　谭沐恩摇摇头，“我想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在亲和我能学到不少，虽然有点对不起胡女士，但是还是想在大城市里打拼下。”

　　谭陌玉点点头，“你说的那个特助对你挺照顾的？”

　　“嗯，还好吧，大概是我在他难过的时候刚好出现了，他把我列为了安全距离里的人了吧。”

　　“哦，是这样，你总是有这样的能力。”谭陌玉点点头，想起以前每次自己失落的时候，总是谭沐恩在他身边陪他，话不多，却温暖了他整个人。“好了，去睡觉吧，我还得把明天的教案做做。”

　　谭沐恩也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在那里总要解决，但是也不急于一时。

　　谭沐恩第二天还是起晚了，最后还是由谭陌玉开车送她过去的，在车上，谭沐恩胡乱的解决了早餐，顺便抱怨了下交通。

　　到亲和楼下的时候，谭沐恩蹦下车，看下手表，还好，现在上楼能打上卡。这边谭陌玉却叫住了谭沐恩，“手机！”将手机递了过去。

　　谭沐恩刚接住手机，就听见身后传来莫逸辰的声音，“小谭！你要迟到了！”

　　谭沐恩看了眼时间，回头跟谭陌玉说了句拜，就消失在了大门口。

　　莫逸辰从副驾驶看过去，跟谭陌玉打招呼，“谭大哥，真辛苦呢！”

　　“莫特助说笑了，我还得谢谢你对她的照顾呢！”

　　“她照顾我比较多。”莫逸辰说完退了一步，“大哥，慢走。”

　　谭陌玉失去了一贯的风度，没有打招呼就开走了。

　　莫逸辰看人极准，自从上次从谭沐恩那里听说谭陌玉不是亲哥之后，他就觉得谭陌玉对谭沐恩的占有欲不似一般的护妹，对自己也有着些许的敌意，有意思，这个小丫头还有真有秘密呢！一起长大的哥哥？

　　谭沐恩差不多在下午的同一时间，又接到了前台的电话，还是丁思文，谭沐恩没有下去，让前台姑娘给回复不在了，结果下班的时候，丁思文依旧坐在那里，看到谭沐恩出来，起身拦住了谭沐恩的去路。“谭小姐，昨天真不好意思，是我表达有问题，向你道歉，我们丁先生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跟谭沐恩一起下楼的林双木看向谭沐恩，谭沐恩一脸严肃，“双木，今天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林双木狐疑的看着两个人，“你没问题吧？”

　　谭沐恩点点头，“晚上回去跟你说。”

　　林双木走了以后，谭沐恩跟丁思文又坐了下来。“你有什么事，找我哥就好了，不用过来找我。”

　　“是丁先生想要见你，我只是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说实话，他的状态不大好。”

　　谭沐恩想起谭陌玉说他刚清醒不久，大概妻子的离世，对他也是种打击吧。“好吧，你带我去吧，但我不保证，我不会让他更糟糕。”

　　丁思文没有说话，做出了请的姿势。

　　谭沐恩本来想告诉谭陌玉一声，但最后还是没有，她想听听这个丁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座私人的疗养院门前。“谭小姐请。”

　　谭沐恩跟着丁思文进去，穿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在最里面的门前停了下来。

　　“丁先生，谭小姐来了。”说着丁思文把谭沐恩带进去后就关门离开了。

　　谭沐恩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床上半躺的人，终于知道谭陌玉那帅气的外表像谁了，虽然人到中年，但是这张脸真的不像，现在这张脸有些苍白憔悴。

　　“你来了。”

　　谭沐恩嗯了一声，再没有答话。

　　“小文还好么？”

　　“他叫谭陌玉。”

　　床上的男人，看似难以亲近，呵呵的笑了一声，浑身透着一种轻蔑。“他已经从你们家的户口本上出来了。”

　　“那又如何？”

　　“这说明，他抛弃了你们，选择了丁家。”

　　“看来你还真不了解你的儿子。”谭沐恩来的时候真的准备好好跟他谈谈的，但是现在，谭沐恩所有的心里建设都被他这种态度给推翻了。

　　“没有人会在这么大的金钱面前说不，他这种不要遗产的行为只是在闹小脾气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放任他就好了，既然是小脾气，闹一阵子就好了，找我干什么？”

　　床上的男人这才正眼看了看谭沐恩，“我是怕他作出自己后悔的事。”

　　“他在我们谭家，无论是在大伯家还是我家，他就是我们谭家亲生的孩子，你也好他亲生母亲也好，你们后悔吗？”

　　“我当时并不知道有了小文。”

　　“那是你的问题，世上没有后悔药，自然也没有能补偿的亲情，谭陌玉现在之所以被动的接受那个职位和股份，只不过是因为他答应了他的母亲临终的最后愿望，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他喜欢的是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个知青被下放到了农村，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农户的女儿，她很漂亮，温柔又善良，还很聪慧，在青年下乡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看星星，谈理想，他们目标一致，他们互许了终身，回城的指标下来的时候，青年承诺女人会回来娶她，可是等青年安抚好家里再回来的时候，女人说是结婚了，离开了那个村子，但实际上是青年的妈妈觉得她是有目的的勾引了青年，所以派人来告诉女人，青年早已有未婚妻，不日就要完婚了，她未婚先孕被发现，她的父母觉得丢人，把她逐出了家门，她大着肚子没钱度日，生下孩子后，就扔到了孤儿院，自己求死但没有成功，被一个女企业家救了，这时候的青年不相信女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背弃自己，于是，他花了好几年寻找，但是女人已经改了名字，他一直找不到，在过去了8年后，青年又结婚了，但是这个新婚妻子不能生育，他们很快又离婚了，在一次偶然的场合里，青年与女子又相遇了，将事情说清楚之后，我们就找到了孩子，孩子被很好的一户人家里领养了，但是，毕竟家庭环境不能给孩子更好的条件，于是我们把孩子带走了，在那段时间里，是我们最开心的一段日子，青年的母亲也意识到自己当年做错了，我们极尽所能的疼爱他，我们知道对不起他，哪怕他当时跟我们说要我们所有的遗产，我们之后也都给了他，在我们这里他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他可以学习，可以变成我的左膀右臂，他可以变成亿万富翁，拥有财富与权力，但是在你们家能给他什么？平凡的人生，他注定是不平凡的，为什么要过平凡的生活呢？”

　　谭沐恩明白了，丁江海是自私的，哪怕他拥有无数财产，他也是穷人。

　　“谭陌玉也许就想要这样平凡的生活，否则，他当年不会回来。”

　　“他会回来是个意外，是因为丁思文刺激了他！”

　　“所以，丁思文在你看来就只是谭陌玉的替身？有了亲生的谁还会要领养的是吗？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么？谭陌玉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坚持，他是我们谭家养大的孩子，谭家的孩子不是自私冷酷的。”

　　“是你们牵绊了他！让他变得有弱点，变得软弱。”

　　“我不认为这是软弱，我反倒认为这很强大，接受很容易，但是放弃也许不容易，谁不希望自己能锦衣玉食呢？”

　　“只要他接受，一切都是他的！”

　　“你执着于让他接受，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你们的血，你们希望这个亲生的孩子能继承你的声望与名誉，在你有生之年变成你的傀儡，这与他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他的责任。”

　　“这是不对的，哪怕是亲生的孩子，也该有自己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更何况，你还有丁思文，是他在你身边一直陪伴你，从小到大，是他一直代替着仅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谭陌玉，给你欢乐给你泪水，你一直当做接班人在培养的是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对他太不公平了么？”

　　丁江海没有说话，谭沐恩继续说，“我想谭陌玉回来后，一直也没有联系你们吧，我见过你们寄给他的礼物，他很好的保存在他私密的柜子里，他有他的坚持，他不想仅凭身体里的那一点血，就剥夺了另一个人的生活，厚此薄彼在谭陌玉的观念里是个敏感的词汇，他经历了被抛弃被领养、失去到再被领养，他深知道被遗弃的滋味有多难过，他那么善良，不会忍心另一个人会跟他有同样的遭遇的，无论丁思文当年有没有刺激他，哪怕刺激了，他当年也是未成年孩子的气话，并不能当成你剥夺他一切的借口，既然你要收回又何必当初给他呢？没有人是你的工具，或者是物品，能让你随意拿来拿去。”

　　丁江海沉默了一段时间，不死心的开口，“你怎么能知道小文怎么想的？说不定他……”

　　“因为他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很久了，我们了解他，你应该站在谭陌玉和丁思文的角度想一想，何必强求，大家都不愉快。”

　　谭沐恩自进门就没有坐下过，现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床上那个刚来时候还有点气势的老人，现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移开了在谭沐恩脸上的视线。“丁叔叔，别的我也没什么说的了，我也不会劝他什么，他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谭沐恩打开房间的门，谭陌玉就站在门口，丁思文背靠在墙上，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听了多久。

　　谭陌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抬脚进了病房，留下一句话，“在这里等我。”

　　房间里的对话谭沐恩没有心情去听，在门的另一边学着丁思文样子也倚靠在墙上。

　　“谢谢你。”丁思文开口。

　　谭沐恩转过去看了他一眼，“谢我什么？我不是替你说话。”

　　“抱歉，我这两天的态度不好，对不起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谭沐恩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就再也没有放声。

　　“我被领养的时候也才2岁也可能是3岁，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一直以为我就是我爸的亲儿子，直到季女士出现，也就是丁文的妈妈出现，我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孩子，找到丁文后，他来美国之后，我才真的接受自己只是个□□的现实，我那是很可笑，我叛逆的到处惹事，他们也没有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我当着丁文的面，我说，你怎么不去死，他说，活着很好，但是这里不是他家。我不信，他要离开美国的时候，我爸和季女士低声下气的挽留也没有得到他的点头，他跟我说，让我好好呆在这里，守护他们。奶奶遗产的事和季女士遗产的事出现以后，他提出把遗产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亲儿子，我是个领养的孩子，找到他以后，我爸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我只有努力乖巧才能继续呆在那个家里。”

　　“你不怨他？”

　　“怨，所以，遗产我不会要，总有一天我也会自立门户，离开他。”

　　谭沐恩摆摆手，“得了吧，你不会，我哥相信你，所以才会让你守护他们。”

　　“你很温暖，看到你有让人倾诉的欲望。”

　　“我该把这句话，当成是夸奖吗？”

　　丁思文转过头看看谭沐恩，“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

　　寂静的走廊，透过玻璃看着那月亮，皎洁明亮，没有一丝阴影，谭沐恩想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谭沐恩最后也没有问谭陌玉到底在房间里谈了什么，这件事，她不想再知道了，也不想去在意了，谭陌玉无论做什么决定，谭家都会支持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