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澄清（1）

　　医院。

　　上午的阳光温柔和煦，透过窗户，在白色的床单上投射出几道斜斜的影子。

　　时小颐剥了个橘子递给米露。

　　“啊——”米露懒懒地张嘴，示意了一下自己两只受伤的胳膊。

　　时小颐把橘子瓣掰了一个塞进米露口中。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季壑、白晨和江雄羽三个人齐刷刷戳在门口。

　　白晨一边进屋，一边和江雄羽抱怨：“我刚才给乔珏那家伙说这两天直播请假的事情，你猜他说什么？他问我是不是又有人手断了？你说他怎么猜的这么准？然后我说是，他还骂我。”

　　“消消气，来，喂你女朋友吃橘子。”

　　时小颐把橘子递给白晨，白晨乐呵呵地接过去，然后理所应当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靠！”米露从床上瞬间坐直，来了精神。

　　过了几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重新低落下去，缩进被子里。

　　江雄羽把又一个花花绿绿的果篮摆在米露床头。米露各种各样的朋友很多，这次来看望的人，果篮从桌上堆到地上，还有几个摆在窗台上。

　　仿佛成了一个卖水果的小女孩。

　　米云金的去世对米露的打击很大，她在被劫持受伤之后，简单处理了伤口，就赶去了葬礼那边。

　　忙忙碌碌一周，伤口化脓发炎，现在严重到只能卧床，无法动弹。

　　“你陪陪她吧。”时小颐对白晨说道。

　　在这种时候，身为男朋友的白晨或许会带给米露更多的安慰。

　　江雄羽说要回去剪视频，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季壑和时小颐沿医院后边的休息区肩并肩走着。

　　“警局那边怎么说？”

　　“柳琴和米诚都找到了，按照正常程序，他们这样的行为会被判到十年以上。”季壑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冷淡道。

　　“罪有应得。”

　　且抛开个人恩怨不说，他们这样对待米露，完全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柳琴被抓之前，做了件事，现在有点麻烦。”季壑拉着时小颐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

　　“什么？”

　　“她把你之前在美食区出的事情捅出去了，现在网上一直在议论，这个需要尽快处理。”

　　季壑的手搭在时小颐后面的椅背上，这种事情他见过很多，凡是洗白成功的，都需要确凿的事实证据以及足够吸引眼球的反转。

　　时小颐低头盯着地上的影子出神。

　　季壑以为她是在担心这方面的事，说道：“别怕，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时小颐只是摇摇脑袋，微微抬起头看向季壑的眼睛。

　　“之前没有晋级世界赛，你会有遗憾吗？”

　　季壑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想了想回应道：“遗憾肯定会有，但没有米诚那么强烈。”

　　“为什么？”

　　时小颐其实心底是有些疑惑的，如果她猜测不错，季壑当时应该也处在十分缺钱的时期。

　　休学之后，没有收入来源，打职业赛算得上是孤注一掷。

　　他不会没想过晋级。

　　能在失败之后，果断放弃，在全新的直播领域尝试，季壑的勇气可以说是非比寻常。

　　季壑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他们离的很近，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要碰上。

　　时小颐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季壑拦住了后背。

　　“他是被人追着跑的，我是要追人的，能一样吗？”

　　季壑的语气轻飘飘地，一点都不沉重，仿佛轻描淡写就将过去几年的辛苦一笔带过。

　　伴随着秋意，时小颐甚至从他那里感觉到了一丝愉悦。

　　季壑轻轻亲上她的额头，手指轻抚她并不太长的头发。

　　暖意浮现。

　　这三年，他们都是独自一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摸索着，低着头孤身向前，他们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困难。

　　尽管在同一个网站，隔着分区，就仿佛隔了山海。

　　没有交集，默默关注。

　　幸好，现在不需要再这样了。

　　*

　　病房中，米露头枕在白色的枕头边。

　　“我要吃苹果。”

　　白晨知道自己的人自己要哄着来，少见得没有三句不到就怼回去，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去外面洗好，递给米露。

　　米露看着“只是洗了一下的苹果”，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白晨不解：“？”

　　“削皮。”

　　白晨尴尬顿住，不是他不想给米露削苹果，而是他真的从来就没削过。

　　但是他死要面子，当然不会服输。

　　装作娴熟的样子，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来来回回比划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下刀的地方。

　　一刀下去，连苹果皮带着果肉削下来了一大块。

　　米露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白晨把失败的那一块塞嘴里吃掉，继续和手中的苹果斗智斗勇。

　　削到最后，苹果连一半恐怕都没有剩下，坑坑洼洼的样子宛如月球表面。

　　白晨抽了抽嘴角，把丑丑的苹果递给米露，米露抬起头，也没嫌弃，就着他的动作就咬了一口。

　　酸甜可口。

　　满意了之后，米露开始折腾人。

　　“我要吃香蕉。”

　　“……”

　　“我要吃葡萄。”

　　“……”

　　“我还要喝水。”

　　“……”

　　白晨无奈起身，恶狠狠看着米露。

　　“那请您多喝烫水。”

　　米露挑眉。

　　白晨原地认怂，伸手抓过桌子上的空瓷杯，任命地出去接水。

　　*

　　傍晚，时小颐坐在宿舍里刷着一条条网站的消息和私信，大多都是不好的言论，她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之前有关抄袭事件的琐碎证据。

　　包含了柳琴的录音、柳琴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视频的对比澄清。

　　所有的证据以视频的形式呈现，来来回回确认了多次以后，时小颐终于将最终的视频投了稿。

　　用的是之前那个已经不用很久的账号。

　　视频发出，引起了很大反响。

　　评论区评论数量一路飙升。

　　褒贬不一。

　　这样的程度，还并不足以打动已经困在舆论里的大众。

　　“我有点被说动了啊，这视频里的证据还是挺确凿的，而且我之前一直看她的直播，觉得还是挺好一妹子。”

　　“别轻易下定论，搞不好只是找了个人自导自演，随便录了段音来洗白，还有那个入狱，有点扯吧？”

　　“吃瓜围观。”

　　“观望。”

　　没过几分钟，几条显眼的评论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时小颐把界面关掉，令她意外的是，当她刚刚回到首页，就刷出了一条和她相关的视频，是一个记录向的。

　　她抬手点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昵称——

　　九号先生。

　　这是她曾经的榜一。

　　也是在她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之后，少数挺身而出支持她的粉丝。

　　视频伴随着一段黑色的背景和轻缓的音乐，屏幕上出了两行细小的白字。

　　我们始终相信——

　　所有的误会终将真相大白，所有的恶人终将受到惩罚。

　　白字逐渐淡出，一张图片轻轻切入，是时小颐美食区的账号刚刚建成时的截图，零粉丝，零关注。

　　这人竟然是自己的第一个粉丝吗？

　　时小颐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关注数从零跳成了一。

　　她还能记得当时欣喜的心情，恨不得拿着手机绕圈圈，和米露显摆了好久。

　　接着，视频切入时小颐第一次直播时候的场景，那时候的她不会调麦，动不动就炸麦，于是弹幕里经常就会刷过一片——up我要聋了。

　　她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一切。

　　居然连这种黑历史都放进来了，时小颐苦笑。

　　再往后，是混剪了一些时小颐直播以及vlog里面有趣的话还有名场面。

　　有的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在视频中重新回忆了起来。

　　“这话我什么时候说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她歪着头笑，眼眶却有些湿润。

　　那些时候的酸甜苦辣一并涌上来，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

　　时小颐三年来的直播和视频有很多，这个混剪也持续了六分多钟，然而，每一幕都印在心口，敲击着她心底的柔软。

　　视频的结尾，是时小颐每次直播最开始会和观众的打招呼环节，不同时间，不同语气，却是始终如一的话语——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时时，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

　　穿越时间。

　　走过坎坷。

　　一成不变。

　　时小颐的澄清视频和九号先生的回忆向视频成为了本日焦点中的焦点，到了晚上的时候，播放量已经接近七百万。

　　站什么样立场的人都有，无论是转头支持，还是执意抹黑，亦或是随便看看。

　　不知道是哪一波黑粉带起来的节奏，在九号先生的视频中，开始被一种恶意的弹幕刷屏。

　　“榜一当然帮着说话，有本事你让现在季壑的团队出来表个态，我们就相信。”

　　“对啊，季神一直保持沉默，肯定有猫腻。”

　　“平时一起直播的人都没出面，黑历史怕是洗不干净的。”

　　时小颐握紧手机。

　　在这种粉丝乱成一团的场面之下，拉其他up主下水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无论关系远近亲疏。

　　他们是认准了这一点。

　　如果时小颐找季壑帮忙，就是被指责不会做人，如果不找，就很难继续澄清。

　　时小颐没有选择求助。

　　她又刷新了几次评论区，看着各种各样的话。

　　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有一部分粉丝愿意相信她。

　　就在她要关掉手机的时候，突然间，评论区一条评论被顶了上来。

　　那条评论立刻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点赞数多得惊人——

　　号是我的号，视频是我剪的视频，还要表什么态？

　　发这条评论的，是季壑的直播账号，六级号，百大up主实名认证。

　　评论区霎时沸腾。

　　不光是粉丝、黑粉，就连时小颐自己，也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