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钟泊雅说不去利津,但也没告诉薛延他有何打算,只叫薛延做他原本的计划就好。
薛延原本也只是奉命去利津查赈灾银的事情,虽然不明白钟泊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的听话。
他没有走官道。
一来,他不是文臣,不需要亲兵的护送;二来,这事挺急,所以他自己快马加鞭的往利津赶。只是现在多了一个钟泊雅,行程不得已的慢了。
用钟泊雅的话来说,“他们只会给你看到他们想给你看的。你就算用赶着投胎的速度也赶不及了。”
于是,薛延心安理得的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消极怠工。
两人走得是乡间小路,从平京出来,一路南下,倒是见到不少俊丽的景色,人民生活安康,其乐融融。但这也只限于平京这一带。越往南,靠近利津,人烟消迹,道路泥泞,薛延可以想象得到,当黄河水决堤时那势不可挡的水势,拥有将数万生灵吞没的气势。
在临近利津的时候,钟泊雅突然说想吃襄城的水晶糕,要转道去襄城。薛延只是皱了下眉头,便答应了。
去襄城只能走官道,一旦走了官道,那他们的行踪必定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只要钟泊雅想,那他便奉陪。虽然他双拳难敌四手,但一些喽啰他还是能收拾的。即便镇南王再怎么样的嚣张,也不可能直接派军队出来吧。
去往襄城的路上无比的顺遂,可能连对方也想不到,明明是要去利津查账的大将军会跟着这样不着调的皇帝吧。
这一路上十数日的相处下来,薛延是真心的发觉钟泊雅是个特别不着调的皇帝。喜怒无常这四个字特别的贴切。也不知道李季这些年是怎么伺候下来的,头居然还能在脖子上挂着真是了不起,如果钟泊雅回宫之后不会赐他大不敬之罪的话,他一定会悉心向李季讨教这个问题的。
襄城和利津相隔不远,但黄河水没有淹到这里,这里的生活和利津人民完全是两个样子。
利津沿路饿殍遍布,而这里竟繁华到有野市。
薛延揣着刚买的饼和钟泊雅找了个茶棚坐了下来。茶棚的生意很好,大部分都是路过的商客,讨论着一些贸易的事情。
钟泊雅对那热乎乎刚出锅的饼不感兴趣,这天气热的人一碗绿豆汤灌下去还想灌第二碗,真不明白薛延是怎么塞下去的。
钟泊雅撑着下巴,喝着凉过的绿豆汤看着薛延把两腮塞得鼓鼓的。
薛延常年在塞外,不打仗的时候还好,打起仗来饥一餐饱一餐,吃起东西来囫囵吞了就行,根本不在乎味道。生的也不是没吃过。
起先在宫里的时候还知道装一装,如今这里除了钟泊雅,谁还知道他就是刚打完胜仗回来的薛将军呢?
原形毕露。
钟泊雅心想。
这人在外面都养成了什么习惯,他微微皱眉,将绿豆汤往他面前一推。
薛延挑眉,看着钟泊雅,一时不能揣测出他是何意。这一路来钟泊雅的脾气时好时坏,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热的这位爷生气了。
“天气这么热,胃口这么好,还真是叫人羡慕啊!”
钟泊雅那半讽刺半调侃的语气叫人听了十分的不舒服,但薛延已经忍了一路,勉强算是习惯了,这破脾气是谁给惯出来的?
你吃不下东西还不开心了?
“天气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层,也是不容易。”
钟泊雅那衣服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走起路来飘飘然,一股仙气油然而生。但这衣服用的都是进贡的蚕丝,每一层都薄如蝉翼,轻纱一层,但每天给这位洗衣服穿衣服,他也是很累的啊。
自己一件洗了随便找个树枝挂一晚上就成了。这进贡的蚕丝得细心料理,不然就是刮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跑出一个洞来。薛延觉得自己都快成浣纱女了。
明明是反讥的一句话,钟泊雅听了之后不怒反笑,咧出一口的大白牙,“喝口汤,吃慢点,对脾胃好。”
薛延依言端起那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绿豆汤喝了一口,眼神偷瞟着钟泊雅,这位爷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已经把视线转到隔壁桌的几个商客身上去了。
这几个商客在说最近因为利津水灾,各路生意不好做赔本的事。究竟有没有赔本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唉,现在啊,除了盐商,你说说谁不倒霉?这水灾本来哪有这么大?还不都是利津县那个县长干的好事!”
薛延听言也竖起了耳朵。
“那位早就被砍了头了!现在这个也是半路出家,一窍不通,要不是有个巡抚撑着,还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早就听说利津不简单了,还没进去捞一笔就被水也淹了,估计是天意啊!”
那几个商客说的模模糊糊的,像是在打哑谜,但谁心里都有个谱,只是听的人不明白。
“各位兄弟,请问你们这是在说利津的什么事啊?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薛延看着钟泊雅堆着笑脸拉着凳子往那几个人靠了靠,笑的那是个天真纯良。哪有半点天天甩他脸色看的样子?
“小兄弟啊,你不是经商的吧!”
“不不不,我家是经商的,只不过父亲一心让我考取功名,不让我过问家里的事。这不,我上京准备秋闱呢!”钟泊雅生的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更是讨喜的不得了,几个做商人的汉子看着他都觉得乖巧可爱,没有攻击性,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啊!”那人清了清嗓子,颇有说书的架势,“利津靠黄河沿岸,船只众多,这其中就有不少皇商的船。这盐商呢,也是其中之一。而利津这个地方,向来是咱么各大商贾向全国输货的一个据点。它靠北又靠南,卡的那个点好的不行啊!据说,这里的盐商多到走在街上就能碰上几个。在利津,盐那是遍地都是,更甚着,还说有盐山!”
“是真是假,这一盆水倒下去,全都完了,谁知道呢!”另一人道。
钟泊雅又和这几人聊了几句,欢笑着把这几个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