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寂桐看他脸色平静,稍稍放心,坐到白君羡的对面。白君羡的手艺确实很好,油亮金黄的清水鸡已码好在盘子里,冒着腾腾的香气,旁边还摆了几样下酒的小菜。
寂桐腹中饥饿,自然不再客气,端了一碗米饭便开始吃起来。白君羡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这酒是十年陈的花雕,刚找到的,你试试味道。」
寂桐应了一声,接过酒便一饮而尽,接着又扒了几口饭,只顾着吃饭吃菜。
白君羡想要说什么,但见他这么胡吃海喝地大煞风景,又想不起要说什么,心里暗暗苦笑。
这个小道士怎么会像阿真,阿真雍容华贵,便连吃饭饮水也极为优雅,哪像这个小道士,每次不吃饭还好,一吃饭就像饿死鬼投胎。
白君羡暗笑自己神智有些不清,看着寂桐吃饭也有些着迷,明明是完全不像的两个人,他却偏偏想到一起,即使找到根本不像的地方,也让他感到有趣。
或许他是很久没和寻常人交往了,所以才会看到谁都想到阿真吧。
寂桐虽然在吃饭,但他却一直偷觑白君羡的神情,看到白君羡时而恍惚,时而微笑,却是一直在注视着他,不由心惊胆颤。虽然不大想吃,但腹中的确饿得狠了,饭菜又十分美味,白君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跟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顿,于是多吃了两碗。放下碗筷时,桌上杯盘狼藉,所剩无几,而白君羡几乎没动过筷子。
寂桐有些讪讪,说道:「真人,我吃饱了,你还吃不吃?不吃我拿碗去洗。」
他唤了三遍,白君羡才回过神,神情竟然略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不必洗了,放在这里,自有山魅收拾。我们走吧。」
寂桐有些疑惑他为何不用腾云或是缩地法,却是亲自走路,但看到他窥测的目光,却是问不出口,应了一声,于是就开始收拾包袱。他随身只带了两件换洗衣裳,昨夜睡觉的时候铺在地上,此时已被露水沾湿。想到白君羡适才要他*床的话,他颇为踌躇,却不愿多想,胡乱将衣裳塞进包袱里,跟在白君羡身后。
白君羡却缓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他脚步停下,白君羡转过头,疑惑地看他??:「怎么?」
「没什么。」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白君羡的面容,让他很是有些不惯,避开了眼睛。
白君羡轻轻一笑:「俗话说『饱暖思*欲』,你是不是想……」
寂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没再理会他,疾步前行。白君羡嘀咕道:「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想休息,怎么这也生气?真是半点玩笑也开不得。」
寂桐停下脚步,冷冷道:「还请真人谨言慎行。真人已到渡劫期,任何一句话都可能造成因果,难以了结,怕是会于你的大道有损。」
白君羡一愕,却是叹了口气:「人家请人是来伺候自己的,我却是要伺候别人吃喝,还要挨骂,当真命苦。」
寂桐默然,神色也缓了下来。这段时日相处,他对白君羡当初的那一点怨恨也已消散,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爱错了人。前尘往事,还记得也是无用,若是他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与白君羡今日相逢,或许也只是彼此擦肩而过时的微??笑而已。
寂桐吐出一口长气,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绝伦的男子,轻轻说道:「是我的不是,真人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是希望真人早日达成所愿,得道成仙,所以才会心急。」
他希望他成仙,希望他飞升,从此他入他的大道,而他入他的轮回,天长地久,永不相见。
白君羡微微一怔,却是极为苦涩地一笑:「成仙……这种事怎可能心急就能做到的。」他沉吟一阵,终于还是说道,「我用过搜魂大法,终是搜不出他飞散的魂魄,但若是当我成了仙,便可重塑他的肉身,还原他的音容,让他永世陪在我身边。」
寂桐只觉身上尽是冷汗,又惊又怒,「即使你还原得肉身,也只是一具傀儡,只会在你的操纵下说话做事,除了对死去的人只是羞辱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白君羡神色如冰,冷冷说道:「他在我身边,我不知会如何爱护他,又岂会羞辱?臭道士,你管得太宽了!」
他为达成这个愿望,苦心孤诣想要度过情劫,但为度情劫,却不得不忘了阿真。如此矛盾阴郁在心,二十年来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会把想法告诉这个臭道士,而这个道士的反应,却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的厌恶。
寂桐嘴唇颤抖了一阵,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白君羡说的没错,他的确管得太宽了,可笑他自以为再世为人,前世的阴影却仍然埋藏在他心底。
白君羡本已做了准备要和这个臭道士大吵一架,然而对视了半晌后他竟然神情恍惚地转头独自走了,白君羡不由心下大骂此人如此脓包,总觉得这个臭道士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让他极欲探寻究竟。
他不疾不徐地跟在寂桐身边,看着他脸色又青又白,却始终不肯看向自己一眼,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惊惶失措地要挣脱白君羡的钳制,却发现白君羡虽然力气不大,却难以反抗。
白君羡狐疑地打量着他,却见他神情很快镇定下来,盯着自己抓住他的手,显然对自己的接触十分反感。
想必是自己的真身吓坏了他。
白君羡捉弄人的心思又起,虽说昨晚是因为大醉之下现出原形,非自己所愿,但看他的表情,日后倒可常常现出原形,吓这道士一吓。
白君羡放开他,说道:「你刚才如此维护阿真,却是为何?」
寂桐脸色一白,低头道:「只因……玄真太师祖乃是本门先师,清修无心派将弟子抚养成人,弟子自然感念于心。」
白君羡想到之前他宁可在山上受罪,死活不肯背弃师门,显然对师门极为忠心,如此说来也并无错处。他神色渐缓,轻声说道:「多谢你为着他好……我还以为清修无心派都是厌弃他的人,如今遇到你,我才知道并没有看错人。」
他神情款款,语气中尽是温柔,寂桐不由打了个哆嗦──白君羡想成仙,这个志向二十年,不,一千多年都未曾变过,莫非真的要寻他渡劫?
寂桐极为干涩地一笑,缓缓说道:「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真人这般思念玄真师祖,可玄真师祖终究是回不来了,真人想得越多,越是徒劳伤神,轻则法力停滞不前,重则走火入魔,道行尽毁。不如速速决断,忘记玄真师祖得好。」
「不说走火入魔,其实我已许久未曾修炼。这二十年来,我寝食不安,时时刻刻都想着忘记他,但越是想忘记,越是记得深刻。」他苦笑一声。
「玄真师祖若是地下有知,见你能忘记他,能成大道,必定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真人不是说他明知酒中有毒,却仍然饮下毒酒吗,想必玄真师祖是想玉成你的好事,你若是一直记挂着他,为了他而断了仙路,岂不是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寂桐有些言不由衷。
白君羡与玄真的事,早就在二十年前结束,他只要想办法让白君羡对他死心,与别人渡劫就行。
「他的确是想让我能成大道……」白君羡喃喃说着,「可是,我却总是在骗他,没有真心对他好过……」
寂桐见他魂不守舍,心中一颤,竟似有些不忍,说道:「斯人已矣,你再多想也是没用。这世间多的是对你好的人,你又何必想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你说的对,我又何必想着一个死了的人……」白君羡怔怔说着,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渐低,渐转悲音。
「我又何必……何必……」
寂桐心中诧异,却见白君羡仍旧自言自语,神情极为恍惚,踉踉跄跄地往前而行。寂桐想去扶他,微一沉吟,却是没动。
白君羡喃喃,脚步越行越快,已是狂奔而去。
总算走了。
寂桐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是何感觉。白君羡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这对他修道是有益的。可是即使知道白君羡对他有些不舍,却仍然没能让他有和白君羡相认的想法。
若是白君羡真的对玄真深情,自己在他身边,只是换了容貌举止,他便完全认不出,这样的爱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若是白君羡真的要忘了玄真和自己渡劫,又让他更为厌恶。
不管怎样,他和白君羡,已是再没有可能。
寂桐苦笑一声,想着白君羡一走,天大地大,又不知何处可去。清修无心派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即使回去,徒然惹人怀疑。这些年学道不成,却是练了些武功,已可自保,安危并不足虑,只是这一生太长,真不知要如何度过。
寂桐一瘸一拐地走着,才刚走了几步,寒光一闪,一口长剑横在他的身前。
他凝神一看,却是两个狐族少年拦住了他,这两个少年似乎都是白狐族,还没有完全化为人形,容貌稚气,却看得出都是美人胎子,耳朵既尖且长,身后还拖着三、四条尾巴。
「臭道士,站住别动,摩云使大人要见你!」
寂桐见到白狐便已有些反感,此时见这两个少年都已化为人形,立时便想起来。
虽然二十年前的事早已时隔久远,而且白狐数量也有百余只,若是别人,恐怕也不记得到底是那只猥亵过他。但他记心偏偏极好,此时见到故人,脸色登时极为难看,哑着嗓子道:「我还有事,少陪!」
他身形一晃,便从两个少年身旁离开,他法术虽然不行,但武功比起这两个刚化为人形的少年却是强过太多。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林子里渐渐涌出白雾,他才走了几步,四周便一片白茫茫,辨识不清。
白雾在他面前凝聚,渐渐成了一个白衣白大褂的男子,容貌一如白狐族的俊美,却是少了白君羡飘然若仙之态,神情尽是狠厉。
「你对狐王说了什么?」
寂桐认得这人乃是狐王座下的使者之一,名唤白行景,当年就已修成六尾白狐,似乎也在二十年前受益,法力更为高深。
「贫道没说什么,何况狐王千年道行,又岂会被人言语所伤?」寂桐淡淡地道。
白行景皱了皱眉。虽然白君羡曾经明令不许所有人跟在他身边,但他身为狐王,何等尊贵,岂能身边没有使唤的人。
二十年来,白行景一直让人远远在梅雁山旁边守候。见到白君羡下山,便跟随左右,等待白君羡终于忘记那个臭道士,回心转意以后,重回青丘之国。
这两只白狐正好这几日轮值,知道白君羡和寂桐走在一起,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白君羡发现,因此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说过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看到白君羡神色有异地离开,便传讯与白行景。
「狐王原本和你在一起,为何忽然离开?」
「狐王的事,与贫道何干?」他原本可以好好解释,至少可以胡诌一个原因,但见到这些白狐,却忍不住动气。
看他的样子,也不可能问出什么。白行景皱了皱眉,对那两只小狐狸道:「苍云,断虹,你们把他带到芙蓉洞去,待我找到狐王后,再另行发落。」比起如何处置这个凡人,狐王的失踪,更是一件大事。毕竟狐王已到渡劫期,随时都可能遇到天劫,十分危险。
「臭道士,跟我们走吧。」白行景才刚离开,白断虹便开始笑得有些不怀疑好意。
千百年来狐族死在斩妖除魔的道士手下不知有多少,见惯兄弟姐妹的惨状,断虹早就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折磨这个道士。
寂桐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应该跟随这两只狐狸去芙蓉洞,虽然事情总会真相大白,和这两只狐狸去澄清真相也好,但想起往事,胸腹间尽是烦恶呕吐之意,实是有些不愿。
白断虹见他迟疑,踢了他一脚:「怎么不动?傻了吗?」
苍云拉住他道:「断虹,别这样……」
「怎么啦,你心疼了吗?这个人看不出一点妩媚之态,难道也迷住你了?」
「你胡说什么?」白苍云皱眉,「这人跟随狐王多日,显然对狐王十分重要,莫非你忘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白断虹恨恨看了寂桐一眼:「若是狐王当真看上了他,岂会没下手就离去?不行,这臭道士既然落在咱们手里,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须得在他身上讨些好处才是。」
「这真的好吗……」白苍云有些犹疑不决。
他们修习的是媚狐道,采补是常事,但总觉得有些不妥,不妥在何处,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你放心好了,他并非纯阳功体,纵是采补了也没多大好处,狐王不会怪罪我们的。何况落在我们手中,岂能不用些逼供的法子,狐王即使知道我们对他出手,又能如何?」断虹笑了笑。
寂桐没想到这些狐狸多年不见,依旧不改荒淫习气,吃了一惊,才退了一步,断虹已向他的衣襟伸出手便要撕开,他手中早已扣紧了袖中的一枚金针。
这金针是清修无心派治病救人之用,并不能伤人,但此时情急之下,忍不住手一扬,已将藏在袖中的暗器射向断虹的眼睛,转身便行。
「小心!」苍云推开断虹,两指夹住了暗器,却见是一枚寻常金针。
断虹被他所袭,一张妖媚的面孔微微扭曲,一按眉心,指向寂桐,只见一道紫色剑光迅疾而出,向寂桐射去。若是有道行的修真者中了此剑,也要去掉半条命,何况是几乎还没入门的凡人。
苍云还待阻止已是来不及,正要不忍地避开眼睛,却见寂桐咬破指尖,用血随手画了一道符。血符瞬间化为一道红色剑光,向他两人急射而来。
清修无心派中分为丹道和符道,丹道专攻炼丹炼器,因此弟子大多心智聪明,性情坚定,而符道偏向于用灵符斩妖除魔,要求弟子根骨奇佳,否则所画的道符上法力低弱,难以克敌制胜。
寻常道符都是以丹砂来画,然而以鲜血为引,引动天地之玄机,符箓的法力便能强上百倍,即使是寻常人,也能让修道者不敢大意。然而以血画符,凝聚修真者的精气,若有偏差,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因此临敌时以血画符并不常见,大多是逃命时两败俱伤的打法。
红紫两道剑光凝结,几乎凝成艳紫色,一时之间,断虹只占了微弱优势。
断虹叫道:「苍云,快来助我!」
要救断虹,只需将寂桐击伤,但这几个月跟在狐王身边,苍云见到狐王对这个小道士极为看重,若是伤了他,狐王或许会震怒。
苍云微一犹豫,断虹十分不悦,他两人同出同住,情同兄弟,对敌时宛如一个人一般,此时见到苍云发怔,害得他竟与个凡人相持不下,他心绪不稳,被寂桐占了先机,紫色剑光转淡,登时不敌,咳出一口鲜血,一双凤目瞪着他:「苍云,你还不出手?」
见到断虹吐血,苍云不敢再迟疑,伸指捏了个剑诀,向寂桐弹去,却听到一声大喝:「胡闹,你们在做什么!」
苍云想要停手已来不及,无形剑影没入寂桐的小腹,巨大的力量将寂桐冲得后退几步,几乎是同时,道符消失,剑光无影无踪。
白君羡已从身后揽住了寂桐摇摇欲坠的身躯。
寂桐捂住小腹,显然是受了伤。苍云虽然留了手,但以他几近凡人之躯承受这一剑却是极为艰难。
寂桐眼前一片漆黑,站立不稳,一手推开白君羡,冷冷道:「你来作什!」
白君羡一手揽住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拂,寂桐小腹上的伤口的血登时凝固,但因伤势太重,仍渗出血来。
白君羡一改往日嬉笑之色,面无表情地看他半晌,却是一言不发,转头对苍云道:「谁让你们跟着本座的?还不快滚!」
苍云正要答话,却被断虹扯了扯衣角,于是住口不言。断虹眼珠一转,正要分辨,却听一个声音道:「吾王莫怪,这都是属下的意思。」
苍云和断虹登时大喜,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自林外而来,风流潇洒,虽不及白君羡俊美,但自有一番成熟气质,这人自然是摩云使白行景。他不敢用灵气探悉白君羡的所在,只能在方圆百里内找寻,发现白君羡时,却是来得晚了。
白行景施礼道:「吾王流浪在外多年,身边实是不可无人,行景自作主张,还请吾王见谅。」
他眼角甚长,瞥到白君羡揽住寂桐的腰身,神色间极为关切,不由心下苦笑,回去少不得要将苍云、断虹严加惩戒,以消狐王心头之恨。
只是竟是看不出,这一介凡人竟会得到狐王如此看重,真不知他是几世修来。待狐王厌了,或是这凡人百年之后,还需好好劝解狐王一番才是。
「罢了,你将苍云、断虹带回去,若是日后还有人跟着,别怪本座无情!」白君羡挥了挥手,神情冷漠至极。
白行景看得出此时不管说什么,狐王都不会听得进去,只得叹了一口气,带着苍云、断虹这两个少年离去。
寂桐身上伤势虽然已不流血,但仍是剧痛,动弹不得地被白君羡抱在怀里。
诡异得近乎可怖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几乎是僵持了片刻之久,白君羡放开了他,缓缓开口:「血符箓这种道术,是谁教你的?我记得,这是清修无心派亲传弟子才学得会。」
他退后几步,低低一笑:「这是贫道暗中偷学,你不知也并不稀奇。」
「偷学?你从何处偷学?」白君羡脸色却是有些泛白,「清修无心派虽然都是一群垃圾无用之辈,能让一个凡人偷学了道术,那也不用在修仙门派中立足,一个个都自尽算了。」
「当初我是无意中偷听到的皮毛,只会这些而已,若是再多就不成了,恳请真人切莫告诉掌门真人,不然……」他露出极为为难之色。
「不然怎样?」
「不然贫道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真人厌弃贫道,便请真人将贫道送回山上,但请真人千万开恩,不要告诉掌门……」
白君羡沉沉看他半晌:「你就这么想回去?」
寂桐心里突地一跳,看着白君羡。在这一瞬间,他怀疑白君羡似乎看出了什么,但白君羡没有揭破,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
「真人勿怪。贫道才疏学浅,在清修无心派中委实难以立足,唯一学的血符箓也是练习很多次,才勉强能自保。而且这段时日跟随真人身侧,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左右想想,还不如回去打杂。若是真人肯开恩,让贫道回去???话,自然是最好了。 」他躬身一礼,神态极为谦恭。
他开始时还有些担忧会泄露身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管白君羡怎么说,他只管不承认就好,他与前世早已相差太远,白君羡即使有疑心,也恐怕不会多做怀疑。
若是白君羡没怀疑他的身分,反而怪他偷窥清修无心派的真诀,执意将他送回去,他便引颈就戮好了。反正遇到这只狐狸,他就没做好的打算。这次若是再死,转世轮回,便不会再有之前记忆了,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其实如果这一世就已经不记得白君羡,不记得当初的所有,或许他在成年之后,早就下山去娶一个普通女子为妻,租几亩地种一辈子。
白君羡看他神色变了好几变,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这一笑竟有些古怪:「你当真想回去,我又岂会不成全你?不过,我若将你会血符箓的事告诉清修无心派的那个牛鼻子,到时恐怕你会不怎么好过。」
寂桐心知白君羡若是当真想将他交给掌门,早就抓了他就回去,如今一直在软硬相逼,无非是有所求罢了。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道:「不知贫道要怎么做,真人才可饶过贫道?」
「这个吗?倒也容易。」白君羡忽然微笑。
「愿闻其详。」
白君羡的笑容带着几分莫测:「首先,你不许再叫我『真人』,必须叫我君羡。」
难道他真的看出来了?
寂桐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但与白君羡相识多年,虽说不擅说谎,但也知道若是此时被他试探出来,便可说是蠢到了极点。
他定了定神,缓声说道:「如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