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胡樾:“……”
唉,行吧。
这么折腾,多少瞌睡也没了,但花樊有午睡的习惯,因此偏房的竹榻都是收拾好的,就等着他回来睡一觉。
花樊径直进门,一屁股做到榻上,而后抬头看向胡樾:“你也要睡觉吗?”
“我?”胡樾摆摆手,“没关系,我不困。”
“可是你刚才在打哈欠。”花樊无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
“……”胡樾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说了。
花樊还在等他开口,那头朔舟进来,准备服侍花樊睡午觉了。
“正好,”花樊突然高兴起来,似乎想到了好点子,“朔舟待会再拿一个枕头,你也在这睡。”
“这……”胡樾还没什么反应,朔舟表情一变,“两个人睡不方便吧,待会我给胡少爷安排地方就是,少爷您不用担心。”
“这里地方大,没关系。”花樊低头轻声说,朔舟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也只应了一句。
“是。”
脱了外衣和鞋,又解了头发,花樊抱着枕头挪到了最里头,而后指着外面的大片空地对胡樾说:“你睡这。”
胡樾咧嘴一笑,也不喊弗墨,自己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就往花樊身边一躺。
“还没枕头呢。”花樊看他躺下,自己也跟着一起躺。
胡樾曲着一只胳膊当枕头,侧身看着花樊,止不住的想笑。
“怎么了?”花樊疑惑。
胡樾看着眼前玉雕似的小少年,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坏心眼。
“不告诉你。”
留宿
胡樾嘿嘿坏笑:“……除非,你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
花樊眼神懵懂,好奇的问:“什么是压寨夫人?”
胡樾叹了口气,“压寨夫人,就是以后我养你,天天给你好吃的好玩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然后你得陪我睡觉。”
“这么好?!”花樊略一思索,觉得十分不错,于是矜持道,“我不用你养,要不,你过来当我的压寨夫人吧。”
“……”
胡樾伸手捂住花樊的眼睛,“你个小豆丁,什么都不懂,赶快睡觉!”
他说着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被自己的逗乐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胡樾挪开手,直视花樊双眼,“我还能逗逗你,要是等你好起来,这玩笑就开不得了——只是到时候你想起来现在这些事,肯定臊的脸红!”
花樊眼睛眨眨,不说话。
“好了,睡觉!”胡樾翻了个身,朔舟把枕头送了过来,他随手往头底下一塞,“睡醒了我教你玩个好玩的。”
花樊安静的躺着,胡樾闭着眼,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新奇又有趣,脑中思绪天马行空,不一会儿就睡的深了。
他这边睡的快,身边的人却忽然睁了眼,神色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花樊悄悄撑起身子,侧身看向胡樾。
实在的说,胡樾这副皮囊相当拿的上台面,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惯常自带三分笑意,平日里虽吊儿郎当,但看人时目光专注,眼神清亮光正,便又从中透出几分疏朗气度。
朔舟拿着薄毯,一进门却发现花樊没睡。
“给我吧。”花樊对他做了个口型,朔舟于是将毯子递给花樊,只是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面露犹豫。
花樊看他一眼,朔舟明白了,只好退了出去。
“怎么了?”弗墨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伸头进去瞅了瞅,小声问。
朔舟摇头,“没什么,都睡着呢。走,去我那里,你也睡会儿。”
里头花樊拿了毯子,就着半起的姿势,一只胳膊撑着床,一只手抖开毯子就往胡樾身上盖。
胡樾正睡得天昏地暗,此时好巧不巧一个翻身,胳膊和花樊拉着毯子的手撞到一起。
“嗯?”他迷迷糊糊,意识还未清醒就又睡着了。似乎是下意识想抓住方才碰到的东西,胡樾伸手一捞,一把将花樊的手握住,而后往自己怀里一拉,心满意足的继续呼呼大睡。
花樊:“……”
他原本就撑的不稳,这下被胡樾一拽,整个人猛的一歪,直接趴在榻上,一只手还被胡樾抱在怀里。
这个姿势实在太别扭,花樊挪动几下,总算把自己翻了个面儿。
然后就变成了整个人都在胡樾的怀里。
“……”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花樊认真的思考了把手从胡樾手中□□的同时又不惊动他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花樊伸手一捞,又往上窜了些,将眼前人搂进怀中。胡樾哼唧一声,脸靠在花樊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的分外香甜。
—
半个时辰后。
胡樾对着头顶上的睡颜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自己竟然有钻人怀里睡觉的习惯?!
他一动,花樊也醒了过来,慢悠悠睁开眼。
“嘿嘿,热了吧?”胡樾正想伸手揉揉花樊头发,突然察觉手指接触间皮肤清凉细腻,并非自己的。
“……”不仅抱着人家睡,还抓人家的手?!
胡樾第一次这么庆幸花樊的懵懂,不然这老脸也没法要了……
屋子外头噼里啪啦的响,胡樾有心转移话题,红着脸大声道:“下雨了!”
老天爷也给他面子。这边胡樾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应和似的,外面立刻便轰隆一声,落了一个震天响的雷。
暴雨倾盆。
花樊揉了揉酸胀的手,把窗户推了条缝朝外看,想着胡樾通红的脸,忍住笑:“嗯,下雨了。”
—
雨势来的凶猛,天边黑云低低压来,清凉水汽弥漫,风一吹,便是一阵难得的凉快。
“这雨……”胡樾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想着睡醒了就回家,谁知夏日雨说下就下,连个征兆也没。
眼下这情况,一出门不过三步,浑身都得湿透。
“雨下的这么大。”朔舟推门进来送茶,“风也大的很。”
弗墨跟在他后面,看向胡樾,问:“那我们怎么回去?”
胡樾无奈道:“先等雨停了再说吧。”
原本想着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谁知一个下午过去,雨势倒是小些了,却一直没停。
这下胡樾开始犯愁了。
眼看着天色渐沉,若是再不走,就得留在国师府蹭晚饭。
“不行不行,得回去了。”胡樾推开棋盘,“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他睡前说要教花樊玩个好玩的,原本只是随口一讲,没想到花樊倒是记住了。
一言既出,总不好骗孩子,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教花樊玩个简单易上手的游戏——五子棋。
起先他还怕花樊理解不了,后来却发现这孩子虽说失了心智,智商可是一点没出问题,几局过后就能和他这个老师打平手。
“那就不走。”花樊显然还在兴头上,想拉着胡樾再玩几局,“住这里。”
“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花樊看着他,反问道。
胡樾突然没了话说。
—
这么半推半就,胡樾还真就在国师府留了宿。
晚饭是在花樊自己院子里解决的。吃完饭,两人又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朔舟准备了客房,又吩咐侍女好好伺候。
那侍女不爱说话,安静的帮胡樾洗漱更衣。弗墨站在一旁,有些扭捏,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胡樾奇道,“有事?”
“嗯……朔舟让我到他那儿睡,说晚上想和我说说话。”弗墨心里打鼓,按理说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他走了胡樾晚上谁来照顾?
只是朔舟那边……
胡樾听完后笑了:“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呢,你去吧,我这不用你守着。”
“可……”
“叫你去你便去。”胡樾摆手,“别废话,赶紧走!”
弗墨:“……”怎么听着像赶人一样?
他又在旁边站了会儿,看那侍女手脚麻利的伺候胡樾,微微放了心,这才推门出去找朔舟。
胡樾失笑,而后对侍女说:“你也下去吧。”
那侍女将东西端了出去,又拿了个银炉进来,为他点上熏香。
“这香安神助眠,胡少爷早些休息。”那侍女等胡樾躺上床,替他熄了灯,而后出了房间。
胡樾不是个择床的人,况且花家的客房也很舒服,床睡着柔软又清凉。他一想到和花樊就隔了几间房的距离,莫名便有些高兴,一连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等花樊推门进来时,胡樾连被子都没盖,穿着中衣躺成大字型,一看就睡的香甜。
今晚服侍胡樾的那位侍女跟在花樊身后,小声说:“点了整一两的入梦,不睡足四个时辰雷都劈不醒;另一个在朔舟那儿,他应该能看住。”
“嗯。”花樊坐到床边,神色在微弱月光下分外难辨,“你出去吧。”
“是。”那侍女躬身退去,站在门外等候。
花樊从领口里拉出根线。线上吊着一个黑色的物件,约一指节长,圆柱模样,看起来像个扳指。
他将扳指取了下来,放在手心摩挲一圈。这扳指是成年人戴的,他现在才十四,指骨太细,用不了。
扳指摸着很凉,触感坚硬。花樊把扳指缓慢的放到胡樾摊开的右手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不过几息,那扳指竟然微微发亮。
花樊目光平静,伸手合在胡樾手上。于是那扳指的光芒又慢慢减弱,最终重新变成漆黑一团。
睡梦中的胡樾只觉得右手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正想甩开之时,又有另一个冰凉的事物出现,于是灼热的感觉被安抚住,开始变得温和舒适。
花樊将扳指重新放了回去。
“你来此处也是天选。”花樊敛眸轻声道,“别让我失望。”
进宫
等胡樾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把自己从一个麻花的状态拧回原状,捶了捶酸胀的腰,撑着坐起来。
弗墨早就起了,见他醒来,立刻过来伺候。撇去腰酸这一点,胡樾这觉睡得相当舒服,一沾枕头就没了意识,中间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
“花樊呢?”胡樾穿好衣服,问。
弗墨道:“在流芳亭。”
“这么早?”胡樾站起来,“那咱们也过去。”
弗墨拦住他说:“哎,不急,先吃了早饭再去吧,不然待会儿凉了可不好。”
外头有人送来早餐,都是些清淡的吃食。胡樾匆匆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块糕点,一抹嘴往流芳亭去了。
花樊就在亭中坐着,与平常一样。胡樾过去,坐到他对面。花樊抬头看他,胡樾说:“我该走啦。”
“走?”
“对啊。”胡樾道,“我该回家了。过两天我再过来,到时候给你带好玩的。”
花樊问:“下棋吗?”
胡樾实在不想被花樊虐,忙道:“不下棋,那个比下棋好玩多了!”
花樊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想法,但他平日里一直都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胡樾便权当他开心,又和他道了几句别才走。
昨夜下了雨,今天的空气格外舒爽。胡樾一路溜溜达达回到自己家,刚进门就被管家拦了下来。
“怎么了?”胡樾问。
王伯带着他往里走,说:“夫人让你回来以后去见她。”
“娘叫我?”胡樾惊讶,“怎么了?”
“少爷且去就是。”王伯笑着说,“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应当不是坏事。”
“好嘞。”胡樾放了心,让弗墨先回去,自己则拐了个弯去王采芝那里。
刚一进门,胡樾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再一凝神,那声音不正是江崇逍?
他今日怎么过来了?
见着胡樾进来,王采芝笑着说:“可算回来了。崇逍今日一早便到,谁成想昨日下大雨,倒是把你留在国师那里过了一夜——昨日在旁人府上可还乖?没闯什么祸吧。”
胡樾简直哭笑不得:“娘,我都十四了,又不是小孩。怎的,你还怕我在花樊那里尿床哭鼻子不成?”
江崇逍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王采芝作势要打他,手伸到一半自己却笑了,骂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都没个正行!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没人教,”胡樾脸皮比城墙拐弯处都厚,“为了逗娘亲开心,无师自通的。”
“你啊!”王采芝笑着叹了口气,朝他们挥挥手,“既然崇逍是来找你的,你们这便去吧。”
江崇逍闻言站起来,又招呼了王采芝一声,这才拉着胡樾出了院子。
“你今日怎的来了?”胡樾问。
江崇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上次你去我家时,我怎么和你说的?”
胡樾迷茫道:“啊?”
“我就知道……”江崇逍简直连脾气都没了,“上次我说五日后过来,你自己算算时间。”
江崇逍这么一说,胡樾想起来了,很是不好意思,赶紧赔礼:“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你不用解释。”江崇逍满脸麻木,“不过今日我过来,还真不是来找你玩的。”
“不玩?那作甚?”
江崇逍看他一眼:“你上次是不是见到太子殿下了?”
胡樾不明所以的点头。
“今日难得有空闲,他让我带你进宫。”江崇逍说,“对了,还有花樊。”
胡樾侧身看他:“花樊今天也带上?”
江崇逍道:“嗯,太子殿下是这么说的——既如此,咱们这便去一趟国师府接他出来。”
胡樾皱着眉:“花樊……国师能放心让我们带他走?”
“不打紧。”江崇逍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胡樾正想问,江崇逍又接着说,“反正是太子让我去的,到时直接抬出他的名头便是。”
胡樾:“……”他似乎看见一口大锅啪的一下被江崇逍甩了出去盖到太子头上,又联想到自身,不禁感同身受。
同时背锅侠,相煎何太急?胡樾打算对太子态度好一点。
早上刚从人家府里出来,现在又回来了,饶是胡樾素来脸皮够稳,也有些不好意思,站在江崇逍身后不出声。
国师府的门房显然对这两位都很熟悉,只微微一愣就立刻派人去通传。不出一刻,里头有人来请,二人便跟着小厮去了前厅。
花肆坐在厅中,江崇逍和胡樾一进去赶忙行礼。江崇逍将事情简单与花肆一说,花肆果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抬眼看着二人,眼中似有打量。
胡樾心里打了个突突。虽说他这段时间往国师府跑的勤,但除了第一次胡时带他来时见着了花肆,其余时候都是直接去了花樊那里,对于眼前这位仙气飘飘的国师大人,说实话,胡樾心里还是很虚的。
“太子让你们接樊儿进宫?”
“正是。”江崇逍微微一笑,“殿下特意嘱咐,想来也是太子妃思念胞弟了吧。”
“唔,晚浓……”国师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吩咐身边的人,“把樊儿叫过来。”
身边侍从躬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将花樊带了过来。
见到花樊,花肆态度温和了些,“你姐姐说想见你,叫你去宫里,你可想去?”
花樊却转头看向胡樾:“你去吗?”
“去。”胡樾见花樊愿意主动搭理他,心里有些开心,“就是专门过来接你一起走的。”
花樊点头,道:“嗯,那我也去。”
花肆没说别的,只对着花樊身后的朔舟道:“早些回来。”
朔舟赶忙低头应了。花肆端起茶盏,示意几人可以走了,于是他们又转头向外走。出了厅,胡樾抓着花樊的手嘻嘻哈哈道,“想我了不曾?”
花樊不答,胡樾便一直逗他,最后倒是朔舟忍无可忍,道:“现在离您早上离开还没两个时辰!”
胡樾面无表情道:“弗墨被我留在府里了,下次再来你们府上,我不带他来。怎么样?开心吗?”
朔舟:“……”
江崇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怎的?!朔舟,你,你喜欢他们家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