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沉醉不知归路

　　【朋友圈】

　　城郊的赵厂长：【一早起来发现家里的小朋友又不见了，明明知道她要走来着，怎么感觉再次被不辞而别了一回？】

　　评论：

　　婷婷：下次一定要见到南京，想她！男朋友刚醒吗？现在已经下午咯，不是早上。

　　陆鼓：要不再折一次腰？

　　田穗穗：社长，你都不让我们去医院看你，可劲儿使唤南京了吧？

　　※

　　在申田的记忆里，魏云锦应该从来没有把东西放在过她办公室里过，因为申田自己有点强迫症，办公室一旦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在允许的情况下最快地物归原主。

　　不只是在办公室，在家也一样，有时候她爸妈在她房间多待会儿她都有种主权被侵占的感觉。

　　所以，她很是好奇魏云锦要去她办公室拿什么“落下的东西”。

　　要是对面是李八斤她就没胆问，但是她好脾气的男神啊，于是她回了过去。

　　——【什么东西？我明天正好要去一趟公司呀，我给你拿。】

　　结果她家男神回——

　　【你去公司干嘛？】

　　申田心说怎么魏云锦看着还挺慌张的，她是不是不该去公司？

　　【哦，也没什么，那我就不去了？】

　　另一边的魏云锦第一次发现撒谎原来这么复杂。

　　他回：【嗯，找谁拿钥匙？】

　　申田：【噢，我没锁门。】

　　【……】

　　魏云锦没再回了。

　　这事儿算是解决。

　　他掏出手机点进微博，想到小姑娘今天说过的事儿，想着既然申田帮她申请了微博，那两个人应该会互关。

　　他找到申田的头像，点进去翻看相互关注的列表，很容易就看到了名为“NanJing”的账号。

　　点进去，空的。

　　看微博关注列表，九个人，他一一看了，除了一个有些意外，其他都在意料之中。

　　再看点赞列，呼吸一滞。

　　独独一条，正好就是那天他发的那条“兰州”的微博。

　　忍不住笑了笑。

　　说不上来的心情，有些奇怪，有些……心颤。

　　让人手足无措的心颤。

　　于是逼着自己去冲了个澡。

　　躺到床上后捞起粉丝送的书，看了几页始终静不下心，心烦意乱地快速往后面翻了几页。

　　翻得很快，忽地瞥到什么不一样的内容，但已经翻过去了，只好及时停下来一页一页往回找。

　　找了一会儿，找到了。

　　那页书信的标题是《当今之时，最好谈谈恋爱》，下面第一行是作者朱生豪对爱人的称呼“宋儿”，之后的内容他没法细看，因为最下面一行实在瞩目。

　　原文是“当今之时，最好谈谈恋爱，因为……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这四个字被红色的笔打上大写的叉，往上是粉丝用黑色笔手写的一行，力透纸背——

　　“快奔三的老男人心里难道就没点B数吗？？？”

　　连着三个问号，甚至都能猜测出书写者在书写时是多么地激动与愤慨。

　　说起来也奇怪，魏云锦作为一个颜值能打的实力演员，老婆粉并不少，在微博上一边自称女友一边把秋果儿骂个狗血淋头的人随处可见，但这年头的亲妈粉也占据了半壁江山，虽说是亲妈，年龄却不见得大到哪里去，甚至可以绝对地说多半比魏云锦小。

　　申田就是其中一个代表。工作的时候“魏哥魏哥”地喊，下班回家了就能对着屏幕喊“我儿子太他妈绝了”。

　　这样的粉丝一多，延伸到微博上就是扎堆地催谈恋爱，魏云锦见得也不少，但这么专门送一本书只为了里面一句的是头一个。

　　他看得有些头疼，又有些愧疚。

　　那位粉丝说这是她的毕生愿望。

　　他其实挺能抗压的，虽说这是身为艺人的一个必备素养，但他的抗压能力确实出色，有的时候无聊了会看看恶评笑一笑，多半时候干脆不看，没那么多闲工夫。

　　粉丝催，李八斤催，家里父母也暗暗表示过，他都能当耳旁风，做到油盐不进。

　　但那是在今天之前。

　　此时此刻看到这么一句话，他突然觉得来得很是时宜，甚至有点想打个红勾然后在底下评上“优秀”。

　　能想到这一步，魏云锦都有些服自己了。

　　这边暗骂自己没什么出息，那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吱吱”地震动了两下。

　　拿过来点开。

　　是路一舟——

　　【你说的事儿我想好了，合作可以，但结果并不好的话，歌不能发。】

　　意思就是，即便歌录好了，陆鼓本人觉得好，我本人不满意的话，那也不能发。

　　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魏云锦对陆鼓有信心，于是回了个【好】过去。

　　顿了顿，又发了一条。

　　——【有个小朋友很喜欢你，有空带着见见你。】

　　这话看着没什么奇怪，但路一舟看出来了。就好比他提的跟陆鼓的合作，用的是“要不要考虑一下”，再好比帮他的助理要签名时的“有没有空帮忙签个名”——

　　都是问句。

　　不管请求多大多小，他都是会提前问的。

　　而这次，是陈述句。

　　路一舟便回：【‘朋友’前的那个修饰词确定用对了么？】

　　魏云锦觉得好笑，暗自摇了摇头。

　　【暂时来说是对的。】

　　路一舟：【那赶紧加把劲，既然这么说了，只要你有空，我都方便。】

　　※

　　第二天掐着点起来，鞋子已经换好，看到旁边昨天换下的匡威，垂着眸子盯了两三秒，又重新蹲了下去。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一路过去没怎么堵，车子靠边停下的时候刚刚六点五十，他开了车门下车，才走两步，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人。

　　赵南京坐在编织凳上，猫着腰在把包往肩上背，刚才恰好被篱笆挡了个全。

　　院子里的花上沁着点水珠，泛着荧光。角落里喷水壶还是湿的，靠着缺了口的水缸，缸里浮了几朵水帘，显出勃勃生机来。

　　赵南京朝魏云锦打招呼，几丝风吹过来，她不自觉按了按脑袋上的渔夫帽。

　　这回是白色的，搭配一件白T，黑色细皮带系在淡绿色的阔腿工装裤头上，脚上穿一双凉鞋。

　　背上的包似有些分量，压得她站不太直，手上还提了个保温壶。

　　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语气欢快，“这个是什锦粥，申田姐说你早上不吃肉，待会儿去你们公司喝吧。”

　　魏云锦一抹笑僵着，“你还问过申田？”

　　赵南京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抬着头，“对啊，还挺不好意思的，那么晚了打扰她，还好她没睡，我怕我早上起不来，昨晚上定时熬的，可能口感差点。”

　　魏云锦一脸镇定地将保温壶接过来，还要去拿她的包，她跟逃跑似的避开了，笑着跑向了车尾。

　　魏云锦有点拿不准了。

　　赵南京把包往他后备箱里放，关上的时候又注意到车牌号。这车他开得这么勤，估计真就是他的。

　　魏云锦跟了过去，见她瞅着车牌号，也想起那次去机场接她，问她：“还背得出那几个数字么？”

　　赵南京朝他走近，卸下包全身都松快不少，本来要说背得出，转念问起他来，“我那次说了一遍，你记住了几个？”

　　魏云锦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憋出两个数字，“420光年……1.2亿公里。”

　　赵南京一双眼睁得老大，想说你竟然记得，突然又想起他作为演员要背不少台词，记性应该不错，但能记得这么久的东西也很不错了，于是就蹦出一句感慨，“你好厉害！”

　　魏云锦笑着给她开了车门，嘴上回：“没你厉害。”

　　其实是那次回去特意查过，虽然在被盖章说“岁数大”之后还挺挫败的，但听说了自己车牌号的故事之后，确实觉得有些巧。

　　新闻里还说了科学家的预计，“J1407b行星的光环在未来几百万年里会逐渐变厚，最终消失，凝聚成许多大的卫星。”

　　神秘又浪漫。

　　赵南京钻进车系好安全带，等魏云锦从另一边上来，她脸上带着点坏笑，“我再给你说一个，下次见面考你，你要是还记得，那我就承认你比我厉害。”

　　魏云锦察觉出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元气十足，跟他相处也没那么生硬。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认为她跟其他人相处得很自然，一旦跟他在一起，就有些说不上来的隔阂。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不顾面子纠正了他的错处，小姑娘有点心虚。

　　但这都不重要，现在这样就很好。

　　“你说，我听着。”

　　“好，”赵南京刻意放慢了速度，“据相关报道，上个星期，一颗长130米、宽57米的小行星，以24.5公里每秒的速度从地球上空掠过，距离地球7.3万公里，相当于五分之一的地月距离。说完了，还要说一遍么？”

　　魏云锦看着她，眼睛眯了眯，“不用。”

　　赵南京心满意足地转回去，“那说好了。”

　　魏云锦点了点头，脑袋里过了一遍她刚刚说的“下次见面考你”。

　　还没分离，好像就已经期待起下次见面来。

　　如申田所说，她办公室的门没锁，魏云锦直接带着赵南京进去。

　　赵南京把专辑拿到手里的那刻十分地激动，从魏云锦从橱柜里拿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双手握着期待，魏云锦被她的样子逗笑，心里计算着得把跟路一舟见面的计划提上日程。

　　“有想过跟路老师面对面地说话么？”他问。

　　赵南京连连点头，很快又颓了下来，“我哥答应了我要想办法带我去见他的，现在也还没兑现，我都没期待了。”

　　魏云锦心说很好，越是没有期待越好。而且日程还得再往前提一提，赶在赵武汉之前。

　　两人下楼，他提出要送她去机场，赵南京干脆停了下来，“不行不行，已经很麻烦你了，而且那个粥要早点喝，再晚就过早饭时间了。”

　　魏云锦坚持，说这会儿很难打到车，他正好要去那边办点事，顺路。

　　赵南京没法拒绝，便乖乖地再次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没什么话，魏云锦倒没觉得尴尬，偶尔跟她说那么两句。

　　赵南京昨晚睡得比平常晚了点，这会儿有点犯困，眼睛半闭不闭的，车子转了一个弯后，眼睛被一束亮光一刺，只是一瞬，她下意识挡了挡，然后坐直了去看刚刚发光的东西。

　　是几只彩色纸折的动物，折得有些四不像，她辨认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具体是什么，倒是觉得彩纸有点熟悉。

　　魏云锦注意到，让她猜猜看是什么。

　　她倾身拿了一只过来到手里，举起来要上上下下翻看，才转了一次，看到露出的一个中文字，停了下来。

　　脸上露出惊喜，“你竟然还留着呀？”

　　魏云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申田就成了很好的借口。

　　“申田折的，她说很好看，丢了可惜，就留着了。”

　　这是包过饼干的彩色纸，饼干就是上次从机场回来赵南京给他们的。

　　起初他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拆开了才知道是饼干，看着像是手工制作，味道很不错，闻起来也香，申田他们吃了都觉得好吃不腻。

　　没多会儿就吃了个光，剩下一堆彩色纸堆在桌上，本来申田要收走，他未免觉得可惜，就留了下来，放在床头柜，想起来就拿出一张，凭着直觉去折，折出现在的样子。觉得没那么难看，顺手拿了几只放在车上。

　　小城有一次开他车注意到，问他是什么，他只是笑，没回答。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南京拿着手上那只左看右看，“我妈妈要是看到了，肯定很开心。”

　　魏云锦等着她主动解释。

　　“这个是她特意定做的，糖果饼干面包，她做完了都爱用纸包上，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上面印的一句话？”

　　魏云锦当然记得，甚至思考过有什么用意。

　　“沉醉不知归路。”他回。

　　确切地说，下面还附了一句英文，“Don’t lose your way。”

　　“对，我妈妈说我外婆特别喜欢李清照，给她取名为‘陈醉’也是因为那首诗，我外婆去世之后我妈妈特别难过，印了很多她生前手写的诗，但是我爸说不要过于怀念过去，她后来就开始自己写，直到超过我外婆写过的数量，这个纸上就是根据她手写的样子印的。”

　　魏云锦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听过后心里有几分感动，然后想到眼前的人。

　　外婆跟妈妈都是温柔的人，眼前的，也不差。

　　心里莫名一塌糊涂，按也按不住。

　　到机场之后顾不了那么多，口罩一拉就跟着她一块下了车。

　　小姑娘把包背上，瞥到他下来，赶忙跑到他旁边遮挡。

　　魏云锦返身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把那几只动物装了进去，再弯了腰出来。

　　他递到她手边，“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没说出的一句是，有机会登门拜访。

　　赵南京将盒子接到手里，点着头，“她会高兴坏的，然后又烤很多小饼干，我到时候偷几盒再送给你。”

　　即便戴了口罩，也看出来魏云锦笑得很开心。

　　手往她帽子上碰了碰，“进去吧，到了告诉我。”

　　赵南京便背着包往入口蹦，人进去了，回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又挥了挥手。

　　这才转身进去。

　　她将盒子小心放到包里，再抬头时，跟正从里面跑出来的一个女孩来了个实打实的亲密碰撞。

　　女孩哎唷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着走。”

　　赵南京急忙弯腰把她扶起来，问有没有摔着。

　　那女孩忽地一滞，捂着脸没抬头。

　　赵南京总觉得有些奇怪，歪着头往低了靠，看清了那张想遮没遮全的脸。

　　“申田姐？！”赵南京惊了。

　　申田笑得比哭还难看，有点想挖个洞，然后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申田说我第一次这么想打洗男神，自己挖的坑，凭什么由她跳OTL

　　关于那个行星的消息，有兴趣的可以去微博搜一搜丫，还蛮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