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明空低下身去,为白狐团子将沾满了鲜血以及泥土的四肢处理妥当,并包扎了,又将白狐团子身前哭湿的皮毛擦干,方才将白狐团子抱在了怀中。
白狐团子正用一双前爪扒拉着明空的僧衣,又听得明空道:“我们去镇上买些纸钱、供品罢。”
“嗯。”白狐团子乖巧地颔首,便被明空抱着去了镇上。
一人一狐在丧葬铺子买了香烛、纸钱,还买了柑橘、紫柰、梨以及一些糕点,才往回走。
到了坟冢前,明空点燃了香烛,摆好了供品,便一面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一面烧纸钱。
白狐团子跪于一旁,由于他尚且化不出人形来,这模样颇为古怪。
西北风乍起,将纸钱灰吹得到处都是,白狐团子被呛到了,不住地咳嗽着。
明空轻拍着白狐团子的背脊,又将白狐团子抱到了他身后,由他挡着纸钱灰。
待纸钱烧尽,《地藏菩萨本愿经》念罢,明空侧过身去,问道:“你饿了么?想吃甚么?”
白狐团子已有半日未曾进食了,毛肚子早已开始叫嚣了,但他甚么都不想吃,遂摇了摇首。
明空心下了然,不再言语,陪着白狐团子在坟冢前静待至日暮,才出言道:“我们今日在此住上一夜,明日再启程罢。”
白狐团子不肯离开母亲的坟冢,故而道:“我想陪着阿娘,明空,你去我床榻上歇息罢。”
阮白有许多话想与他母亲说罢?
明空这般想着,不便打扰,当即去了白狐团子的卧房。
他并无睡意,又恐白狐团子遭逢意外,翻阅了一夜的佛经。
破晓时分,他踏着微光到了白狐团子身畔。
白狐团子已然睡着了,缩在坟冢边,一身的皮毛被露水浸透了,黏在肌肤上,显得甚是弱小。
明空叹息一声,但并不将白狐团子抱起来,而是等待着白狐团子转醒。
白狐团子本能地一连打了数个哈欠,才睁开了双目,映入眼帘的自是母亲的坟冢。
他用毛脸蛋磨蹭坟冢上的泥土,不舍地道:“阿娘,我要准备启程了。”
片刻后,他将自己与坟冢剥离了,他一回过身,便瞧见了明空。
“明空,我好饿哦。”他说着,抓起一只当作供品的梨啃了起来。
明空见白狐团子的情绪已好些了,发问道:“你可能将那日的情形说与贫僧听?”
“那日……”白狐团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明空所言的那日便是母亲丧命的那日。
口中的梨霎时全无滋味,他回忆道:“那日,我正好眠着,猝然闻到了血腥味,一睁开双目,赫然看见阿娘横在地上,被挖去了妖丹,浑身是血,我不停地摇晃着阿娘,但阿娘却不理睬我,我觉得委屈,不断地唤着‘阿娘’,半晌,我才意识到阿娘已断气了,断气了的阿娘自然不会理睬我,我又出了卧房,去寻阿爹,但阿爹不在家,我只在门口看见了一大滩血。”
门口的那一大滩血早已干涸了,呈红褐色,附在地面之上,犹如一只被压扁了的怪物。
明空昨日便已注意到那一大摊血了,倘若那一大滩血皆为白狐团子的父亲所有,其人怕是凶多吉少。
他又确认道:“你当真不曾瞧见凶手?”
见白狐团子摇首,他又问道:“你可知谁人与你父母有间隙?”
白狐团子茫然地道:“我亦不知。”
目前全无线索,倘若其父已然丧命,真相十之八/九无法水落石出了。
明空直言道:“贫僧已将这宅子查看了一番,凶手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又一无所知,要找出凶手恐怕难如登天,除非能找到你母亲的妖丹,但那妖丹应当已为凶手所食了,又或者能找到你的父亲。”
白狐团子的眼眶登地红了起来,明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席话仿若是在责备白狐团子一般,教白狐团子难受了。
“对不住。”他伸手拂去沾于白狐团子身上的泥土,“是贫僧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