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怎么会说不出我爱你呢?”白予很疑惑的。
“面对老秦我经常能说我爱你。”
“wo ai ni 。多简单。”
陆攸之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能跟白予关系这么好了,好到连这种事都愿意跟她讲。
事实上陆攸之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就像她昨天晚上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我爱你一样。明明我爱你,又不是多拗口,念出来就好了。
但就是念不出来。好像没说过这句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就像小时候碰到从没见过的亲戚,要爸妈领着先念一遍,她才能有些生涩地学一句。
她不太愿意碰爱这个字,连写作文都不用。
小的时候家里缺爱,总是鸡飞狗跳的。一个家庭能产生的矛盾大概有百分之五十是因为钱,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或许是因为消费或生活习性,观念等的差异。
五六岁那会儿正是家里缺钱的时候,父母能为了谁该出钱这件事互相扯皮争论不休。人情冷暖就像白光,总是渗透到无孔不入,恰恰贫穷就是那枚放大镜,刚好给它聚了焦。
过年时候叫的一声叔叔阿姨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冷漠的嗯,人家随意地提起一根烟花棒,瞥了她一眼,“你就拿一根去玩。”语气里还有点懒得掩饰的不屑。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敏感,她捕捉到那个刺耳的词汇——一根。
看了眼别的哥哥姐姐怀里抱着的一大摞,她捏起那根看了看又放下,坐在位子上沉默。
最后那根还是被点上火偷偷放掉了,想起来可真没骨气。
长到十来岁家里经济状况好转,父母又可以为了生活习性又或者谁在出轨的事情大动干戈。逢年过节倒是不用再受到冷眼相待了,但她依旧改不了的沉默。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内向啊。”那些亲戚在见到她之后总是这么说的。
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很大,所以或许她自卑,喜欢逃避,又不善表达。
她跟言清欲这样乐观又暖心的女孩子不一样。就像烟花,有人喜欢它的烂漫璀璨,但她无感。一见到烟花就会想起小时候那件刺心又讽刺的事情,说到底这也不算烟花的错,所以只能说无感。
就像爱。白予觉得它美好,该被表达,但陆攸之不习惯。
说爱,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体会过的东西,实在是别扭。
所以说为什么当时在病房里见到言清欲的第一面就会觉得印象深刻,或许是她那时在人群中的沉默,在说话时的含羞,低头垂发的模样,手指绞着的动作,飘忽不定的眼神,都像极了曾经的她自己。是添加过滤镜的美好版本,猝不及防地就触及到了她内心最柔软又不愿袒露的地方。
在生活中她隐隐透露出来的乐观,遇到喜欢的东西肯付出努力且不甘退缩的心态,那份有点小贪心的跃跃欲试想要得到的神情,还有那份小心翼翼害怕伤害还非要照顾到你的体贴。都是她没有的,又是她很想去拥有的。
所以她爱她。
能让人变得柔软又充满幻想的人,适合做恋人。就像言清欲。
能让人信任又可以无条件开损的,适合做好友。就像白予。
陆攸之来到津州后还没有太过浓烈的思乡之情,起初不习惯,现在她享受着这里的一切。温暖的家庭,温暖的恋人,都在逐渐改变她,让她变得学会热爱。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理想。
也有些东西没变,例如消费习惯。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也没让她骄奢淫逸,遇见喜欢的,贵也买下,其余不上不下的,平价就好。一直秉持着这个观念。
早上起来的时候跟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原本陆攸之还有点担心,怕言清欲依然不高兴。但看到她在给她做葱油拌面。
论厨艺还是言清欲精湛些,陆攸之总是炸不好那个葱,所以她自告奋勇,说自己特爱洗碗。
捧到面前的是一个大碗,已经拌好的。陆攸之拿筷子卷起面条塞进去一大口,一面点头说好吃。
“早上吃这个会不会太油了啊?”言清欲就坐在旁边,没吃。
“不会啊,我只要好吃就行了。”陆攸之也是个比较好养活的人。
“你怎么不吃啊?”
言清欲托着下巴,弯着眼睛,星星眼的样子,“在等你喂我嘛。”
这个样子软萌软萌,软萌中又微微带点侵略性。言清欲撒娇的样子对于陆攸之来说很撩,她会透露出一种想要扑倒你的欲望。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总是吹嘘自己一脸攻气,还非常努力地想要扑上来攻你。
陆攸之实在是扛不住。
所以一碗面吃得比以往都要慢很多。
言清欲早上没要陆攸之送,自己骑着小电驴去上班。在城市里其实一辆电驴很方便,特别是早晚高峰会堵车的时候。
她总是骑得很认真,听陆攸之说的,很遵守交规。
要说昨晚的事情毫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是神仙,做不到心宽如海。只是没必要。
说不出我爱你并不代表她不爱她。就像陆攸之跟她提过好多次,你全职写作吧,我养你,养得起你啊。她也依旧在兼职。但这并不是不够信任的表现。
互相信任是恋人之间携手并进的基础,但极度信任和全然信任之间,有一个微妙的度。或许她们还停留在某个度里。
人是很复杂的,不应该因为她在某种环境或者某个立场下说的某句话,就死死地站定一边,对其盖棺定论。凡事论迹不论心应该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基本逻辑,所以没必要。
她觉得自己该满足,因为知足常乐。她想着陆攸之曾说过的“是我比较会克制”。
她还看到过安妮宝贝写过一句话,说:不对彼此表白,表白是变相的索取。虽然她很少看这位作家的书。
但叶然说:“会努力是好事,可劲儿没使对,那就是无用功。”
“知足常乐是好事,一不小心可就变成不思进取了。”
“都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可别给我一无所有。”
等一下,说谁是狗啊!
言清欲骑着车忽然笑了起来。看吧,其实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绝对的道理可讲,人活着,要依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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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4日,忌开市,嫁娶,移徙,入宅。
“你还信这个?”李欣在陆攸之肩膀上支了个下巴看她手机。
陆攸之把软件关了,笑笑:“今天不是有节公开课么?不得看看是不是个好日子...怎么感觉今天比较悲催,好像这日子不太吉利?”
李欣笑着上下溜了圈眼珠子,伸出手拍了下陆攸之的小臂,“看你这身行头,我就觉得够吉利的了。”
“啧,这昂贵的一身,这精致的妆容。”
“你戴一墨镜去机场走一圈,没准人家都以为你是明星呢!”
“可别,”陆攸之还是要脸的,虽然心里有点得意但依旧要装得谦虚,“哪有我这么土的明星?”
“呸,”李欣翻了个白眼,“过分谦虚引起极度不适。”
“你应该跟我家姐嫂学学,她挺厚脸皮的。”
“谁?”
“老白呀。”最后这个呀字特婀娜多姿。
陆攸之:“......”
今天陆攸之有一节公开课,学生家长过来旁听那种。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一堆人的面上课,所以有点重视,时常素颜的人还去化了个妆。混口饭吃也真不容易。
教的是数学,像她平时那样的朴素式教学方法就好,也不紧张。再者,数学多是些公式,答案也唯一确定,就更加游刃有余。
站在讲台上视野开阔,往底下一看一览无余。她有时候和学生们做个互动,大多时候就在讲题,活学活用,举一反三。
刚抬起头一瞥的时候看见后门钻进来一个人头,柔顺的黑发先行入内,再探进来一张白净小脸。
四目相触时陆攸之微微一笑,嘴角向上一撇,又被职业素养迅速压下。她向后挽了挽头发,接着讲题。
言清欲眼里的陆攸之墨发垂肩,久违地化了个全妆,非常温婉的妆容。穿着件Burberry彩虹条纹风衣,清爽又很有气场。看见彼此时她低头莞尔,略带点羞涩,却美好得有如春风拂面。
人家现在正在专心讲题,声音清澈明亮,魅力又收放自如。
言清欲时不时探进去个头,偷偷瞧她。
两个字,不对,是三个字:太好看了!
哦,原来是四个字。
上完一节课评价还不错,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不吉利的影响。陆攸之走出来的时候言清欲还在门边等她。
“你怎么会过来?”她边走过去边问,因为这件事不算什么,她也就没提。
“我消息灵通咯。”言清欲笑意盈盈的。
陆攸之看着秦湘走过来,上去搭她的肩:“老秦,是你跟我们家清欲说的吧?”
秦湘因为身高,看着陆攸之还有一点点俯视的意味,“你难道不喜欢?”
“...喜欢啊,你是我老板,你做的我当然喜欢。”
“不过我觉得你跟老白在一起后就变坏了。”
秦湘抬眸:“有吗?”
言清欲:“有吗?”
陆攸之:“?”
笑容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