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从前的事情让它都过去,”时栩指的是那段离谱的婚姻,“从现在起,我真的不怪你了江准。”
倘若说这顿饭之前时栩说出这样的话,心底或许还有一丝芥蒂是真的,不过此时此刻,时栩发自内心原谅了江准,原谅了他们过去草率的婚姻关系。
“那你对我?”江准问。
“什么?”时栩没懂这个问题。
江准换了个说法:“往后,你我的关系……”
时栩笑了笑:“江律师依然是我的朋友。”
时栩还真单纯地把江准这顿饭当成冰释前嫌,跟她修复友情来了。
闻声,江准沉默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时栩正想打破奇怪的氛围,突然,听江准说:“不够。”
“不够。”江准抬眼,加重了语气。
不够?什么不够?
时栩眼里充斥着问号,问他:“什么,什么意思?”
江准的手指在手心摩挲,指甲轻陷皮肉里,很快,他下定决心。
他解释:“朋友关系,不够。”
时栩的心随之咯噔一下,再迟钝也该察觉到江准话里的微妙含义。紧接着,江准又说:“我想和你修复的不只是朋友关系。”
头顶欧式的小吊灯微微晃动,餐厅内刻意调节的昏暗光线中,柔光的光影拂过时栩的脸庞,忽明忽暗看不清情绪。法式熏香在鼻尖跃动,若有若无地为暧昧的气氛增添一缕香调。
江准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他今天来不单单是道歉,更不单单为了修补两个人之前的朋友关系,他想的是破镜重圆。
这分明在变相告诉时栩,他的心意。
“你,是突发奇想,还是……”早有预谋?
时栩一边躲着江准的视线,一边问。
江准告诉她:“我想了有一段时间,但真正确定是在两天前。”
离婚后的两个月,江准每每回到家都会陷入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被各种感情包裹,有焦躁,有失落,有自我否定,还有自我宽慰。
稀里糊涂地过了两个月,工作上他姑且能尽力保持住往日的严谨,一旦回到生活上,一旦空闲下来,就变得一团糟。
这期间,江准试图寻找他复杂情绪的源头,于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他跟江凌提出他去接江星星,只是为了去幼儿园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时栩,去了几趟,小星星却告诉他时老师不在那儿工作了。
不安的情绪持续到上周,江准去疗养院签字新一笔爱心捐助,在那,他意外地碰见了时栩,意外地在那一刻确认了自己一个多月来复杂情绪的源头,产生这些情绪,的确是,因为时栩。
而几天前在医院跟时栩再度遇见,天台上他克制不住向时栩倾诉了隐藏内心太久的话,跟从内心,他抱住她,在她面前落下泪。
医院分别后,江准发现心底的复杂情绪升级了。
他已经没法在家里平静地待下去,所以他去了陆祺家。
在陆祺家,江准喝了酒。
“喂,你可是从来不喝酒。”陆祺印象里,江准不喜欢自己父亲,连带着极度厌恶他父亲江耀的各种习性,这之中就有喝酒。因此,江准很少喝酒,反正陆祺没见过他喝酒过。
江准的酒量属于正常人范畴,喝多了,顶多有点上头但不至于神志不清。
陆祺看江准借酒浇愁的这副样子,一边惊叹这百年难见的奇观,一边站在真朋友的立场上劝他少喝点。
“江大佬喂,你这个样子好矫情啊,别吧,别再喝了。”
陆祺企图用激将法让江准停下。
然而,江准听到“矫情”两个字,先是停下来看了陆祺两眼,然后,干脆拿起酒瓶子,往自己嘴里倒。
“喂喂,哥哥哥,这是红酒,不是啤的。”陆祺吓坏了,以为自己刺激江准过头了,连忙说,“不是不是,没有矫情,你快点放下酒瓶。”
谁知江准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说:“就是矫情,你没说错。”
陆祺嘴角僵笑,一抽一抽的,他无法相信这是江准,从粗鲁的行为动作到他讲出的话,什么叫就是矫情?江准说自己矫情?他听错了?
“所以我不想再矫情了,”江准说,“我要追回时栩。”
“认真了?”陆祺问他。
“认真。”
“没喝醉胡言?”
“没醉,醒着。”
江准放下红酒杯,背靠在吧台面向陆祺,给陆祺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行,既然如此,我给你支支招。”
于是,在陆祺这位自诩老手的经验支招下,给江准策划了好几出戏码。首先让江准定一个有纪念意义的餐厅,能让时栩一走进就能回想起两个人的点滴。
江准选了领证那天来的情人餐厅,时栩一看到这,果然回想起——
那天草率的不能再草率的领证。
然后,陆祺让江准赶紧把他衣柜里的西装扔了,去商场给他拎了一堆新衣服,风格各异,穿在衣架子江准身上各有风姿,共通点就在于,很有水准。
来之前,江准选了一身蔚蓝清新日系风的搭配,上身后,一鸣惊人,让损友陆祺都忍不住点了个赞,而时栩第一眼看到之后,想到了返老还童四个字。
最后,陆祺告诉江准,前面所有铺垫的关键之重,在于态度,所以才会有饭桌上刚坐下那段迷之客气的开场,客气了半小时,差点让时栩起鸡皮疙瘩。
最后的最后,便是主动出击,提出破镜重圆。
按部就班走到这一步,江准在说出口的霎时间产生了惶恐。
在等待时栩回复的时间里,像是沧海桑田那么漫长难熬,愈渐加深的患得患失的感觉如同一座巨山压在喉间喘不过气。
终于,时栩开口了。
她问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她在确认他的心意。
江准内心的深谷中燃起幽幽火苗,他实话实话,并油然而生满心的期待。
江准不知道的是,此刻时栩的心中很乱,无比地乱。
要是这句来之不易的变相告白,发生在两个月前,时栩能毫不犹豫开始雀跃。
可惜,江律师后知后觉。
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之后。
这回轮到她“矫情”了。
到底该不该义无反顾地回头,去搭乘一列晚点迟到的列车,按照原来自己理想规划的路线去往过去设定的目标地?
也就是意味着,她要放弃现在时栩为自己新规划的未来。
“我…………”时栩反复挣扎。
突然,有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闯入。
“江准!”
声音的主人穿了件夸张的皮衣,几缕头发做了蓝的灰的挑染,浑身饰物走的都是暗黑朋克风,空有张帅的略微惊人的脸,才没让人把他认成是什么夜店混混。
“不理人啊?江准。”不速之客已经走了过来,把与他一起进来的女伴晾在一边,走到时栩和江准这桌前,目光放肆张狂地投向江准。
很快,又瞥向颜值难以忽视的时栩,正要细细打量起来。
听到一声不善的声音。
“看什么?”
顾风堂连忙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江准,故作委屈起来:“哟,我哪知道不能看,叫你不理我,不先提醒我。”
“顾风堂,三秒时间,滚远点。”江准礼貌性的笑意中略带杀气,能把人直接看虚。
可是顾风堂不是人啊。
“你个离婚人士怎么还这副样子,我看你这嘴毒的没救了,别想二婚。”
“你也不差。”江准回怼。
顾风堂笑得张扬,拍拍他的肩:“我俩好歹也是兄弟,别每回一交流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仇人好吗。”
“顾风堂?和你是……”兄弟?
久不出声的时栩意外地插话进来,她这话问的是江准。
刚才江准叫起顾风堂名字的时候时栩就想问他俩到底什么关系了,回想起那天台风天,赵湘湘被一个叫顾少的带走,时栩正愁没处找人,一提顾少,江准立马反应过来不仅叫出顾风堂的名字,还给他拨了电话。
现在看来,两个不只简单的认识。
江准正要解释,却见时栩噌地站了起来,脸色不妙。
“顾风堂是吗?”这回时栩的话锋对向的是顾风堂。
“是啊。”顾风堂很意外,也蛮好奇江准的女人怎么对他感兴趣起来,语气里透着玩味。
时栩说:“你好,我叫时栩。或许不认识我,但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好朋友叫赵湘湘。”
听到赵湘湘三个字,顾风堂的脸色凝固了一秒,但很快恢复如常。
“湘湘是个好女孩,是个正经女孩,很感谢你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我看得出她没有放下你,所以烦请您,要是她日后再联系你再透露出一点想要和你复合的意愿,请你认真严肃地拒绝她,可以吗?”
“她……”顾风堂神色有所恍惚,“最近还好吗?”
声音低了好多。
时栩不明白顾风堂突然转变的画风是作秀还是什么,愣了两秒,她说:“不好过,但也还行,等她彻底断了对你的牵绊,她会更好。”
在赵湘湘这件事情上,时栩的语气居然硬气得不像她。
“江律师,”时栩的称呼忽然变回生疏,江准心料不妙。
果然她说:“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我不怪你的话依旧作数,其他的,我暂时不考虑。”
“实话说,我报名了一项志愿活动,为期两个半月,下周离开嘉海。所以这以外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
“再见。”时栩离开的时候还带着火气。
江准明白,他是被!迁怒了!
“顾风堂,你怎么回事?”江准瞪向正在看戏的罪魁祸首。
“我……”顾风堂轻描淡写,“桃花多,烦恼也多,你,体会不来的。”
“哦?那你这桃枝儿小心别散架了。”
“……”
“江准,你是要跟我吵的意思?今天陆祺不在,吵起来可没人和稀泥,你不怕餐厅老板报警?”
“我与人吵架,是按小时收费的,顾少打算斥资多少?”
“吼,江大佬仗着身价高,欺负我这个凡人?”
“你居然是个人?”江准疑问。
临近的几桌纷纷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一时只顾看热闹完全不知道劝架,两个长得都惊为天人的帅,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