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掌事姑姑说完,就见长公主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这画作之类,最忌的便是送假的,而且还是送给长公主!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长公主一直对高永鹤念念不忘,偏生这高永鹤有颗想做闲云野鹤的心,多年前便出了京城去游历山川,长公主只能睹画思人。

  能送来高永鹤的画作自然是好,可若是假的,怕是长公主要发大脾气了。

  掌事姑姑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上方的长公主,虽没有立刻说话,可那脸色也是显而易见的黑沉,显然是触到逆鳞了。

  皇帝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

  底下坐着的人除了裴绪和袁帧羽,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裴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里也清楚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公主难得严肃起来,笑意从那双眼睛里消失,视线一一扫过下首的人,而后落到袁帧羽和裴绪身上。

  “回禀长公主殿下,我与裴绪确实送了相同的画像,当时在府门口我便跟裴绪聊过,他说他的那副《田园趣玩》只花了一两银子是从一家古玩店里买回来的,而我的画,则是托了这方面有眼力的人专门从拍卖行里带回来的,这二者相较,明显裴绪那副就是假的,长公主,裴绪这明显就是对您不敬,对画师不敬啊!”

  袁帧羽先声夺人,告了一状。

  “一两银子?”长公主气笑了,转头去看裴绪,“裴绪,这高永鹤的画作当真就只值得起一两银子?”

  高永鹤是长公主心里不能触碰的地儿,这时候见她追究,袁帧羽也知道长公主真的是很生气了,不由得得意了几分。

  高永鹤画作并不出名,可终归是长公主心尖上的人,一幅画被人用一两银子买下来,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回长公主,这画是学生偶然间古玩店瞧见,觉得内容新颖别致,别有一番趣味,这才买了下来,价格也是店家给的,至于价值究竟几何,那要看在谁的手里,若是真心喜爱这幅画,那自然是无价之宝,若不喜欢则会随便用金钱来衡量。”

  听完,长公主眼里的审视才慢慢收了回去。

  没错,高永鹤确实不是当世有名的画家,可那又如何?只要是她喜欢的,那便是当今无价之宝!

  袁帧羽见势不对,急急说道:“长公主,可这画的真假……”

  “本宫来辨认吧。”

  长公主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袁帧羽,又给掌事姑姑示意,让她将两幅画呈上来。

  两幅画作分别由两个小太监展开,一眼望去,当真是一模一样。

  底下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却又不敢。

  长公主先是看了左手边的一副,不过几眼便有些失望的收回,正要去看另一幅,旁边一直坐着喝茶没说话的皇帝忽然就咳嗽了一声。

  长公主余光扫了一眼,心如死灰般的道:“算了,收下去吧,本宫有些累。”

  反正都不是真的。

  展示画作的小太监不敢多话,只得听话的开始卷画轴。

  两幅同时开始卷,有个小太监不知怎地忽然就踩空了台阶一下摔下去,手里的画也扔了一地。

  大半幅画扔在了长公主的脚边。

  “奴才该死,皇上恕罪,长公主恕罪。”小太监慌忙跪下来磕头求饶。

  长公主心情不好,抬眼睨了他一眼,正要说话,余光却扫见那副扔在她脚边的画作来。

  《田园趣玩》画的便是一副田家儿童嬉戏图,不同于别的出名画家画的山川河流,花鸟树木,这副《田园趣玩》非常接地气,那画的玩耍的小童边上还有两只鸭子,其中的一只画的奇奇怪怪,甚至鸭掌那里还滴了一小团墨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长公主一下愣住,眼眶瞬间就红了。

  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正在微微的颤抖。

  片刻后,耳边还依旧传来小太监求饶的声音,长公主闭了闭眼,逼退眼底涌起的酸涩,道:“起来吧,下次不可在犯这样的错误。”

  “是。”小太监欣喜若狂。

  “这副是真的,收起来,赏。”

  “是!”掌事姑姑答,快速将地上的这幅画卷了起来,侧身问了刚才取画的小太监后,便朗声道。

  “长公主说,天成书院裴绪带来的这副高永鹤画作是真的。”

  话音刚落,本来一脸得意之色的袁帧羽顿时就撑不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裴绪的是真的?”袁帧羽一张脸煞白,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是不是找错了?我告诉你们,本公子的那幅画画轴哪里写了一个袁字,快仔细看看有没有!”

  掌事姑姑翻了翻手里的那幅画作,画轴上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袁字。

  这位靖元伯府的嫡次子当真是没有没有规矩,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当着皇上和长公主的脸竟然这般质疑。

  “袁公子,这画轴上面并没有袁字。”

  “不可能!”袁帧羽坐不住了,干脆从座位离席,上前一把抓住即将带着假画离席的小太监,抢过他手里的画,倒转过来,却赫然发现这副的画轴上写了一个袁字!

  他写字向来有自己的习惯,袁字最后一笔往往要往上翘,这个袁字分明就是他自己刚才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买的怎么会是假的?裴绪,是不是你……”

  “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本宫的寿宴!当着皇上的面你却如此放肆,你袁家就教出来你这样的人?”

  长公主冷声道。

  这一声怒喝总算是将失控的袁帧羽拉了回来,他慌忙认错后便回到座位上不敢吭声了。

  “哎呀长公主,今日是您的生辰,何必同他们这些毛头小子闹不愉快?不如就好好欣赏歌舞吧。”

  小林氏忽然出声道。

  “明夫人说的极是。”长公主瞥了一眼小林氏,似笑非笑道。

  接下来的宴会便有些无聊,除了歌舞以外便是一些世家贵女争锋出头的戏码,实在是无趣。

  寿宴到了后面,裴绪干脆起身出去了。

  经过今日一闹,本来只是普通的送个寿礼,这下反倒是长公主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想起在前几天吴道江像是不经意时说起的话,裴绪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走出会客厅,裴绪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在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瞥见一道侧影。

  那人少年模样,不过看起来要比他大上几岁,正蹲坐在假山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绪无意打扰,便想悄悄路过,谁知刚抬脚,便见那少年警惕的回头:“谁?!”

  裴绪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少年极其清瘦,青色长袍看起来挺旧的了,衣袍有些大,看着空荡荡的,但是目光极其锐利,像是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

  裴绪还未说话,那少年便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后道:“你穿着天成书院的棉袍又如此面生,据我所知今日长公主府只来了一位普通学生,你是裴绪?”

  “阁下知道我?”裴绪回答的同时也在打量对方。

  “如何不知,你裴绪的名字在天成书院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能在吴道江那个老混蛋的手里待了那么久,而且他貌似还很喜欢你。”

  少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提起吴道江以后裴绪眸光闪了闪。

  脑子里迅速闪过吴道江之前说过的话以后,裴绪便能知晓,面前的这位少年,便是吴道江让他重新选择的皇子。

  只是具体是排行第几,他暂时还不知道。

  “之前吴道江跟我提起过你,我便有些好奇,今日一看,你虽比我小上几岁但是却能这般沉稳,确实是难能可贵。”

  “你……”

  那少年还想要再说什么,便听见寿宴那边传来一阵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抬脚回去。

  一进去,就听见一人的声音:“回禀皇上,西北有急报!”

  来人应该是在长公主外下了马便是一路狂奔过来的,此刻说话喘着气,可难掩急色。

  前朝的人都知道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辰,若不是有重大军情,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赶过来。

  “何事?”皇帝皱了皱眉,知道事情不简单。

  “回禀皇上,西北边境的努尔哈赤三日前深夜忽然对我朝边境发起进攻,攻势猛烈,边境将士没有防备只能连连败退,北兖城已经快保不住了!!!”

  “朕记得,去年北兖城才刚拨了款下去修缮城墙,加固防线,那努尔哈赤又不是长了翅膀,怎会守不住!”

  “北兖城的城墙经过去年的修缮早已牢固,今次被攻进城是因为深夜时分,努尔哈赤不知何时买通了一名守城小吏,三日前迷昏了其他守城将士,趁着夜色给藏在城外的努尔哈赤开了城门!”

  “那群铁蹄疯了一般,守城的李明威将军已经以身殉城了!皇上,还请您速速下决定啊!”

  说起来这北兖城地处兖州以北,而兖州则是大周要塞,北兖城一破,紧接着便是兖州,兖州一过,那这大周几乎便便如平原一般,被努尔哈赤族人随意践踏了!

  皇帝黑着脸起身,沉声说了一句:“回宫。”

  送走皇帝,剩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但是大都知道这次西北军情的重要性,甚至已经有不懂事的贵女在小声讨论。

  “若是过了兖州,那咱们,大周,可不就落入那些野蛮鞑子的手里了……”

  “放肆!晴姑姑,掌嘴!我大周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护得可不是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长公主冷喝,掌事姑姑几步下去,一把拉住那说混话的贵女,那贵女还没来得及解释,脸上就挨了好几个巴掌。

  霎时娇嫩的脸高高肿起,眼里包着泪又不敢落下去。

  “今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扰乱民心,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长公主一一看过扫视过众人,“没什么事情,便都离开吧,本宫还要进宫。”

  裴绪出了长公主府,上次找他见过面的明晔身边的小厮便找了过来。

  “裴公子,老爷现在进宫同皇上商量军机要事去了,让小的在这里等着你,想问一下公子的答案。”

  “你回去告诉明大人,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以后也不会有。”

  “那公子的意思是要与明家作对站在太子一党?”

  “不回明家便是站太子一党吗?”裴绪觉得好笑,“我裴绪身上到底有什么,会让明大人觉得不在明家便是敌?又或者,我现如今还未入仕,将来能走到什么地步也未可知,我娘离开明家已经多年,当年也并未留下话让我来京城寻亲,既是如此,明大人又何必生拉硬拽的扯着我回去?”

  “再者,想必明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不是吗?”

  说完,裴绪也不顾那人脸色有多难看,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有一句话飘了过来。

  “西北告急,这几日尚书大人怕是自顾不暇,你也不用一直跟着我了。”

  ……

  阿福回到小别院的时候,裴绪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桌前盯着烛台静静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绪?”

  阿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进门,“不是说去长公主府吃寿宴吗,怎地这般早就回来了。”

  “西北出了紧要军情,长公主也跟着进了宫,这寿宴就散了。”

  “紧要军情?我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再说西北好像要打仗了,原来是真的?”

  “嗯,消息传的这么快,估计等到了明天早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阿福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冲裴绪道:“我记得你上次说兖州就在西北方向吧,那里你说是要塞,那里要是破了那敌军便能一泻千里,那这次……”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裴绪瞥她一眼,看了看阿福手里的油纸包,想起来什么,“你买了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阿福立马背在身后,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又买糖了?”

  阿福摆手:“我没有!”

  “……”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吗?我以后要是穷的娶不上媳妇儿,就是被你吃穷的。”

  “胡说!”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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