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寄京城身远幽州
“别叫我世子,叫‘明晔哥哥’。”李明晔说话时也吐出酒气来, 只是他倏忽贴得极近, 让柳荷还未来得及因那酒气而咳嗽出声,便已是满脸绯红。
她望着李明晔,看不太清这人眼中的情绪。因那名字放在春宵良夜里实在有些羞于启齿, 她到底是垂下了头。
“明晔哥哥。”柳荷低低地唤了他的名字。
却不想, 只这略有些娇嗔的一声, 却让李明晔霎时像失去了控制一般, 一瞬便将她按倒在床上。
柳荷还未及反应,绵绵密密的吻便已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而她在初尝人事的痛楚与欢愉里,听见那人低沉着声音唤道:“落落……”
孟舒苓是七月十九那日见到梁国公世子妃的。
连日里夏末秋初的燥热和压在心上的近的远的事情,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便在十九这日约了颜之岚一道去同福寺,也算是为了能沉下心,也为了给如今尚无定论的赵太傅求一个平安。
就是在同福寺里,孟舒苓遇到了一同出行的李明晔和新世子妃柳荷。
三朝原本是回门的日子,可柳荷家不在京城, 路途遥远, 又是远嫁到梁国公府,梁国公世子地位尊贵, 便连着回门的礼仪也省了,只是两人到同福寺为日后的生活求一道签,也算是了了这桩礼了。
新妇柳荷温婉娴熟,与颜之岚一般,是打眼瞧去就能看出的才女。柳荷原不认识她二人, 见了面也却也笑着问了好,虽不是京城人氏,可处处举止也不落下风。
只是听得介绍说,这两位是宛仪郡主和户部尚书颜大人家的姑娘后,脸上的笑尴尬了两分。
“明晔哥哥新婚之礼,宛仪还未去恭喜过,实在是太惭愧了。”孟舒苓宛若七八岁的孩童,虽身量已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可话一出口,便全露小孩子的模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柳荷的身体便忽地僵硬了。
她猛然想起新婚之夜李明晔让她喊的那一声“明晔哥哥”来,又思及昨日百般打听,才问出原来落落是宛仪郡主的小名。
她如何想到,千里迢迢嫁来的京城,竟是与自己的夫君同床异梦。
“嫂嫂样貌端庄,举止也大方,便是京城那许多贵女也比不过,真让人羡慕。”
柳荷正思量着,却是那边郡主又转而同她说起话来。
她垂眸笑了笑,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夫人的异样,李明晔道:“贱内尚有些害羞,郡主就不要打趣她了。”
若不是亲眼见了他醉酒时的样子,柳荷又怎么会相信面前这个百般维护她,百般体贴她的男人,竟和那日喊着别人名字的男人是同一个呢?
这边众人各怀心思,那边却又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来。
“哟,今日同福寺竟然也这么热闹了?这是个什么好日子?”
几人扭头看去,竟见是一向不在青楼就在酒馆的许从亦领着几个家丁正往山寺门口这边走来。
“许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李明晔上前去,与许从亦问好。
许从亦不欲与他客套,随意应了,却是走向孟舒苓和颜之岚:“听闻颜小姐与沈公子的婚约已定下了,许某这厢提前恭喜了。”
这种话原不该一个男子向女子说,只不过说的人是许从亦,就好像竟也没那么奇怪了。
颜之岚没应什么,只点头笑了笑。却是旁边的孟舒苓说道:“许家大哥这时候来同福寺,是要做什么呀?”
许从亦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越发风流:“小郡主不妨猜一猜?”
孟舒苓撅着嘴摇摇头:“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郡主出言,臣自不敢不从命。臣下不才,家中母亲催促得紧,故来这同福寺中,求取一只姻缘签,好圆了我家母上的期望。”许从亦谈及这种事也并不害羞,却是坦坦荡荡。
“哦?姻缘签?”孟舒苓故意露出小姑娘好奇的神色来。
“郡主还小,自然不懂。”许从亦说着,竟是看向了李明晔和柳荷,“这自古姻缘啊,有许多乃是上天注定。虽说常言也道‘人定胜天’,只是也要遵个理。”
“什么理?”孟舒苓又问。
“便是这心意相通的道理。”许从亦眯了眼睛,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倘若是一厢情愿,便是倾尽了所有,恐怕也难换一个知心人来。”
李明晔面色没有什么波澜,柳荷却垂着眼眸,手中的帕子绞了许多下。
“这跟你来求姻缘签又有什么关系?”孟舒苓一脸懵懂。
许从亦便一开手中的扇子,一边摇一边道:“所以臣下才要来求个签,请求这天上的神仙给指条明路。倘若误入歧途,到时若想回头,可就晚了。”
他说完了,朝站着的几个人笑了笑,便领着家丁入寺求签去了。
孟舒苓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却好像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听许公子的意思,这求签似乎还挺有趣。”她与身旁的颜之岚如是说着,便准备也入寺中去。
这时候,身后传来李明晔的声音。
“求签问道,郡主听听便好。倘若同福寺真的有灵,郡主虔心祈福,又怎么会在山寺脚下险些遇到危险呢?”
孟舒苓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山寺脚下的危险?李明晔为什么会知道?
察觉到她的异样,颜之岚小声问道:“怎么了落落?”
孟舒苓拍拍她的手,只当作没听懂李明晔话里的意思一般,接着欢欢喜喜地入了寺庙。
柳荷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边那人,他脸色仍旧看不出什么来,可眼睛却是深深地看向已经走进了寺庙的郡主。
柳荷心内一片寒凉,只还不等她调整好心情,李明晔又马上温柔朝她道:“既已拜过了,我们这就回府吧?”
柳荷强忍着心中的委屈,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来,点了点头。
已到了夏天的末尾,秋天的凉意也便一点点要显露出来。虽白日里仍难逃燥热之气,可夜里却比之前凉了不少。
孟舒苓坐在窗前,觉出外面的凉风丝丝浸入,便起身寻了件薄薄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她在想白天遇到的许从亦和李明晔说的话。
一个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堆关于姻缘的事,一个却是提及了“危险”。
许从亦那人的话一向飘忽不定,孟舒苓前后想想,到底还是将他的话先抛到了一边。而至于李明晔所说……
如果说她曾在山寺脚下遇到过什么危险,那近来能想起的,恐怕就只有那一次了。就只有她和方天扬上月去白鹭书院看孟霄的那次。
回来时他们在京郊遇到了一群黑衣人,若想想位置,可不正好在山寺脚下。
孟舒苓蹙起眉头来。李明晔不该知道这事的……
“郡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二皇子派在她身边的暗卫。
“进来。”
孟舒苓转身面向屏风而坐,瞧着外面出现一个人影。
“什么事这么晚出现?”孟舒苓已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皇子命属下为郡主带口信。幽州恐有事端发生,不日兴许京城会再有变故。请郡主千万多多保重,轻易不要出门。”那人回禀。
“方天扬出事了?”孟舒苓猛然站起身。
“属下不知详细,二皇子只请郡主暂时放心,大皇子和方公子都无性命之忧。”
“没死。”孟舒苓长出了一口气,坐了回去,“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那人应过,便又极快地离开了。
近来孟舒苓也听闻了幽州的消息,既是一切顺利,这时候又怎么会传这种消息回来呢?
七月廿二日,孟舒苓给幽州的方天扬又寄了一封信。两地距离并不远,只是这一次,她等到了七月廿七,也没有回信送到京城。
广平王自廿三日回府了一次之后,连着多日都在外面。赵易和沈珏更是见不到人影。京城之中都在传言,那下狱的前太傅怕是就快要审出来了。便连宫城之内,都好像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
顺宁皇后有许多年都不曾有这样心力交瘁的感觉了。外边,她亲儿子尚在幽州,传信又只传到圣上那,她能知道的寥寥无几;而里边,就是这么个混乱时候,偏偏容妃还病了。
容妃病了事小,可若三皇子出事,那便事大了。做父亲的难免对小儿子多宠爱些,顺宁皇后也知道圣上喜欢这个小娃娃,只是才三岁的小孩子到底是身子比成人弱些。
容妃那昨日才病了,顺宁皇后调了不少人手去,今日就有宫女来报,说小皇子也烧了起来。
前朝后宫事事都堆叠了起来,连隆昌帝也好似一夜之间老了不少,鬓边头发都多白了几根。
已是深夜了,禁军大牢的铁索被打开,牢门移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太傅赵诚已是满头白发,他身形原本就瘦削,被关了这么多日,更显瘦骨嶙峋。他正靠墙坐着,一盏枯灯刚点了不久,似是夜半惊醒,便再睡不着了。
听见有人走进来,他扭头看去。来人穿着金贵,禁军的人开了他的牢门,那“贵人”便走了进来。